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你和阮秋是何关系?”
齐王世子挣扎着不想被押走,扭头喊道。他的心却分成了两块,一块在慨叹美人真是人如其名如一块举世无双的无暇美玉,另一块则是忧心美人被那水性杨花的阮秋欺骗。
那贱人根本无须担心,美人莫要白付真情!
乔瑜闻言驻足,第一次将目光移至形容狼狈的世子脸上,看着那双曾经不染尘埃的凤眸面无表情道:“阮公子是我救命恩人。”
至少,阮秋也曾庇护过他一段时日。
“救命恩人?”
世子见美人竟回应了自己,喜不自胜,不自觉喃喃重复道。下一瞬,他满目妒火地看到那黑衣煞神竟将美人抱在怀
里安抚,还恶意地瞪着自己。
这是示威?
我日后定要将你碰过美人的地方剐个干净!
世子心底毒汁泛滥。
顾羡却是单纯的心疼美人曾经的遭遇,因而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是啊,救命恩人。若不是世子你的‘功劳’,我和那阮秋还遇不到阿瑜。”
押着世子的康奴也老实地脱口而出帮腔:“是哩,不过你这混账杀乔公子这事儿简直罪该万死。”
他摇晃着脑袋嘟囔:“真不知道你怎么狠下心的,俺们一个寨子的人都舍不得伤到乔公子一根头发丝。”
说着,康奴顺势踹了世子一脚,其他押送的人也有样学样。
美人也不再分给这人一丝眼神,和顾羡携手离开,亲昵信赖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像吃了柠檬般酸涩羡慕。
而听了顾羡和康奴的话后,世子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我怎会对美人动手?定是弄错了!”
“定是你们为哄骗美人而编造的借口!”
“呸!你以为我们像你似的?”
康奴扯着男人边走边骂:“你个脑子没二两重的东西,自个儿把美人送给那什么徐家,又派人去杀美人,这才多久都忘干净了?”
“可见是缺德事做多了,才不放在心上。”
竟是、竟是姑姑赐予我的美人!
他原该是属于我的!
若不是我当时为了阮秋守身如玉,从未见过美人,怎会和美人到如今的地步!我本该将美人捧在手心……
阮秋该死,徐明磊该死,齐廿和齐什也是该死的混账!
世子满口牙咬的咯咯作响,脸色扭曲得看不出原本清俊模样,额头涨粗的青筋直跳,待脚下跨过门槛时,他竟蓦地七窍流血,整个人差点和当初的徐明磊一样昏死过去。
好在康奴猛地两巴掌让他清醒过来,这一昏好像泄去了心气,他终于隐隐悔悟:
我也……该死。
不,不,不,我不能死!
我还要活着去给美人赔罪!美人定是心思纯良之人,会原谅我的,便是不原谅,日久天长也会心软。
我不能死!
世子清醒后立刻看向周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公堂,后面皆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不少人听着罪证对自己怒目而视。
何止是鸟雀插翅难飞?简直连水都泼不出去,更遑论逃离?
太晚了!我刚刚不应该昏过去的。
世子几乎又要吐血,刚刚昏迷时的幻想尽数破灭为云烟。
旁观的某白须大夫甚至身手矫健地冲上来往这面如金纸的男人嘴里塞了一片参,就怕在判刑前这罪人就先行去世。
很快,随着堂上一声唱诺的“死罪难逃”,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喝彩叫好。更有好事者偷偷从人群里扔了几个臭鸡蛋到世子身上,壳碎液飞间,几个轮值清扫的人嘴角抽搐。
这日午时。
几十个争取到亲手报仇名额的受害者或受害者家人们便戴着面具,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次对往日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世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先动手的人还得小心不刺到要害,否则后面人便没机会复仇了,毕竟正常人也不想鞭尸。
除了世子这般往日的贵人难逃审判,便是曾经依附权贵狐假虎威之人也躲不了。
不到半月,都城里的风气蔚然一清。
那些因为夺下都城而隐隐自觉高人一等的天下寨的人们都被这连日来的血腥吓得收敛了不少——不止是城里人,就是他们天下寨的人这几天犯了一点事,都会被铁面无情的窜天猴给判得哭爹喊娘。
这谁不怕?
还会永久失去见到美人的机会!什么护卫是不必想了,犯罪之人连美
人身边三里都不得近!运气好都只能看到一个小点。
*
待一切平息,海晏河清之后的某日。
蔚蓝晴空敞开怀抱任由云卷云舒,人间秋风送爽,金桂霸道飘香几乎随风溢满这座偏僻小城,不知不觉间甘冽沁人心脾。
小城西坊坐落着成片的宅院,其中一处三进院子里便有着一颗小小的桂花树,凝着晨露的绿叶上缀着珍珠米般小巧的簇簇桂花,几根树枝已斜斜地舒展至窗下,从半开的雕窗里悄悄送入芬芳。
院内房中,带着美人隐没人海游山玩水的顾羡此刻也沉醉在这缠绵清香中,尤其是轻轻柔柔地舔咬花瓣后,隐于桂香中极清极冽的雪意便羞涩露面,带人坠入羊脂白玉般的漫天雪色幻象之中,于尽情游走之间,雪中便有灼灼红梅似是迎接般一朵接一朵盛放,构成一副比例绝佳的初雪卧梅图。忽然,梦中的连绵雪山颤动起来。
重重纱帐后的黄杨架子床畔,一场小小的争吵爆发了。
只见美人羞红着脸,拧住顾羡的耳朵不放,颤悠悠的声音里仍留有抹不去的迷离蜜意,率先发难:“姓顾的,这才几时?!”
“你忘了我们昨夜何时歇息的?!”
眉目英气勃勃的顾羡没作声,亲亲美人格外清亮璀璨的双眸后才哑着嗓子低声道:“阿瑜,我们院里的桂花开了。”
“和这有何关系?”
“无甚关系,只是佳人在畔实在欣喜,便是这寻常桂花都显得可爱……”
顾羡甜言蜜语说个不停,悄悄地得寸进尺锢住美人,仿佛是个火炉般要蒸融了初雪,白日做梦地想被翻红浪。
学了两手的美人没惯着他,一边将人踹下床去,一边怒斥:“才消停了三个时辰,真是头蛮牛!”
“我要休息,两个时辰内别进来。”
见美人真恼了,顾羡只能不舍地帮忙掖好被角,又趁人不备偷亲了两口后终于穿上衣衫,出门后去小厨生火,为美人预备早饭。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明月高悬之时,顾羡心满意足地慨叹着。经过一天的努力,他终于缠得美人开口答应,在这窗畔桂香中/共赴巫山。好在这三进院落里并无旁人,他也从不曾将美人假手于人照顾,倒是方便了他如此荒唐行事。月光仿佛一层莹润透明的轻纱笼罩在美人身上,夜色下仿若珍珠玉石般白腻光滑,随着窗畔几枝桂花颤动,木制窗檐吱呀作响,顾羡又带着美人解锁了新天地。
一片春意盎然。
*
后记
《史书》云:前朝无道,百姓苦之久矣。有能人异士率匪星夜夺都城,月余平天下,时人尊为救世仙。
……
后,传位于明帝,康相、夜将为辅……
自此海晏河清,百姓无不欢欣。
第16章
沧澜大陆,风国泾阳城。
天晴,万里无云。
半空。
一墨发红衣的俊美青年似哭似笑地手持漆黑无光的斩月剑,满眼皆是疯魔。
“师尊!我知道您看着这里,求您见徒儿一面,我知错了。”
“师尊,我好想你。”
“师尊,您还痛吗?”
“师尊,只要您出来,我做什么都行!”
……
“师尊,您当真如此绝情?”
随着无端狂风大作,韩霄墨发飞扬,无情双眸轻瞥下方热闹非凡的泾阳城,仿佛看着一个死物,那陡然平静下来的神情在艳如血的红衣衬托下显得诡异起来。
“这一城之人的性命您也不在乎了么?”
泾阳城是风国都城,因今日新皇登基,故而涌入如此多的人来沾沾喜气。
登基大典的其中一项便是新皇静心燃香祷告,沟通照海宗长老以宣告正统,顺理成章获得宗门护佑。
由于世间妖魔鬼怪众多,只有修仙者能对付他们,因而世俗间的王朝都分属各个修行宗门看顾。
这照海宗便是韩霄口中的“师尊”所属宗门,若是他记得没错,近百年看顾风国的长老应还是他师尊。
如今皇位交替之际,师尊不可能不出现。
所以是……师尊不想见我。
韩霄手腕悄然转动,蓝光涌动着轻飘飘地落下一剑:既如此,徒儿只能以这泾阳城的数十万人性命“请”师尊出面了。
那一剑初时不起眼,只是一道细若发丝的银光,但待要落至泾阳城上时,银光已成了覆盖大半座城池的阴影。
附于剑外的极致冰霜甚至先剑光一步冰封了整座城的人。
“魔修住手,休伤凡人性命!”
千里之外,一道清润悦耳的怒斥声忽然传来。
来人身着兰青锦袍,腰间玉带恰好拢出细腰长腿,在韩霄眼中显得愈发诱人采撷。
可惜,来人迟了一步。
整座泾阳城已然没了活物,不是在刚刚的冰锋下骤然冻结,便是在随后的剑光下断送灵光。连那刚刚登基的新皇也不例外,都和属下们一样冻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
江蔚不忍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手握法器,眼睛盯着逆徒韩霄斥骂:“草菅人命之徒,我早该杀了你!”
如今这满城人命的因果,韩霄要怎么背?恐怕下一次破镜时便会被天道针对,诞生心魔……
他摇摇头,这逆徒有何好担心的?不若我先锁下他,再助这泾阳城人魂入轮回。
韩霄充耳不闻,只是红着眼冲上去抱住师尊的腰,半跪着请罪。
“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江蔚无动于衷地推开青年,下一瞬他却被几条倏忽出现的陨铁链扣住手脚。
这像是装饰的链子极细,却令他浑身灵力无法运转,直直地将要从半空摔落下去。
韩霄左手拽链,行云流水般接住了师尊缓缓落地,嘴角噙笑,似乎所有事尽在他掌握之中。
两个在凡人看来高高在上的仙人就这么在这恍若冰园的地面上争执几句。
在他们不远处便是坐于嵌玉镶珠九龙金座上的新皇——和周围文武百官一起倒霉被冰封的那位。
忽然,怒气正盛的江蔚怔在原地,他偶然瞥过那些“凡人冰雕”的目光仿佛中了情咒般死死不能挪开。然而,从脖颈渐渐向上攀爬的红晕还没占领更多地盘,霎那间便消退了个干净。
这是——
照海宗最年轻最善良的一峰之主怀疑自己的心魔提前来了,却仍忍不住向前:那冰雕下的凡人皇帝,竟是如此……如此风华绝代!
明明因那薄薄的
冰层禁锢,他尚且看不清美人的点点滴滴,但是仅仅透出的模糊轮廓,便已然教他一见倾心。
不,不不!
江蔚从旖旎中惊醒,想到美人已失去生机的他竟短暂爆发出了元婴期修为活生生挣断了那铁链,整个人犹如一阵烟雾般刮到美人冰雕前。
他不信美人已经逝世,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对待如此美人怎能不多一分怜惜?
掌心融融热意涌出,眨眼间,美人身上那薄薄的冰层便消解开来,露出王座美人的真面目。
玄黑九龙冠冕下,仿佛沉睡中的美人眼帘微阖,乌黑睫羽卷翘如羊羔绒毛制成的小刷子,轻轻柔柔地挠着旁人心扉,更不必细说那玉面红唇如何精致卓绝,总之美人这独一无二的绝色勾魂夺魄,几乎能荡清人心底的一切阴暗鬼域,只余纯粹的恋慕。
美人……
江蔚颤着指尖如凡人般去试美人的鼻息:没有!
他又将周身灵力轻轻送入美人的身体之中,希冀美人能重新焕发生机。只是刚输了星点灵力,江蔚便被迫从美人身旁退开。
“你想干什么?!”
他紧张地看着逆徒韩霄,唯恐对方对美人的身体不利。
“我?”
韩霄破罐子破摔地邪魅一笑,满是决绝:师尊竟然会对这凡人尸身流露出爱慕之情,我又算什么?
既然没有爱,那便让师尊恨我吧,极致的恨也是极致的在意。
他掌心燃起毁尸灭迹必备的不详黑焰,焰灵跳动着散发刺骨寒意。
“师尊,记住我。”
韩霄将那黑焰拍到那具身体上,恶劣地等着对方灰飞烟灭——连同经魂魄一起!
然而,黑焰竟“噗嗤”一声灭了。
江蔚也终于反应过来,趁此机会抢夺美人的身躯,不让逆徒继续破坏。身为根本,若是没了身躯,如何寻秘术复活他渴慕的美人!
本不是逆徒对手的江蔚竟和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韩霄愈发嫉恨,掌心再度燃起黑焰,焰身比刚刚那朵更粗壮,拥有烧灼地一城凡人魂飞魄散的能耐。
“住手!”
“噗嗤。”
黑焰又自行灭了。
不是他控制的,那就是焰灵做的。
韩霄终于疑惑地看了这王座上的新皇一眼,一张俊脸忽然凝固,黑瞳扩张至极,近乎将美人的一分一毫都贪婪地尽收眼底。
难怪,难怪有灵智的焰灵不愿伤害这凡人。便是我,都……
等等,我刚刚做了什么!
他如遭雷劈地后知后觉:我竟亲手杀了美人!
这手,不要也罢!
等等,时间还不晚,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能亲手将美人魂魄找回来!
趁着韩霄愣愣地站住不知在乱想什么,江蔚一把夺过王座和美人,腰间甩下一叶轻舟闪现,乘风而去,其势迅捷如斯。
11/130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