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的京城灯火阑珊,繁华尽染,一座灯塔高耸入云,顶尖霓虹灯360°自转,驾于芸芸众生的头顶,映亮京城上空。就像是永无止境的旋转,没有尽头与休止,从雨夜转到晨曦,再从清晨到火烧云浇筑天际的傍晚。
盛京的身体映着火红的最后一抹霞光,摇晃数下,最终不甘倒地。在重重砸向地面的那一刻,被冲上来的常宁扶住了。
终于再无法忍耐,常宁等人架车带着昏迷不醒的人离开。
黑色豪车在蜿蜒的盘山公路风驰电掣,常宁等人做了急救,急的汗都快冒出来了,终于及时将人送到中心医院。
盛京醒来的那一瞬间立刻从床上弹起,脱口而出:“张漾!”
慌张的神情还再搜寻身影,可豪华的套间病房里,出了江晚愁之外再无二人。
“妈?怎么在这,我不是——”他略微迟疑。
江晚愁眼尾泛红,反衬那张强势的脸上些许沧桑,“张漾在家里睡觉,你在这好好给我养病。”
“哦……”盛京又坐回去,但没撑一秒钟又重新弹回:“这点小打小闹的病没事,我在部队受的苦可比这多多了,我先走了妈。”
他刚起来又被摁回去,江晚愁道:“躺下。”
“躺什么,我躺在这张漾怎么办,你们能不能别光管我,光摁着我有什么用,张漾他还——”
“啪”!
见他这副倔样,江晚愁气得不打一处来,原本打算好好谈的心思散的一干二净,她已经到了不可置信的惊愕中:
“盛京你是不是疯了?”
盛京被那重重的一巴掌扇得久久不能回神,霎时,眼前视线模糊发黑,耳畔嗡嗡鸣响,他甚至觉得,有一股腥甜的鲜血直冲口腔。
这一巴掌打的又狠又重,连同当着下属与外人的面跪了一天一夜一起,汇合成巨大残暴的冲击,几乎立刻将这具强健的肉.体碾得连渣都不剩,一直以来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也碎了一地。
盛京就像一个在悬崖峭壁上、白花花的刀刃上如履薄冰行走多年的人,在临死前一刻爆发所有压抑。
“我巴不得我疯了,我甚至每天晚上都在想哪个人过来一枪毙了我,起码不用再在懊恼与忏悔中痛苦挣扎!我现在每天都害怕的要死,我怕张漾哪天一个不开心就从楼上跳下来或者再像之前那样说割腕就割腕!那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盛京眼睛红的像是被浸了油漆,病号服里的肩膀抖得溃不成军,牙齿打着颤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我虽然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可谁敢他妈保证?妈,我跟你说,前天晚上张漾一个人独自跑到河边坐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面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看到他跳下去了!我现在想想我都害怕,那天晚上幸好我跟过去了,我要是没跟呢,张漾他还会不会——”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无限的痛苦与后怕密密麻麻浮现神经,不止膝盖的疼痛,盛京的精神已经痉挛。
“我要尊严干什么……我有再多尊严也换不回来一个张漾。”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一直都有一本快穿题材的计划,大概是那种主角绑定“玛丽苏”系统穿进各种类型的古早玛丽苏小说里,被迫完成一些任务,比如“帮女二逆天改命”啊、“帮助修复剧情bug”、“帮因bug而错过的男女主俩人顺利he”什么的,然后主角是个巨无霸钢铁直男,一边饱受玛丽苏古早文的荼毒做任务一边内心苦逼吐槽。什么“我靠这男的你也看得上?”“女主你支愣起来啊!”“一胎八个??!!作者你拿女主当生产队的驴使啊!国家生育计划全靠你了”“给玛丽苏一个支点,它能创亖每一个做任务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想就超快乐的。
捉虫
第53章
盛京坐在病床上, 把脸深深埋进掌心里,内心好像有一把利刃插.在深处搅拌,陷入无限痛苦中。
饶是身为其母的江晚愁, 也从未见过儿子这样悲伤过。
纵使再多的失望与怒火, 也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在这养病吧。”
出了病房, 江晚愁一身疲态,这种并非肉.体,而是精神。
那双岁月摧残过却仍强有神的眸中,是逐渐被垂下的眼皮遮住的自责,江晚愁兀自坐在长廊的真皮沙发里。
豪华病房长廊亮着暖光,昂贵的地毯无限延向另一端。
盛京离开的那天早晨,张漾早起习惯性朝楼下觑了一眼,内心奇怪今天太阳打哪出来了, 盛京居然没来。
从前不是没有过, 有时候盛京事太多或者公司有什么紧急会议来不了, 也会硬挤时间过来在楼下待一小会,之后便让余成替他守着。
可是余成与盛家车队都不在。
张漾眼皮没理由的抽了几下。暂时过了几天,他接到了江晚愁的电话。
这是江晚愁首次联系他, 因为比较溺爱儿子,江晚愁之前是将盛京如今的样子归咎在他身上的, 即使之后化解干戈,但在他面前,都是盛宗宏出面往来。
“盛夫人, 您找我吗?”
对面语气不大明确,但张漾却清晰听到“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有些事, 需要当面讲。”
张漾微讶:“我?”
“……嗯。”
张漾默了默, 饶是他与江晚愁没闹过什么太大的不快,但对方毕竟是盛家人,他并不是很有好感。
“不必了盛夫人,电话里面说也是一样的。”
对方似乎一顿,然后咬牙道:“说不清楚。”
随后江晚愁报了个地址便挂断通话。
“……”
张漾可算明白盛京脾气随了谁。
结束通话后十分钟,一辆suv停在楼下,下来清一色带着墨镜、黑色西装,与黑.涩.会一般无二的保镖,最后竟下来了江晚愁!
张漾杵在窗台倒了一杯热水晾着,看了一会后,房门被敲响。
是江晚愁来了。
张漾犹疑了一下,还是开门了。
江晚愁来见他没有刻意的打扮,穿了一身黑天鹅丝绒长裙,佩戴了一整套珠宝,珍珠肥硕圆润,反衬得她皮肤更白。
“张漾,我贸然来没打扰你吧?”江晚愁微微一笑,抬手将古驰包递给身后的保镖。
“没有。”
既然都来了,张漾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江晚愁全然没有刚才已经打过电话的样子,张漾也就配合的没有提,不知道这次江晚愁的目的,他内心也是踌躇不安的。
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盛夫人,我可能不太能摸懂您的心思。请问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江晚愁头颅微垂,沉默了一会,挥手遣退保镖团,随着一声门业关闭的声音,她随之也卸下一身矜贵。
张漾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我是来专程找你,你不用过于紧张和抵触,我并非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江晚愁声音很轻,窗外阳光大面积照进来,裹住了二人。她道:“……在开始聊天前,我得先向你道歉……十分抱歉。”
江晚愁身形弯下,途中被张漾一把扶下,“道的什么歉?据我所知,上一次闭春寒茶馆,您已经向我道过了。”
“这个礼你必须收下。”江晚愁推开他,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发丝随着起伏带来的微风左右摆动。
“上次是为了我儿子,这次则是我自己。为母护子心切,我竟然也开始颠倒是非黑白起来了。”江晚愁内心万般思绪,望向张漾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心疼:“我一直都知道那个孩子是你,但我顾忌小京的病情没有说出来。对不起,这句话不止是对你,还有胖婶。”
“……”
“你先坐下吧。”
张漾扔下这么一句话,从客厅绕到窗台,端着那杯温热的水,塞了一嘴曲舍林吡拉西坦氯等药,强吞下去激起眼尾一片绯红。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江晚愁的道歉,毕竟对于江晚愁来讲,是一个久居高位的权贵抛下脸面与自负,向一个普通人低头;但对于张漾来讲,这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道歉鞠躬。
双方都迥异的可笑。张漾也自嘲笑了:“原来……原来,当年大家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的自证。”
事不沾己,都无人在意。
“那现在还道什么歉呢?又让我怎么原谅呢?你们只是因为心有愧疚,或许这点愧疚给你们的日常起居造成了不适,所以现在来征求我的原谅稍稍得以心安,盛夫人,您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江晚愁微怔,眉眼间都是愧疚:“我不奢求被原谅。”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要来?”
窗外阳光亮白如雪,落在深秋的枯枝树木上,江晚愁的声音轻下来时充满岁月磨砺的女人味,嗓音低低的,又无比沉重:
“其实抛开雪山那次,我对你并没有敌意,身为一位母亲,在胖婶去世后我明白你的痛苦。盛京所作所为我都清楚,而且事后……你在缙洲没有扔下他一走了之,你已经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了。”
江晚愁自从进门之后,第二次对张漾笑了,那笑容轻轻的,不似闭春寒那次的怨怼;不似进门时的那种虚伪。而是种来自一位五十多岁的母亲的和蔼。
“谢谢你救了盛京,所以我不想再继续看你们两个互相折磨。拖着行李箱远离母国的滋味如与母亲分离,你不好受,盛京找你的那段日子也不好受。”
虽然当时她确实被盛京蒙在了鼓里。
张漾的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向你开放权限。”江晚愁只是坐着,面容平静,眉眼间的英气都褪去了几分,“调遣与掌控盛京麾下所有子公司与分公司,以及内网账号与密码,届时你会掌握投资信息与信托基金。你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小京,以此作为威胁,当然了,你不用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向对家卖掉这些就足够他破产了。”
这无异于是个及其疯狂的举动。如果张漾是某家机构派来的卧底,那么盛氏将陷入深潭永无天光,甚至以此连累盛家破产。
一个集团的内网账号与密码等同于人体内三大血管连接的心脏,盛氏内网更是机密中的机密,盛青本人在20岁前见都没见过的存在。
如此草率的给了一个外人。
张漾不禁道:“盛夫人,我希望您好好考虑,最好把‘我一个不开心就把这东西发到网上’的几率也纳入进去。”
江晚愁摇头:“说实话我确实在意,这个举动也足够儿戏,但我已经黄土埋了半截,再撑也撑不了几天。你的说辞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是盛京选择的你,既然如此,后果由他来承担。”
顿了顿,她将脸转到一边,遮掩悲伤的情绪:“我身为一个还有良知的母亲,只能这么做。爱情使人软弱,但权利不会,这是对所有的一切,最好的结局。”
张漾耳朵嗡嗡作响,似乎全身血液都在回流,骨头里只有嗖嗖的冷风。
他直直站在窗边,在阳光的苍白中,同意了。
江晚愁说的对,权利或许是能遏止所有疯狂举动最好的锁链,张漾将这件事毫不犹豫告诉了盛京。
推开病房门,深秋时节的傍晚来的是那么的快,房间内已经亮起排排暖黄的小灯。
盛京正坐在病床上小憩,额间大珠小珠全是汗水,匿于被子下修长的双腿似乎在抖动着,一副饱受痛苦的克制模样。
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盛京猛地睁眼,垂落的碎发遮住半侧狠戾,但一见是张漾,突然恍惚了一瞬。
那感觉,是飘在虚空中触之即散的谨慎,又是带着嫉妒虚幻的不现实。
直到张漾坐下开口,他才如坠人间,恍然醒悟。
“盛京,你在看什么?”
“看你。”
“……”
盛京身手拍拍脸,试图将自己打清醒:“你、你怎么来了?呃、不是,你吃饭了吗?”
“……”张漾咬牙:“在你那里,是不是不吃饭犯法?”
在他病情最严重期间,吃饭永远在讨厌名单上面,偏偏盛京总会想方设法、软硬兼施让他按时吃饭,张漾看见盛京就烦也多少有这个原因。
张漾撇撇嘴,问他:“你腿怎么了?”
他一问,盛京受宠若惊的腿肚子都狠抽了一下,他连忙摁住:“没、没事!前几天拌了一下,按理来说没什么事,但你也知道,不怕高地儿摔就怕摔得巧,我就是摔得巧的那个。”
“是……瘸了?”
盛京好像直接静止了一秒钟,然后试图极力用单手俯卧撑证明自己。
“怎么可能、嗐、我这腿在部队你知道叫什么吗?金刚不坏、刀枪不入,19年荣获‘国内整个西北最想要的腿’,怎么可能瘸?我好得很,一分钟八十个俯卧撑跟喝凉水似的。”
他雄心壮志道,但掀开被子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
做完俯卧撑之后,盛京额角还残留没擦干净的汗珠,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
今天的凉水有点塞牙。
张漾很少见盛京这种样子。从前的盛京是高傲与矜贵的,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他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是郑重还是随口提出的要求,盛京就没有一件不去办的,这也是张漾为什么在大海飘零一天后才会对其心灰意冷;而如今这副不值钱的模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改变是相当厉害的一个人。
张漾将权限的事情告诉了盛京,在他来之前,是从盛氏总部出来的。
“……哦。”
盛京反应没有雨点大。
张漾等了很久也没有下文,甚至迟疑了一下:“你没什么想说的?”
“当然有。”盛京表情有点洋洋得意:“想管我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公司怎么运转你直接一句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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