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几个近乎祈求的字,好像是一根带了线头的长针,在姜涞的体内毫无章法地游走。
划过每一个布满神经的伤口。
姜涞抓不住那根线。
但她能抓得住手中的鼠标。
水声在浴室响起,她关掉了电脑,换好衣服悄悄从门口溜出去。
在她有能力去主宰自己的爱情之前,她不想再面对离别了。
元今羽该是骄傲的,该是在北城和全国大放光彩的,不该是为了她,变成和她一样逃跑的人。
她们都会留在北城,但也不会再联系对方。
只有这样,一切才可以回到一年前没有相逢的正轨上。
暑假过去后,元今羽还是乐团的当红钢琴演奏家。
她是从小城考来的大学生,如果运气好,可能会在某个去逛街的周末,无意中看到地铁里,有哪位过客正捧着一本元今羽做封面的杂志。
仅此而已。
——
生命的变化常常是不讲道理的,当她有机会为当年再做解释,却遭到了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反对。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要不然,我们为什么会分开这么久?”
喝了一点酒的元今羽格外兴奋,放下酒杯,靠在她怀里。
姜涞笑笑,是啊,元今羽和她一样,都是在等,等到羽翼长成,有能力面对这些。
“但我有一个问题,你一定没听过。”
姜涞垂眸,看她狡黠地眨眨眼。
“我想要在古城附近的那座山上取景,是因为你那时的手机壁纸,是一座山,我查过了,就在那里。”
姜涞想,这会儿离得那么近,元今羽一定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
那张壁纸,是她和女人从山上下来的那天,她随手找到的一张风景图,甚至连介绍都是错的。
那座山看起来很高,她很想有一天,能和元今羽并肩站在山顶的薄雾里。
原来,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
北城的事情办完后,她们回到了剧组继续拍摄。
几个月后,电影制作审核完成。
上映之后,全网沸腾。
隔日,元今羽针对片中的各种有争议的问题开了一场发布会。
按照她的最终决定,和长攀有关的大多事情都被纳入了剧情。
包括她幼时获奖的虚假经历,和姜铎威的那件事。
到了记者提问环节,一个最受关注的问题被提了出来:“你怎么证明,当天晚上你和你哥哥的事情完全无关?”
很明显,她的一句睡着了,并不足以服众。
在元今羽开口之前,门被打开了。
“我来帮她证明。”
是姜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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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元今羽从小就知道,有很多事不必一定要寻求真相。
生在她这样被人羡慕的家庭里,幼年时期就必须要理解成年人的处事准则。
所以不论是那个虚假的奖杯,还是记忆模糊被很多人冤枉的那晚,都没有人愿意让她面对真相。
她花了很多勇气,才从姜涞那里获得了可以说出真相的勇气。
真实的代价,就是被更多的人不信任。
她坐在台上,对着无数闪光灯,清楚地窥视着镜头之后所有不屑的眼神。
没有人会信任她对第一个奖杯不知情,更没有人会相信那晚她真的睡着了。
当勇气被接二连三的疑问耗尽之前,姜涞站在了她身旁。
“有关于那晚的事情,都在这条录音中,具体的情况,会在警方调查取证后给出结论。”
姜涞恢复了匀速的呼吸,举着话筒按下了手机录音的播放键。
“我是张曼,我的女儿,曾在十二年前,被长攀集团的姜铎威侵.犯。他出事那晚,全是我个人的报复所致,和元今羽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场内的各大媒体,乃至工作人员,无一不对这段录音讶异。
在接连不断的快门声中,姜涞面不改色地切换到了下一条录音。
“我叫彭文,在二十六年前,曾经收到过姜赋的威胁和贿.赂,那次比赛前,故意教给元今羽对参赛曲目错误的弹奏方法。并且在赛后,又帮姜赋调转了她的名次。几年前,她长大了,曾来找过我,问我能否当众说出名次的实情,但我当时为了面子和前途拒绝了。”
彭文是国内有名的钢琴家,元今羽不知道,姜涞为了问对方套出实情,这些年费了多少心血。
一片哗然声中,姜涞提起话筒:“作为《来路》这部电影的导演,我必须对影片的故事情节负责。上述的这些,都是我们了解到的实情。”
姜涞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无数支话筒聚在她面前,镜头越贴越近。
她回答了几个问题,余光中,元今羽正式且真诚地向所有人再次道了歉。
在不断的闪光灯中,牵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无人的走廊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摒除在听觉之外。
耳旁,仅有抵在她肩上的元今羽细微的呼吸声。
她们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
真相,有时也会有另一层含义。
比如在姜涞没有放出的录音中,张阿姨的女儿,本应该是二十多年前那场比赛中,第一名的获奖者。
十多年前,无意中得知女儿当年的奖项有问题后,张曼整个人性情大变,发誓一定要改变女儿的人生。
然而现实却是令她始料未及的。
在她计划曝光长攀的真实面目前一周,被她拼命保护的女儿,竟无意中和姜铎威有了关系。
那之后,她隐姓埋名,找机会混入别墅当了一个普通的阿姨。
并在八年前制造出一场意外,同时报复了元今羽和姜铎威。
她在一个可以远程控制的录音设备里,存了一段变声过的挑衅和谩骂声。
具体的内容,大概是控诉姜铎威长久以来对一些女性所作所为的事实,并找人做了变声处理,可以以假乱真元今羽的声音。
最后,就是利用职位之便,将这个东西藏在元今羽的调音器里。
再在她每晚都会喝的牛奶里,加入了安眠药。
至于姜铎威回家后再次过量饮酒,也是因为她用变音器的那些话,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最后再威胁他,已经将他做的说些事告诉了警方,导致他慌不择路醉酒驾驶出了意外。
而她自己,则在第二天一早便回到别墅,趁元今羽没醒,姜铎威还没被发现,警方也没有展开调查之前,将琴房被摔碎的调音器和那个设备打扫干净,并换上一个样子差不多,曾沾到过元今羽指纹的调音器。
这个计划如她所愿,既报复了姜赋父子,也同时也让元今羽背上了嫌疑。
如果没有姜涞的出现,她可能就会找一个机会辞职离开别墅了。
没错,当年高考完,姜涞和张阿姨并没有断了联系。
当然并不是因为还想打听元今羽的事,而是在别墅居住的那段时间,她无意中观察过,张阿姨在某些无人关注时,做事的惯性动作上,总和家里其他的几个阿姨有些区别。
那时她想不出来原因,再加上想从对方那里探寻到更多有关那晚的真相,所以后来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几个月前,姜涞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是当年被姜铎威摔碎的调音器。她找人进行了修复,但却并没有发现其余的东西。
直到电影开拍后,她为了试探张阿姨,把有关揭露姜铎威的情节告诉了她。
在昨日电影上映后,张阿姨确认了电影里的确出现了那些剧情,才终于释怀,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她,并主动去了派出所自首。
她没想到,这些年她以为永远会被长攀压下的真相,竟还会重见天日,于是也决定斩断多年的自责愧疚。
所有的纠缠,终于在今天画上了休止符。
——
从小城去别墅的一个月前,姜涞高二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她自己去参加了家长会,结束后,被老师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第一名的成绩,给了她可以提前一年考虑目标院校的机会。
“有没有想去的城市?”老师问。
在带她来办公室之前,老师已经回答了很多位家长的问题。现在的校园里,学生和家长几乎都不再有。
只差一点,天就要黑透了,老式电扇吱吱呀呀地催着她开口。
报刊亭外的那些杂志,不急不缓地溜进脑海里。
有无数个元今羽。
“北城。”她说。
姜涞不知道,在她说出这个城市的同一天,元今羽在别墅的书房找东西时,撞翻了一沓姜赋秘书整理好的资料。
有关姜家所有近亲后代的详细说明。
“姜涞...”
散落一地的文件袋中,她隔着透明塑料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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