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听着那雨声,意识有些模糊,但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他又听书桌那边的人用气声喊他:
“冷静——你睡着了吗——”
“?”
说好的安静得像一个花盆呢???
陈濯深吸口气,忍住了暴起锤他狗头的冲动:
“说。”
“哦,就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
陈濯忍了。
“那个,就是……”
“说!”
陈濯忍无可忍。
夏子澈被他吓得一激灵,语速飞快道:
“哦,我就是想说,我有件事,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如果我过了央音校考、能跟你一起去北京了,你能答应我吗?”
听见这话,陈濯积攒的困意瞬间跑了个干净。
他呼吸停滞一瞬,无意识地微微蜷起了手指,只问:
“什么事?”
“现在说出来不太好,哎……其实也没什么,算了……”
“可以。”
“啊?”
“我说,可以。”
陈濯侧身躺在床上,他稍稍睁开眼睛,看着身子旁边的被单,无意识地伸手抠抠上面的纹理。
而听见他的话,夏子澈好像很意外。
他像是想大声欢呼,但又想到刚才自己“安静得像花盆”的承诺,临时压住了音量,继续用气声跟陈濯交流:
“什么事都可以吗——”
这次,陈濯沉默得久了些。
最后,他抿了抿唇角,用很轻的声音应了一声:
“嗯。
“什么都可以。”
夏子澈得到了回应,坐在椅子上自个儿激动,扭得像一条虫。
而陈濯却被这个小插曲彻底扰没了睡意,他揉揉眼睛,望向天花板,出神片刻,他叹了口气,顺手拎起毛毯盖住了自己的头。
……笨死了。
-
陈濯对夏子澈的认知很到位,这家伙就是贪玩、不爱学,但其实人聪明得很,一旦有了确定的目标,那他比谁都用功、比谁冲得都快。
当初考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陈濯给他准备了很多其他学校的资料,但他就是闷着头要考北川一中。这次也是,陈濯几乎把全国好点的音乐学院都列出来了,但夏子澈认定了央音,死活不要其他的,最后还是被陈濯和专业课老师劝了又劝,才准备了其他几所学校的校考作为备选。
艺考和正常高考并不冲突,夏子澈这边也是两手抓,最忙的时候他就像个小陀螺,一边准备期末考试,然后一放学就冲去老师的工作室准备专业课。
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工作室,那段时间,他不怎么去夜话唱歌、社交平台也不更新了,小四表示很理解,毕竟夏子澈还是个高三学生,在这个时间段,为自己的目标学校奋斗、比任何事都重要。
跟夏子澈一起准备艺考的还有赛谣,那天之后,陈濯把为夏子澈准备的资料给赛谣也印了一份,所以,校考的音乐小课是夏子澈跟赛谣一起上,陈濯偶尔会过去看看,但更多时候,他还是致力于和黎芽内卷,两个人在一场场考试中把理科班的分数天花板拉得越来越高,虐得其他同学嗷嗷乱叫。
少年们在各自的道路上、为了相同的目标而努力,他们走过秋季连绵的大雨,走过树叶枯黄飘落满地,走过鹅毛般的雪花染白世界,走过春节红彤彤的对联灯笼和鞭炮碎屑。
大年三十,夏子澈和赛谣像去年一样,一起来陈濯家吃年夜饭。他们还在自己的小群里跟薛之源文一和黎芽连了视频通话、一起跟着电视里的倒计时跨年。
不过这次的春节,夏子澈和赛谣都没有放松太久,他们很快恢复到了战备模式,因为春节过后,就是艺术类院校的校考时间。
夏子澈选的几所院校都在外省,考试也得满世界到处跑,虽然有老师带队,但夏子澈还是不够安心。
央音校考的前一天,远在北京的他跟陈濯打了一晚上电话,陈濯一边写作业一边听他碎碎念,结果最后不小心睡着了,等第二天起来一看,手机的语音通话还没挂。也不知道夏子澈一个人说了多久,他俩居然连了一晚上的语音通话。
陈濯在挂电话前把夏子澈叫了起来,两个人一个去上学一个去艺考,当天晚上夏子澈就打飞的赶回了北川,但他没怎么提关于考试的事,陈濯猜,他可能不太满意自己的发挥。
既然夏子澈不想提,陈濯也没有问,直到一个月后,各大院校陆续公布了合格名单,其中就包括央音。
央音开放成绩查询的那天,夏子澈特地把陈濯邀请来家里陪他一起见证,点开成绩页面的时候,夏子澈紧张地盯着屏幕,而陈濯坐在旁边看着他。
看着夏子澈那紧张的小模样,陈濯都想好安慰的话了,他观察着夏子澈的表情、看他一点点睁大眼睛,然后……
然后他突然推开键盘原地跳起发出尖锐的爆鸣。
“?”
陈濯被他吓了一跳,他看夏子澈蹦到床上开始跳霹雳舞,才想起来看一眼电脑屏幕:
“过了?”
“过了!!!冷静!!!我专业排名全国第三!!!第三你看第三!!我文化课减掉一百多分都够上了!!我是大学生了冷静哈哈哈哈哈……”
夏子澈在床上发疯,陈濯也替他开心,但他更担心这位大学生的精神状态。
下一秒,大学生在床上来了个滑跪,仰头望向天花板,振臂高呼:
“我爱第三!!以后!我就叫!夏老三!!!”
“?”
陈濯觉得离谱。
不过他并不打算打扰夏老三的发疯行为,毕竟这事确实值得高兴。
可能是被他的张狂笑声感染了,陈濯也不自觉弯起唇角。
他摸出手机,低头在软件里找见了夏子澈最喜欢的烧烤店,想提前预定个位置等晚上请他吃饭,但还没等他走完预定流程,本该继续跳霹雳舞的老三同志突然凑到了他身前。
可能是刚太激动,夏子澈呼吸略微有些急,剧烈运动后的热气不停往外冒,连带着他身上的槐花香好像都浓郁了些。
站着不太方便,坐在边上又有点奇怪,夏子澈没多想,索性盘腿坐在陈濯的椅子边上,抬头望着他。
他眼里有些水汽,看起来亮晶晶的,像是闪着星星。
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令陈濯微微一愣。
他眨眨眼,而后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答应我,如果我央音艺考过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
陈濯抿起唇,没说话。
夏子澈以为他忘了,所以又详细描述道:
“就那天下雨!你躺在床上补觉,我就这样叫你‘陈濯——’然后你说……”
他把当时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陈濯赶紧在他开演情景剧之前制止了他:
“好了,打住,我记得。你要现在兑现吗?什么?说吧。”
夏子澈猛猛点头。
不过在兑现之前,他先瞅着陈濯确认道:
“什么都可以哦?”
“嗯。”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他这样再三确认,让陈濯心里有些没底。他不知道夏子澈会提出什么离谱要求,但……
“嗯。”
他还是应了。
确认过两遍,他觉得夏子澈总该开口了,但这家伙神秘兮兮地瞅着他,紧接着又是一句语气更夸张的:
“真的真的什么都可以……”
陈濯忍无可忍,他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爆栗:
“你还说不说?不说我……”
“说说说!”
夏子澈赶紧抓住他衣摆,连带着人也稍稍凑近了些。
对于旁人毫无征兆的靠近,陈濯有些不习惯。
但这次,他没有往后退,他只下意识蜷起了藏在身侧的手,几秒后,他重新同夏子澈对视,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原本他以为,夏子澈的“什么事都可以”,意在另外一些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少年只是盘腿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望着他。因为紧张,他的手还拽着陈濯的衣角。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姿势不够郑重,他正了正身板,等到觉得自己的仪容姿态可以了,他才看着陈濯,小心翼翼地同他说: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现在在我面前的你,瞒了我很多。你在我面前,是不坦诚、不完整、不真实的。
“所以我想问问,你愿意跟我讲讲你经历的事情吗?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想知道原因。
“我想认识,坦诚的、完整的、真实的陈濯,我也能接受任何模样的陈濯,只要你愿意告诉我。
“可以吗?”
“……”
听见这些话,陈濯微微一愣。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了,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怔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想要的只是这些?”
“对啊。
“啥?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很意外吗?你不会以为我要让你请一辈子烧烤之类的吧?拜托!这种承诺,当然要挑重要的来换!!我又不傻!!哼哼,没想到吧,本帅哥也能提出这种有内涵有深度的愿望。”
“这种事,很重要吗?”
“当然啊。”
夏子澈有些茫然,而后,他冲陈濯笑了一下,笑得很傻,眼睛弯弯,唇角也弯弯,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他眼睛亮晶晶,里面映着陈濯的影子:
“不然还能有什么?对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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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066-情书
◎他不想放开,他不能放开。◎
“……”
陈濯有些不敢直视夏子澈那双闪着星星的清澈眼睛了。
他也想回夏子澈一个笑, 但他勾了勾唇,最终也没能笑得出来。
他好像,一直在往最坏的方向想夏子澈。
每次都是这样, 上次是觉得他对自己好是为了“交换”,这次又觉得, 他跟自己提出“无论任何事都得答应”的约定, 是为了跟他在一起、或者其他什么陈濯不会轻易答应的、更过分的的要求。
他以为他是想得到他、以这个约定来索要他的喜欢,但没想到, 这傻家伙从头到尾都想的是去了解他、聆听他, 还有,触碰真实的他。
明明夏子澈那么在乎他, 可陈濯为什么每次都这样猜测他?
陈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夏子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陈濯不敢看夏子澈的眼睛, 他有些无措, 只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夏子澈的手腕。
夏子澈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拽他的衣服, 所以赶紧松开了手里的衣料,但即便如此,陈濯也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他握得更紧了些。
夏子澈愣了一下, 他发现陈濯垂着眼没看他,所以自己歪歪头, 找角度强行挤进了他的视线里:
“我就这么一说,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真的, 我可以换要求的, 那就请我十年烧烤怎么样?你别为难。”
“……没有。”
陈濯抿抿唇角: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说。”
听陈濯愿意告诉他,夏子澈眼睛亮了亮:
“怎么说都行啊,当故事讲给我听我也很乐意。”
“你不一定能接受。”
“没关系,我接受能力很强的,你现在跟我讲你杀人埋尸我都能接受,真的。”
“不至于……”
这话让陈濯想起了去年春节,他想起夏子澈当时的傻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气氛也因此变得稍微轻松了些。
“那我当个故事讲,如果觉得离谱,你不用信,当个故事听就好。”
“嗯嗯!”
陈濯这是愿意跟他说了,夏子澈很高兴,他在地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聆听,还从边上找了一包薯片拆开,递给陈濯。
陈濯有些哭笑不得,他摆摆手,拒绝了。
算起来,除了心理咨询的那一次,夏子澈还是第一个听他这个故事的人。
这感觉还有些不一样,区别在于,心理咨询师不知道故事里的人是谁,而现在他需要明确,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主角。
陈濯稍微有些紧张,他不自觉攥起手指,后知后觉自己握的是夏子澈的手腕,又赶紧松开。
真到了这时候,紧张是有的,但紧张之余,心里还有丝莫名的轻松。
可能是终于不用独自背负这一切了,也可能是终于有了倾诉秘密的人,陈濯有种稍微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其实一直有点怕把真实的自己展露给别人看,但现在,如果是夏子澈的话,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陈濯抿抿唇,像是笑了一下,而后,他低头捏捏手指,开口时,声音还有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你可以理解为,高二开学的前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有另外一段人生,那个世界很真实,真实到从环境到人物再到情绪都很清晰,那个梦,结束在我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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