皇帝听罢转过视线望着太后:“母后。”
太后道:“可你为何这么清晰明了的知道哀家得的什么病?”
叶景修看着两人的目光纷纷望向自己,再瞒下去的感受一下便不愿出现了。
此事已经拖得够久,他无法再与这些人勾心斗角的较量,既然能找机会将真相全盘托出,他又何必再等?
况且若是皇帝知道真相的话,即便他死了,想来也会给许无忧一个交代吧。
“当然知道。”叶景修平淡道,“太后娘娘中的毒不就是那食心虫的药粉吗?臣说的可对?”
太后也没预料到叶景修会说出这些话,她正要开口时皇帝却接了话:“又是食心虫。”
叶景修淡淡的扫了一眼太后,面对着皇帝义正言辞道:“皇上您可知……贵妃娘娘所中的毒也是这食心虫。”
皇帝并非不解,只是当叶景修提到贵妃时,他的脸色明显变了。
那双凌厉的眉眼先是从太后身上扫过,又望着叶景修:“你说清楚。”
“恕臣斗胆,皇上应当比臣清楚,当年贵妃在被那场大火烧死前,她的身体如何。”
皇帝仔细的思索了一下,头却突然钝痛起来。
那是皇帝不愿回忆的痛苦,只要想起当年的事,他便会想起自己最爱的人却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若他不是皇帝,只是个平民百姓,贵妃会不会还在他身边,随时等候着他回家呢?
“皇上。”叶景修忧心的往前迈了一步。
皇帝抬手却打断了他的脚步,扶着额头缓了良久神色才恢复正常。
在叶景修的话里,他好似也明白了什么。
他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贵妃因为生病,身体削瘦的不成样子。
他找了所有有能力的太医,可最后却查不出任何的结果,直到那场大火的到来。
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心思无法平静的开口:“你的意思是贵妃当年中的毒,与母后的一样?”
叶景修坚定的点了点头。
“食心虫的那种蛊虫原本该是不可多得的极好的药材,可若是磨成粉便是剧毒,甚至轻易不被发现。”
话毕他的目光再次狠狠的砸到太后的身上,而这次他却并未打算挪开。
那双看透事态的眼眸中涔着的狠厉,也被叶景修捕捉到。
“太后身上的毒素也同贵妃一样,都是食心虫的药粉有关。”
叶景修一遍遍的解释着,也逐渐将当年的真相一语道破。
一旁的太后无数次想要开口,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隐瞒了十年之久的事故,在今日却被全盘托出。
至此,太后的嫌疑也在皇帝的心里逐渐增大。
“皇上,您也知道阿忧的心里一直放不下贵妃娘娘的死,而这段时日我们也在调查。”
太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说这些胡话到底是为的什么?”
“因为臣知道太后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叶景修本不是有备而来,可如若他知道太后想趁着今日将他一举拿下,他定会将所有的证据都收集好。
不过幸好他早有准备,太后的御用太医就在昨日便被他藏在了一处地方。
叶景修无法再以正派的行为来做某些事,但只要不伤及他的底线,为了许无忧做什么他都愿意。
皇帝开始不言声了,只是盯着叶景修,等他做出回应。
叶景修不似方才对太后的恭敬,眉目中终于露出那明显的恨意,只是这抹恨意是替许无忧来完成的。
杀母之仇的恨这辈子也许都无法抹除。
“皇上,臣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但您也有必要知道真相。”
皇帝神情大变,心中想来有了某个结果。
他是这万人之上的皇帝没错,可他在这一刻仍是太后的儿子,他无法面对真相。
“景修。”
看出了皇帝的迟疑,叶景修果决的跪在地上,眼里无法遮挡的冷厉:“皇上,能为贵妃娘娘和阿忧做主的,只有您了啊。”
双腿磕在地面上发出的重响,让皇帝终于施舍给叶景修一个眼神。
这虽不是第一次叶景修从皇帝眼中看到伤感,可他明白,这是最后一次。
良久过后,叶景修像是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皇帝心中有了决定,但他仍在犹豫。
“皇上,您当真要听他的一面之词?当年不论是仵作还是太医,都已经证实雅如是被……”
“因为太医是您的人不是吗?或者只要您的一声令下,任何人都不敢说真话,微臣……说的对吗?”
叶景修直言道,太后的脸色已然变得越来越差。
“放肆!”太后怒吼,叶景修今日这般大言不惭,令她格外气愤,“你岂敢与哀家这么说话?”
叶景修本想再怼回去,可他犹豫一瞬还是闭了嘴。
太后如今便是想惹怒他,再借着他下食心虫药粉的由头将他关起来。
他怕吗?叶景修淡然的一笑,他什么都不怕。
他明白皇帝会有答案的。
“皇上,关于太后娘娘中食心虫的事……”叶景修冷静后才开口,“是臣干的。”
实话说出,皇帝难掩的惊讶,他看着太后怒气未消的脸,又转而看着叶景修:“为何这么说?”
“臣知道,这般大逆不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臣已死过一次,只求皇上能将当年贵妃娘娘的事情翻案,还阿忧一个真相,那便足够了。”
埋藏在心中这么久的话,说出来却让叶景修前所未有的轻松。
“朕……”皇帝还在犹豫中,叶景修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还请皇上还阿忧一个真相!”
那声音冷冽的让人刺骨,又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坚定,这次机会错过了,就什么都没了。
“朕答应你。”
叶景修如释重负的笑了,眉眼却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
他压在地上紧握成拳的手,终于开始放松。也只有他知道,这时他心中的慌乱已然达到了顶峰。
幸好,他赌对了。
“但,你下毒伤害太后的事,朕也定要给太后一个交代。”
叶景修微微抬眸,笑意在脸颊浮现:“微臣知晓。”
说罢他便抬手双臂,两只手紧握成拳放在胸前不远的位置:“臣已准备好了。”
“喜公公。”
喜公公弯腰走了进来,皇帝望着他开口道:“将叶景修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公公眼里震惊闪过,但也没有问话的资格,叫来侍卫便直接将叶景修带走。
叶景修离去,眸光中却没有任何的担忧,反而比以往还要轻松。
他看着皇帝点了点头,便直接离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太后二人,而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母后。”
“皇上是决定将哀家也像叶景修一般听候发落吗?”
皇帝目光撇到一边,没有应声。
太后似是十分失望,无奈的叹息:“雅如的死哀家心中也难过,但皇上还是莫要只听叶景修的话,他定会让我们的关系决裂,好乘机……”
“母后。”皇帝打断了太后的话,“您为何知道那个蛊虫的作用?”
太后一时语塞,突然怔愣住,脑海中有了想法后,直答道:“当年西域的使者告知给哀家的。”
皇帝:“那您又为何知道,贵妃当年的病症与您近日的病症一模一样呢?”
太后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因为她接下来不论说什么话,都能被皇帝猜的透透彻彻。
“皇上还是在怀疑哀家。”
皇帝像是没听见太后的话,自顾自道:“当年太医和仵作得出来的结果便是雅如因火身亡,即便她那时身子骨很弱,可却从未查出是中毒。”
然而太后却能够一言说破,她是凑巧说对了,还是真的知道一些当年的事呢?
“朕并不想怀疑您,可母后,您真能无比确定,当年的事和您无关?”
太后猛地一锤桌子,冷漠道:“皇上就这般听信那叶景修的谗言,那哀家的毒就活该于此吗?”
皇帝与太后争论的累了,揉了揉眉心道:“朕会好好处理此事,包括叶景修给您下毒一事。”
“母后您身体也刚刚恢复,回寝殿休息吧。”
皇帝这自当是下了逐客令,太后一挥衣袖,心烦意乱的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墨淇的死期到了
叶景修再度被押入牢中的事在皇宫内传的沸沸扬扬。
得逞的墨寻立刻教唆他背后的大臣在朝廷中讨伐叶景修。
“皇上,微臣觉得叶景修罪责重大,伤害皇亲国戚之事非同小可,定不可饶恕他啊。”
“大人所言极是,况且他仍是太子妃,身份尊贵,这种明知故犯的罪责岂不更大!”
听着两位大臣的讨论,其他臣子纷纷附和。
而这大多都是墨寻的亲信,自然会想办法将叶景修这一枚最大的钉子拔除。
皇帝望着大臣们的躁动,掌心摩挲着龙椅逐渐的攥紧。
脸上的危险肆无忌惮的冒出,可底下的人却并未察觉。
“请皇上三思,叶将军为国攻打外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这般做也是为的太子殿下。”
“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一句句的‘请皇上三思’让皇帝原本愤怒的脸竟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猛地一拍,底下的声音终于降了下去。
“关于此事,朕还在寻找证据,若有其他意见便奏折呈上来。”
话落,他一摆手便起了身,不论身后的大臣传来想谏言的声响,他也不予理会。
可直到这偌大的朝廷中落入一个清冷的声线,众人皆转头观看。
“父皇。”
许无忧一袭黑衣,周身透着冷意,他只身一人踏入朝中却并不见任何惧意。
那双冷冽的眸子从方才叫嚣的几人身上流转,随即又望着独坐龙椅上的皇帝,微微躬身,再道了声父皇。
皇帝看到许无忧时,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但很快这抹欣喜便给抹了下去。
“儿臣前来并未是打算包庇叶景修,但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儿臣。”
皇帝自然知道这些真相,可他猜测许无忧之所以前来,便是为了将当年的事说出来罢了。
“淇儿,朕对此事有了决定,你便不要再说了。”
他不肯让许无忧失望而归,但又不愿让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
他只得温柔的劝着许无忧离开。
许无忧一心为叶景修喊冤,岂会关注到那些。
“父皇,儿臣只想让您知道真相,母后死去的真相。”
许无忧其实并不想出现在这里,可他得知叶景修再次入狱,他这心中便格外的慌张。
他也是这时候才猜到,昨日在御书房叶景修想让他离开的眼神。
叶景修恐怕早就下了这样的决定,只是从来都没能同他说过,哪怕提起一次都没有。
许无忧不愿让叶景修失望,他更想独挡一面的将这事公诸于众。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帝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淇儿,过后你与朕再商议,现在……退朝。”
众人似乎没再理会许无忧这个小插曲,皇帝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朝堂。
许无忧也紧随其后,他只想询问一个结果。
“父皇。”
皇帝没走出几步便被许无忧追上了,望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儿子,皇帝心中不忍还是顿下了脚步。
“淇儿。”
“父皇是决意包庇墨寻,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这是许无忧唯一一次去皇帝正面发生这样的冲突,与叶景修有关的事他根本无法忍下去。
让叶景修脱离苦海是他目前想做的事。
皇帝倒也不恼,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忽而沉沉的一吐气,温和道:“朕自有打算。”话毕,他又临加了一句,“你母后的事朕知道了。”
许无忧脸色骤变,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
在他看来,皇帝若是知道此事,应当会无法再冷静才对。
可皇帝如今看着为何这般平静,好似并不在意贵妃的死。
许无忧的心莫名被什么尖锐的刀尖扎了一下,不见血却足以让他疼的直不起腰了。
他酸涩的望着皇帝,心中五味杂陈。
皇帝懂得他的想法,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你母后死去的真相,父皇不会搁置,你耐心的等朕给你结果便是。”
此刻皇帝不再是有最高身份的皇帝,他只是个失去挚爱的苦情人罢了。
听到皇帝做出的承诺,许无忧的心逐渐放缓。
但他也不可坐以待毙,而是寻求皇帝的帮助,去牢中见叶景修一面。
皇帝毫不犹豫的应允了。
“景修不会有事,放心。”
“儿臣多谢父皇。”
望着皇帝远去的身影,许无忧小跑着去了牢狱。
分明只是一夜没见到,可许无忧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
夜晚鼻尖里全是叶景修残留的味道,如何也挥散不去,可他不觉得安心,反而更加焦虑。
“阿忧,你来了?”
这次的叶景修并不同于上次在囚牢中,意气风发的模样很是明显,他嘴角微扬像是得意,并无半点伤感的神情。
“你还笑的出来?”
叶景修压下上扬的嘴角,手臂从牢门的缝隙中伸出,作势要碰触许无忧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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