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商栋瞥了弟弟一眼:“吃个东西摇头晃脑的干什么呢,过来看熬粥的火,我去看看你哥夫醒了没。”
“嗯嗯。”王商瑾嘴里塞得满满,还连忙应了好几声。
没过半晌儿,厢房的床幔掀开了,林以默醒了。他昨日睡得很好,大腿没抽筋,肚里的孩子也没闹他,身子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是蚕丝做的,有点像姑娘喜欢的衣裙款式,很适合如今月份大了的林以默穿。他坐在床边,等着王商栋进房来给他穿衣穿鞋。
每日如此,林以默已经习惯了。
“嘶。”
肚子传来轻微的阵痛,林以默垂眸,手指轻轻点了点肚皮。小睿又在独立调皮捣蛋了,一天不踢他都不能彰显他的存在感。
小睿是王阿娘取的名字,大名是王浩睿。
浩,浩是指浩如烟海、为人浩浩荡荡;睿,睿是指睿智聪明、尚有光明之举的涵义。而浩睿合在一起,则是寓意着有责任、担当,为人坦荡,待人真诚专注。
“我听到院子有人在说话,似有些像小瑾。”林以默乖乖的张开了手,仍由王商栋给他套上一层外衫,“是小瑾回来了?”
王商栋轻声:“嗯,刚一路赶回来,估计是赶得急饿得不行,还在灶房吃着包子。”
“真是小瑾回来了呀,那喊他去灶房台上拿那罐腌制好的辣椒酱拌着吃,阿娘专门给他留的那一小罐。”
“他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想吃辣椒酱自个儿会去翻台面的。”
而灶房的王商瑾果真去台面翻了,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辣椒酱,赶忙蘸了一筷子抹到白面馒头上,一口咬下去,那滋味真叫一个香。
王商瑾差点要哭了,等去省都赴考,他一定要带两罐辣椒。
“哥夫!”饶是知道林以默有了身孕,王商瑾此刻见到仍是吃惊,更多的是惊喜,等到明年就会有一个乖软小侄喊他叔叔。
怀了孩子后,林以默变得更柔和了,整个人像是渡了一层暖阳的光,笑起来眉眼间都带着温柔:“小瑾。”
“在省都过得如何,有没有遇到新鲜有趣的事。”
王商瑾努力思考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省都还没府县繁华,街道虽有奇特之处,但稍显冷清了。不过省都的书肆还不错,应当是每年赴考书生多,省都书肆倒是多且大,呆在书肆倒是蛮有趣。”
林以默哭笑不得,哪里的书肆不都一样,顶多是书本有些差异罢了。
闻言,王商栋横眉竖起:“你小子,又整日泡在书肆中,我喊你每日要早起晨练可做到了,不会又像先前那般瞒着我偷懒?”
王商瑾直喊冤枉,他可没有,舅舅派的书童可每日督促他晨练,没有一次落下的,他哪敢偷偷躲懒。要是书童告知舅舅便算了,舅舅素来对他心软,那倒没什么;要是舅舅得知了这事,告知大哥,他都不敢想回到家中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南瓜粥熬得很香,咕咕噜噜的冒着气泡顶着锅盖,哐哐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林以默打断了两兄弟的对话:“别争了,都来喝南瓜粥。”
郎君手艺愈发精湛了,连放了多少水都把握得正好,林以默喝了一口香甜的南瓜粥,忍不住在心里想。
王商瑾惊呼:“这南瓜粥好喝。”
大哥熬得粥竟比娘做得还好喝。
半年期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哥变得好生厉害,尤其是熬粥!
没多时,王阿爹和王阿娘从外头回来了,一早他们就去了隔壁村买现磨的豆腐,顺道去山脚挖了一点新鲜的野菜,打算炒着辣椒吃。
王阿娘一进门发现了不对,而后看到了院子里扫地的小儿子,王阿娘又是意外又是开心:“小瑾回来了,我还以为再等两日呢。”
林以默还在院子里散步,看见了王阿娘,正想说话呢,没想到肚子的娃儿又在踢他,惹得他一阵一阵的疼。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林以默脸色白了一点,疼痛愈发强烈,似是有一把剑刃在他肚里狠狠的戳刺,下一秒又狠狠的往下坠落。
疼痛不已。
他看向了正在劈柴的郎君,剧烈的疼痛使他嘴唇哆嗦着,声音更是颤颤巍巍的。
“郎君,疼,我疼。”
天地都在旋转,林以默向朝郎君走了几步,肚子里的疼更加明显了,他是一步也走不得了,只想栽倒在地上。
而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滑腻的水顺着大腿慢慢的流。
在林以默即将倒下去的那一刻,落到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他费力睁眼去看,是郎君早早扔了斧头跑到了他跟前,将他抱在了怀里。
唇角微微掀起一抹笑,林以默不再惧怕了,总有郎君给他兜底。
地上已经有了一小滩水,羊水破了,是林以默要生了。
王商瑾慌得不行,头一回见这个场面,他头皮发麻,眼神都是呆滞的望着,脑袋嗡嗡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幸而王阿娘早有经验,不慌不乱的指挥着大儿子赶紧把林以默抱回到屋子里,又喊着呆愣的小儿子去灶房烧水,她跟着跑去了屋内去铺生产专门用的垫子。而王阿爹则跑去喊稳婆和郎中了。
“汉子麻烦出去吧,产房生产见血腥,对你不吉利,会沾染上晦气。”稳婆跟着王阿爹急匆匆的赶过来,进了屋看到守在床边的高大年轻汉子一愣,随即又想到总有夫夫是感情好的,不想离了自个夫郎身边,但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哪有汉子呆在产房的。
王商栋没挪动一步,执意握住林以默的手不动弹,他声音沉稳带着坚定:“我陪着我夫郎生孩子,有什么不吉利的。他不能离了我,我放心不下他。”
夫郎给他生孩子哪有旁人说的晦气,那是福气。
他不在乎吉不吉利,他在乎小夫郎。
见着年轻汉子如此执意,稳婆转头看向王阿娘,想喊王阿娘开口,毕竟还真未有汉子陪产房一说。
王阿娘没说话,默许了大儿的行为,双儿生产本就不易,要是有她大儿陪着还能好好安抚双儿的情绪,更何况她不是思想根深蒂固之人。
稳婆见王阿娘不吱声了,她就不打算劝说了,直接说:“赶紧喂他吃鸡蛋,保存体力,免得等会儿真要生的时候没了力气。”
“热水,盆,剪刀那些通通准备好。”
王阿娘应道:“家里都备着。”
稳婆大半辈子接生了不少人家,附近十几个村子都有她接生过的孩子,唯独这王家是最特别的一个,不仅准汉子陪同,其余的都早早备好了。
“米粥也得煮,红枣有的话拿过来,趁着孕夫还没开始生,多吃红枣来补血。”
王阿娘赶忙出去准备了。
林以默是被疼醒的,唇不见了血色,额头全是冷汗,肚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他猛然睁开了眼。
入眼是郎君坚毅的面庞,林以默紧紧抓住了王商栋的手:“孩子,我们的孩子。”
王商栋连忙安抚他:“没事没事,孩子没事,是你要生了。疼不疼,疼得受不了就咬我,你郎君皮糙肉厚够咬。”
林以默勉强扯起了一抹笑,声音恍若蚊蚁:“不疼的,我不疼。”
“胡说,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疼?!”王商栋蹲在床边,头离林以默更紧了,仍谁都能听出他的心疼,“夫郎不怕啊,我一直陪你。”
小夫郎生一个足够了,他再也不要小夫郎生了。
作者有话说:
生娃娃!胖宝宝胖宝宝,可爱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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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小小一团
“郎君,我好疼啊……”细弱无力的嗓音响起,配上那张惨白的脸蛋,这副模样狠狠揪紧了王商栋的心,他毫不犹豫的伸手到小夫郎嘴前。
腹中不断传来坠痛,好似全身都开始发疼,林以默不由得发出无比痛苦的嘶吟,而身下传来更剧烈的撕痛感,他快要撑不住了。
“使劲使劲,就快看到孩子的头了,再使最后一把劲,快了快了。”
孩子,他的孩子。
一句话激起了林以默的本能,他没太多的余力去喊去叫,眼前是虚幻的一片,甚至隐隐发黑,连呼吸都困难。他咬住了一处不知名的东西,拼尽了全力。
“生了生了!”
稳婆大喜,剪刀早已放在火上烤好了,她利落的剪断了脐带,检查了一遍刚出生的小婴儿全身,没有什么异常,她赶紧把婴儿用柔软的锦布抱起来。
接着,稳婆拍打了几下小婴儿的屁股。
“哇哇哇——”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稳婆将怀中的婴儿交由了王阿娘来抱,乐道:“是个身体健壮的小汉子呢。”
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林以默浑身泄了力气,如释重负般软绵绵的躺倒在床上,睁着一双眼望着床顶的帏幔出神,思绪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只感觉到了麻木的疼痛。
郎中给林以默把了一次脉,刚生产完的身子很虚弱,还流了不少血,所幸没什么大碍,日后多补补是能养回来的。所以他开了几副补身子的药,还写了药方子,叮嘱王商栋过几日去镇上医馆按药方子抓药即可。
郎中看了一眼王商栋的左手,没说什么,但留了一瓶擦伤药。
米汤是一开始就准备好小火慢熬,软糯的精米熬得软糯香甜,米汤更是传来诱人的香。
刚生产完的孕夫不能马上吃东西,只能喝一点米汤、奶来恢复体力,所以王商栋只盛了一碗米汤,没让一粒米进了碗。
王阿娘抱了一会儿小孙子,便轻轻放到了林以默旁侧,紧挨着林以默胳膊。
林以默嘴巴干渴,嗓音是带着沙哑的轻:“阿娘,扶我起来,我想看一眼小睿。”
话音一落,王阿娘扶着他坐躺着,还在他腰后垫了两个软枕,这样半坐半躺着不会压到了那处,不会受到更大的痛楚。
林以默视线落到了那一小团,真的很小一团,每一处都小极了,眼睛是紧闭的,小脸红彤彤的皱到一起。
当真像个小老头,但林以默心中触动得厉害,又觉得这一小团可爱得紧。
仿佛一切的痛楚、辛苦都是值得的,这是他的孩子,和郎君血脉相连的孩子。这真是他生出来的娃娃,像在做梦一样。
“夫郎,喝一点粥。”王商栋端着米汤进来,又说,“弟弟在煮羊奶,等会儿再喝一碗羊奶,剩下的就来喂小睿。”
家里为了孩子的降临,准备了许久,就连能产奶水的母羊都一早挑好带回家养了。母羊是王商栋带林以默去镇上集市买的,不过母羊是林以默挑的。
那一只母羊似乎跟林以默格外有缘,没等林以默伸手摸它的头,它就哞哞叫着主动贴上了林以默的手。摊主把每一只母羊养得很好,而这只母羊模样更漂亮,羊毛都是卷得好看,那水润的眼神望着林以默就足够让他萌得心化了。
摊主还大力推销,说买了母羊不仅能喝羊奶,每年还能割羊毛去卖,买了绝对是划算的买卖。
一只母羊半两钱,价格中肯,说不上很贵但不算便宜。
林以默同摊主讨价还价了小半刻,直到看见王商栋不耐烦了想拉着林以默走时,摊主才妥协了,答应卖四钱一只。
如此,林以默痛快的付了钱,带回了这只母羊。
孕夫在生产后,是能同女人一样产奶的,只不过不多,一开始还够喂养刚出生的婴儿,一旦过了半月就显得杯水车薪。
商家巨贾、世家、皇家和福书村之户,皆会早早选好奶娘,家境尚且富余会买母羊来喂养,穷苦的人家只能熬米汤混着奶水一起来喂。
林以默一开始是打算先自己喂,因为肚子愈发大了之后,胸口总是胀胀的,涨得疼,郎君晚上会替他揉,一般揉着就上嘴又吸又咬。
胀痛,但又舒服,还有畅快的爽意。
不过王商栋没答应,压根就不同意小夫郎这一丁点的想法,行动十分的果断,没有半点犹豫,第二日就带着林以默去镇上买了母羊。
笑话,孩子都吃完了,那他吃什么。小夫郎是他的,孩子吃羊奶就够了。
见大儿端来米汤来,王阿娘带着稳婆出了屋,又进了房找到红纸,塞进了铜钱装好递给了稳婆,还去灶房装了六个鸭蛋、一斤腊肉作为答谢。
稳婆接过那厚厚的红纸,比她给旁的人家接生要多了一倍,还送了一斤肉,果然王家出手大方不是空穴来风的。
她乐呵呵的道了谢,又说了几句恭贺喜气的话,提着东西走了。
林以默喝了半碗米汤,空荡荡的胃舒服了许多,暖洋洋的热意充斥他整个身子,精神气都恢复了不少,唇恢复了一点血色。
“郎君。”带着哑意的嗓音,却有如沐春风般的喜意,“郎君,你快看我们的孩子。”
王商栋看向了林以默旁侧那睡得正香的一小团,蓦然,一股莫名的情绪触动了他的心,他的心跳得快极了。
他嗓子哑了,艰难的开口:“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和小夫郎的孩子,小夫郎历经了困难、拼命生下的孩子。
太小了,好脆弱。
林以默就着郎君的手喝完了米汤,力气恢复了些许,他充满柔情善意的望了孩子好一会儿,又抬头看向了郎君,最后实现落在了郎君左手处。
他瞳孔猛的一缩,心中一跳。
王商栋左手虎口处被咬得血肉模糊,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甚至还有鲜血在慢慢的冒出来,一点一点流到了手腕处,染红了袖口处,伤口周边是暗沉的血渍,那是早已凝固的血水。
但王商栋丝毫察觉不到疼,时刻照看着小夫郎。
林以默对上了王商栋深情的眸子,他张了张嘴:“郎君,你的手……是我咬的?”
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关于他咬了郎君手的这一幕,但记得疼痛席卷了他的脑海,意识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是张嘴咬了东西。
下意识的动作,使他生产时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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