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惨叫的人是石观音。当灯光再一次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她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半张脸皮都被人削了下来！原随云一手持刀，挡在云出岫身前，渺渺青衫甚至滴血未沾。他斯文有礼的朝石观音抱了抱拳，唇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微笑：“夫人，承让了。”方才的黑暗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但一切，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石观音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着，半张妖媚如仙子，半张却残缺如同厉鬼。她的声音又尖又利，满腹的怨恨像鞭子一般缠绕在每个人的脖子上：“你……你居然毁了我的脸！？”
原随云洒脱一笑：“抱歉，一时没收住手，不过也无妨，等你死去的时候，就不会为此难过了。”
石观音尖啸着冲了上来。她平生最爱的，就是这张美貌非凡的面容，此时双手触碰到的却只是一片血肉模糊，叫她怎么能接受？在这一刻，她心中除了杀意，已经不剩其他任何想法，面前的人毁了她的脸，她便要将其碎尸万段！
然而这烈火一般灼灼的恨意，也像烈火一般迅速将她的生命燃烧殆尽——高手相争，胜负不过就是一瞬，怎能容忍她如此被情绪左右？
原随云只用了一招。他将手中的短刀平举，轻描淡写的横劈了一刀，这一刀似乎没什么花样，也没什么技巧，然而刀光一闪之后，石观音的喉咙就被切开了，鲜血像是瀑布一样流淌出来，染红了他的刀和他的手。
石观音倒了下去。
她死去以后，眼睛还大大的睁着，怨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原随云的身上。原随云也凝望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自己刀上的鲜血。
“是我要谢谢你，虽然抓了那么多男人，却都留下了他们的性命。”他轻声说道，言语恳切得好似面对的一位帮助他良多的长辈。那些被石观音抓走的人，俱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其中也不乏各门各派的精锐高手，然而石观音抓走他们，却只是为了享受他们的屈服和沉溺。
一旦这些男人被她引诱，上了她的床，她立刻就会失去对他们的兴趣，将他们改造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可怜傀儡，哪怕是昔日赫赫有名的华山掌门，也只配做一个为她打扫庭院的枯瘦下人。
当然，多年以来，也并非没有不近女色、不畏强权，始终不肯屈服于他的男人。但他的下场却更是凄惨，没有了过去的名字，没了过去的身份，甚至没有了过去的脸皮，石观音的恶毒可见一斑。
原随云之所以选择用她来扬名，就是看中了这些废掉的男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欠人人情，总是要偿还的，所以他一向不乐意欠别人人情；但别人欠他人情，却是很有用的一笔买卖。
更何况杀死这样一位纵横西域、执掌龟兹的女魔头，何愁自己不能出名呢？
当然，清理尸体和其余的后续，就不需要他这位少庄主亲自动手了。原随云转过头来，见云出岫正低着头，望着地上无花的尸体，不由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掌。
“你在看什么？”
云出岫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之前无花动手之际，原随云安排的人将灯火齐齐打落，让整座宫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云出岫也趁机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瓶子，以内力将其中装着的液体冻成了薄冰。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无花的脚步缓了一瞬，但他很快便以升腾而起的寒气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再次一刀劈来！刀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也让云出岫看到了他的脸，他屈指一弹，那块薄冰便飞射出去——
一条九节鞭从旁飞出，缠住了无花的刀，紧随其后而来的是一条轻如纤云的袖子。那袖子绕过他的喉咙，又在那块薄冰上轻轻一击，无花便不能自控的张开嘴，将薄冰吞咽了下去。
然后，他的眼珠一下子凸了出来，即使隔着人｜皮面具，也能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火烧般通红，头发也跟着大把大把的掉了下来。他伸出双手，狠狠抓了两把自己的喉咙，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等火光再亮起来的时候，地上躺着的，已经是他的尸体了。
“天一神水，果然是名不虚传啊。”看到地上尸体的惨状，云出岫又把怀里的白玉瓶掏出来看了看，这才同原随云一起转过身去——来自神水宫的两位白衣女子原本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见他们看过来，这才齐齐福了福身，算作感谢。
她们是在来大漠的路上找上来的，其中用九节鞭的那位白衣美妇，和原、云二人都有过一面之缘，她曾在神水宫内乱时，站出来维护水母阴姬；另一位瞧着却比她年轻许多，脸上蒙着雪白的面纱，是位从未见过的人物，听白衣美妇介绍说，这位是她的师妹，师门中排行第五，叫她五妹便是。
“多谢二位相助，如今大仇得报，我等终于也能回去向师父复命了。”白衣美妇含笑说道。她话中所说的仇怨，自然是昔日司徒静因无花自尽一事，她们也是偶然得知无花还活着的消息，才会这样着急赶来。
而如今，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其实他早在我说认出他的时候，就该想到神水宫了。”云出岫耸了耸肩，有些不可置否。“也罢，这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从天一神水开始，也就该以天一神水结束。”
不知道昔日，无花潜入神水宫，盗取天一神水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会死在此等剧毒之下呢？
但尘归尘，土归土，死去的人，时间便永远停在了这一刻，而活着的人，永远还要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要正文完结啦～
感谢在2020-12-06 06:01:48~2020-12-09 00: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手脏了 100瓶；俞千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码头, 一间普通的小木屋内。
一个身穿大红箭衣的女子，把一个布袋扔在了粗陋的木桌上。布袋的束口已被提前解开，从中滚出数个沉甸甸的金锭, 那木桌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掌柜, 一看到那成色十足的金锭，眼睛就不由亮了起来, 抚着长须道：“好，小姐好阔的手笔！”
“那现在，我可以上船了吧？”听他这么一说，那红衣姑娘顿时得意起来。她年轻很轻，长得很美,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更别提, 她还出身不俗——她是‘万福万寿园’的金太夫人最小的孙女, 江湖人称“火凤凰”的金灵芝。
她会来这里，是听说这码头上有一种特殊的船，会载着客人去一处十分奇特的地方。在那里, 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当然, 也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能买到这船上的座位。
金灵芝当然不缺钱：万福万寿园本来就是一方豪绅，更别提她还是金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甚至, 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得到的东西, 但人们就是有这样的心理——越是听人吹嘘得厉害，就越想去见识见识，看看这神秘的销金窟, 到底有什么独特的玄妙。
然而，那掌柜摇了摇头，又将布袋推了回去：“小姐还是收回去吧，今日，实在是做不成这笔生意。”
金灵芝眉毛一竖，愤愤说道：“怎么，你还想狮子大开口不成？你莫不是以为本姑娘是好惹的，凭你说什么都相信？！”
她的腰间挂着一把漂亮的宝剑，此时不由将手放在了剑柄上。掌柜知道她性子急躁，又十足骄纵，也不敢招惹她，连忙赔笑道：“金姑娘误会在下了，在下哪里惹得起您啊！实在是不凑巧，今日有客人早就包下了整条船，别说是姑娘您了，就算是你祖母金老夫人来，在下也只有告罪的份啊！否则，这世上，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你说是吧？”
他说得十足诚恳，金灵芝想了想，噘着嘴问他：“是什么人这么霸道啊？你说给本姑娘听听！要是你胡说八道，被我抓到……哼哼！”
掌柜笑道：“不敢不敢，你只要出了这个门，随意一打听，大家都知道。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原公子，说是要带着朋友出海游玩，要去岛上住上几天。”
他看看左右，小心翼翼的对金灵芝道：“这可是主人亲自吩咐的，让我们好好招待，好大的排场啊！不过原少庄主近日风头正盛，金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嘛，能和他搞好关系的机会不多，我家主人也不能错过这等机会啊！”
其实在听到“无争山庄”的名头时，金灵芝就已经安静了下来。万福万寿园再是交游甚广，人才济济，也比不上无争山庄历史悠远、威震一方，更何况少庄主原随云方才远赴大漠，杀死了闻名江湖的魔女石观音，不仅救回了被其抓走的大侠们，还揭露了石观音暗地里杀死龟兹王，意图借龟兹掌控整个西域的阴谋，帮助新任龟兹王登上王位，收拢王权，正可谓是风头无二，天下闻名。
毕竟，他如今也不过才至弱冠之年罢了！多少人在这个年纪，还在山门中苦修，哪敢踏足江湖呢？
以前大家说起此人的时候，都不免叹息他因病而盲的双眼，但如今，却再没有人提起此事，反而都说原少庄主天纵英豪，才华盖世，无愧先祖之名了。
“行了，我知道了。”既然这人惹不起，金灵芝也只能收起脾气，抱起了手臂，只是，她到底有些不甘心，又补充道：“等三个月以后，我会再来的，哼，我就不信，我上不了那岛！”
对她这种死活要花钱的客人，掌柜当然不会往外推，点头哈腰的把她送出了门。那艘华美的大船就停在码头上，在碧海蓝天的映衬下，美得如同梦境一般，金灵芝眺目望去，只见一位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手执玉扇，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众星捧月一般的登上了船舷。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忽而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他模样清秀，却有一双如水般灵动温柔的眼睛，远远朝着金灵芝微微一笑。
金灵芝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红，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再转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在船舷上。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叠声的问道：“那就是原随云？”
“是，那就是原少庄主。”掌柜含笑答道。
不提金灵芝内心汹涌的满腹心事，大船很快离港，驶上了平静的海面。云出岫站在船舷上，十分无语的看着趴在床边，呕吐个不停的李自奚。
“不是吧神棍，你晕船晕得这么厉害的吗？”他上前拍了拍李自奚的背，从袖子里取出一瓶药塞给他。“以前你陪我出门的时候，也没发作成这样啊。”
“我……我还是第一次……出海……”李自奚艰难的喝了口药，却被药味冲得又是一阵狂吐。以前他最多只在湖上泛过小舟，也是真的不知道晕船这样可怕啊！
“可我们还要在海上待一个月，大半的行程都在船上，你不会直接死在这里吧？”云出岫将信将疑道。“趁现在还没走远，要不要让丁枫用小船送你回去？”“我……我觉得可以。”李自奚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就要没命了。窈窈也道：“小少爷，我陪他下去好了，免得还要劳烦人家丁枫照顾这个家伙。”
“也好。”反正自己是来和老原故地重游的，也不需要他们随身服侍，云出岫点了点头，叫了床上的水手，让他们把丁枫叫来。
丁枫很快赶了过来，让人把李自奚扶下船舷，窈窈也跟了过去。不过，他也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咳嗽了两声，低低对云出岫道：“少庄主已经进房间了。”
云出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笑盈盈的问他：“我今日瞧着怎么样？”
他今日穿的是第一次来蝙蝠岛时那身青色长裙，梳着同样的发饰，晃眼看去，仍是当初那个美貌非凡、古灵精怪的少女。丁枫望着他，目光不由有一刻的失神，但又很快调整过来，笑着答道：“姑娘国色天香，实不必多问此句。”
“算你嘴甜，我走啦！”云出岫拍拍他的肩膀，蹦蹦跳跳的跑远了，只留下丁枫站在原地，终于回过头来，深深凝望了他的背影。
*
船舱之内，一位清秀少年正坐而抚琴，幽幽琴声传出窗户，又随着海风飘出老远。一位青衫少女站在舱门外听了半晌，直到一曲终了，才笑盈盈的踏进了舱内。
“你琴弹得真好。”她眼波如水的看了过来，那少年也随之抬起头，眼睛里顿时透露出惊艳的神色来。
“姑娘也是要去蝙蝠岛的？”他柔声说道。“姑娘腰间那只笛子，一看便是世间少有的珍宝，有此宝在身，想必姑娘于声乐一道，造诣亦不在随云之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与姑娘合奏一曲呢？”
“那当然好啦！”云出岫抽出腰间的雪凤冰王笛，笑着将其举到了唇边。原随云的手指落在琴上，并不必多专注，满腹情愫便已经伴着弦乐倾泻而出，共同谱就了一只悠然的乐曲——正是一曲《凤求凰》！
一曲毕后，云出岫再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扑到了原随云的腿上：“你刚才说得不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才没那么热情呢，而且听我说你是个瞎子的时候，你就想杀我了。”
原随云搂住他的背，懒洋洋的说道：“所以，你那个时候夸了我一堆好话，都是为了活命瞎编的？”
“我才没有呢，我和你不一样，我说的都是真话！”云出岫理直气壮，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随即笑道：“不过那个时候，我想的是修完笛子，咱们就该分道扬镳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必担忧太过。”
那个时候，谁能想得到，他们俩会有今日的亲近呢？
原随云道：“其实，当初你对我的心思就不怎么单纯吧？只是修个笛子罢了，用得着给出这样丰厚的报酬吗？”
他那胸有成竹的含笑模样，实在是太过于英俊，以至于云出岫色令智昏，想也不想的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说道：“那是当然，要不是我那时候当机立断，你哪来如今这么好的姻缘呢，你说是不是啊，蝙蝠公子？”
原随云装作思索的模样，沉吟了片刻，才坦然答道：“不错，这应是我做过的，最划算的一笔买卖了。”
这样说着，两个人不由都笑了起来，又回忆了一番初见的情形后，便手牵着手出了船舱，在船舷上眺望一望无垠的大海。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蝙蝠岛尚还在看不见的远方，云出岫的心却已然飞扬了起来。
62/65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