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下人有了动静,咕嘟嘟地从嘴里吐出许多水来。
小男孩咳了几声,虚弱地睁着眼睛:“盛哥哥,我好难受,我是不是死了。”
盛京这才想起生气来,咬牙切齿地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还没被你吓死呢你怎么能死啊,好好的不休息你活够了玩溺水是吧!”
小男孩委屈地眨眼间:“不是的盛哥哥,我、我只是不想被你瞧不起,我不笨的……我妈天天夸我聪明……”
盛京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小男孩长得俊俏,两颊肉乎乎的婴儿肥反而平添一种青涩的喜感,那小巧的五官已经有了美人胚子的雏形,刚被从水里捞出来头发还淌着水,整个人干净的像藏在矿低深处的天然白玉,一丁点杂质也没有。
脸上皮肤滑嫩,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到一颗痣、一道疤。
“看在你是我‘老婆’的份上我不生你气了!还有,我、我就是嘴贱,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盛京从他身上下来,把人扶到椅子里,给老管家打电话。
下颚紧绷着,看着极为僵硬与不自在。
“盛哥哥,你是不是害羞啦!”
盛京沉默不语,坐在椅子里闷头喝西瓜汁。
小男孩眼珠转动,灵活的像个兔子一样扑进盛京的怀里,浑身湿透的俩人挤在同一张椅子里,空间骤然紧缩。
“盛哥哥谢谢你救我,我刚才呼吸不了,真的以为要去天上了。”
盛京抱着他,嫌弃道:“笨蛋,游泳都不会。”
小男孩不服地噘嘴:“我是紧张,我之前游泳可厉害啦!不过、不过……以后应该都不会游了。”
刚才被呛进水的滋味太难受,他不敢再试了,他害怕下次就没人来救他了。
“但还好你救了我,谢谢盛哥哥,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啦!”小男孩再次扑进盛京的怀抱里。
盛京比他大了两岁,懂得略微多些,渐渐反应过来这是把他当家人了,于是颇为开心地任由抱着。
经过那次,盛京便让管家拆了避暑山庄所有喷泉与水池,还把附近的几个一并填了,以防小孩重蹈覆辙。
不过对方也似乎真的被吓到,此后再没游过泳。
噗,怕水了。
笨蛋。
怎么游泳都不会呢……
那一声叹息圈圈回荡在脑海中,不起眼的角落里伸出一根细长的指尖扫过耳畔,轻轻的、小心翼翼地为他拼凑起破碎的回忆。
虚空之中,他面前好像被覆盖无数张薄膜,模糊了视线。
好像在什么时候,他也见过一个人,也是怕水、也用过同样的语气说喜欢他。
只是都被挡在模糊的薄膜外,封存在陈旧的时光里。
—
孟望在赶往公寓前提前跟盛青打过电话,在他见到张漾后晕倒的盛京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凌乱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鲜血,“盛家对你说了什么?”
客厅静悄悄的,书房座钟的滴答声也听不到。半晌,张漾干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们没说什么,只是问了盛京是怎么昏倒的。”
孟望转身,被憔悴的张漾吓了一跳:“一晚上没见,你是不是瘦了?”
张漾摇头,身形不稳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喝,之后便一头栽进卧室,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你跟盛京怎么了?就算分手吵架也得有个原因吧,你这是干什么?”孟望一路追过来。
“你告诉我,盛京什么时候认识的景明。”张漾连语气都在难过。
孟望瞄了一眼他通红的眼睛,顿时泄气,如实回答:“两年前,就盛京还没当明星,刚从部队回来那会。”
张漾是在盛京进入娱乐圈之后才应聘的助理。
“比我早,他们先认识的。唉……我才是那个替身。”张漾手臂搭在脸上,痛苦地遮住眼睛。
一想起他和盛京从前的点点滴滴、恩爱画面,他就止不住的难过。
都是假的。
可一切明明都那么深刻,怎么会是假的呢?
张漾想不明白,死死地攥着床单,痛到痉挛。
孟望于心不忍:“如果盛家那边追责有我挡着,你继续安心住在这里,等盛京好了之后再跟他谈吧,万一是误会呢。”
他见张漾没反应,也不再多言,转身去了外面客厅,打量了一周后将外套脱下来,撸起袖子搬来水桶与擦布,蹲下将血迹擦擦掉,把凌乱的客厅收拾干净。
张漾躺在床上缓了一会,等他睁开眼,发觉身上被人盖了被子,床头放了水和纸巾。
窗外雨后阳光明媚,刺眼的阳光大面积糊在地面,通过大理石地板上折.射进张漾的瞳孔里。
他睡了多久?
他闭眼,突然想起什么,连拖鞋也顾不得穿,光着脚跑到外面,抓起餐桌上的手机拨打电话。
地面刺骨的凉意让他无比清醒,越是清醒,他越是坚定。
“嘟——”
对面接通后,张漾迫不及待道:“盛京!你现在还好吗?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跟我说会话,你昨晚晕倒的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被送走了。我想问问你,你昨天是不是状况不太好,记错了人?”
对面默不作答。
“盛京,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相?如果是误会我们现在就解开,不要再让我独自内耗了好不好?”
他真的,真的快疯了。
“盛京,盛京?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喂?”
对面沉默过后,便是一声不轻不重地吸气声。
“盛京,我们能不能见面?我想见你了,我们见面把事情都说开好不好,我、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是景明还是张漾。”
终于,对面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张漾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心情复杂地报个地址之后,对方立刻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后,他转身望向书房那扇紧闭的门,虚弱地瘫在椅子里。
而此时——
医院三楼vip病房。
景明侧身斜躺沙发,指尖挂断电话后将记录删除,然后手机顺着手心滑落掉进盛京的外套里。
那双被碎发挡住的瞳孔里,满是期待与玩味。
“张漾,张漾……24年是时候见见面了。”
第11章
京城的夜晚繁星笼罩,凌驾芸芸众生之上的高塔中的霓虹灯直入天穹。
白天,这里是一座巍峨华丽的都市,夜晚,便是高干子弟们的狂欢。
华灯初上时,纸醉金迷。
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厦中,张漾坐在高楼之上,从远方沙滩而来的海风扑面,吹动垂在眉骨的墨发,夹在指骨中的烟头也一明一暗。
他像是一具被抽干灵魂的容器,霓虹灯透过玻璃照在脸上,映的他五官立体,如同一座冷俊、优美的雕塑。
侍者上前关了那扇灌风的窗户。
“这里是京城,你坐的位置正好俯瞰全市,所有的灯红酒绿都一览无余。”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由远及近。张漾一动不动,开口便道:“景明,你把我带到这来究竟要干什么。”
景明停在与之并肩的位置,低头一笑。摘掉手上的真皮手套,白皙的指骨扶了扶十分精致的萧邦眼镜,金色的框架在蓝雾色调的彩灯下闪着细碎的光。身形挺拔,西服严丝合缝地扣整齐,居高临下地俯视张漾。
不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向窗外一指,“这里是拥有三千万人口的京城,GPD比肩阿根廷,甚至超过某些国家,作为对外开放的国际化大都市,创造了无数的财富。人们有了财富,也就有了三六九等.权贵者手眼通天,他们掌握滔天权利,抬手便可定他人生死。那边,被一条来自东朝市的江河隔绝在繁华都市之外的地方,是贫民窟;里面的人每日为了碎银与三餐奔波,在狭小.逼仄的角落里蜗居,可能他们打拼一辈子的财富也买不起权贵者身上的袖扣。他们是不想越江过来吗?不,他们越过江水只是表面,逾越不了的钱权高山才是真正的阻碍。”
“张漾,你现在就是高山脚下的蝼蚁,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让你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一句轻描淡写,轻轻落下。
张漾抬手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眯起眼睛道:“眼看他人宴宾客,再有权势的上层人也会终有繁华落尽的那一天,贫民也有通过代代努力与沉淀厚积薄发的那天。没有突如其来的暴富,也没有陡然没落的家族,不过都是社会的更迭。”
他站起身,在诺大的落地窗前,两人相对而立。
张漾道:“你想对我做什么?杀了我吗?杀我很容易,然后呢?你能改变什么吗?盛京的记忆是会恢复的,假以时日,他如果想起来了,你又怎么应对?正如你所说越江只是表面,可我跟他的相处回忆是你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昂首挺胸,蓝色的光线在他肤白如雪的脸上平添一份色彩的迷离,景明盯着他这张九分相似的脸细细端详起来。
张漾微微皱眉,眼睛被对方领口前插.着的白金领针晃了一下,便听见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哥哥,你好像误会我了。”景明比他高点,微微俯身,姿势极为靠近,几乎是贴着鼻端,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
“我没有要你离开盛京的意思,我是说,从今往后,在盛家,我就是你。”
他语气轻声道。
张漾背后骤然一凉,一股寒意从尾骨直窜头顶,瞬间麻了半边身子,他不可置信地后撤两步,惊恐道:“你想代替我?”
被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深深笼罩,看不清楚的却是这怪诞的现实。
他在与“盛京”约定的茶馆苦等时被景明的手下强行带来这里,措不及防的,他见到了这个弟弟。曾幻想过无数见面场景,尴尬的、漠视的、愤怒的却不曾想竟是这样!
这比景明拿钱砸他脸上让他滚出盛京的世界更为恐怖。
景明无所谓地摊手:“你忘了,我们两个长了一张九分像的脸,而且……不论富贵如何更迭,此时此刻,在你面前我才是权贵者,你只不过是任我宰割的掌中之物。”
他就像是一条盘踞深林中的毒蛇,吐着信子,幽绿的目光在暗处死死盯着张漾,随时会上来咬一口。
景明将张漾苍白震惊的脸色收入眼帘,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我虽说刚回国不久,却也知道你和盛京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都跟你说了吧,让你“死”个明白。盛京失忆后我便被盛家的人带过去,他见我时很欣喜,说19年前我们曾认识,中间分离的这十几年也一直在找我。当然了,我也不在乎,因为他找的人根本不是我,我在乎的是——这次接近盛家的机会、往高处爬的阶梯,我决不能错过,所以抱歉了哥哥。最后再告诉你一句,他似乎只记得你是我的替身,甚至跟他谈恋爱的人也莫名变成了我。”
一句接一句像是悬浮空中的巨锤,在张漾头上遍遍重击,很快,这种无力地恐慌感便被无限的愤怒代替。
“你代替我生活在盛京身边,那19年前……19”张漾声音戛然而止。
灯光之下,从某处飘落的尘灰摇摇摆摆地落在张漾的鼻尖,转而代替的,是孟望试探的表情。
——那你小时候有没有遇见过一些很特别、或者难忘的人?
他当时回答了很多人,答案之内显得尤为突兀的“邻家哥哥”则引起了注意,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遇见那个哥哥的第一次,也是在19年前。
如今回想起,竟品出不对劲之处,那个哥哥的家盖着一眼望不到顶的楼,和有广场一般大的花园,每一处,都不像是他这种穷人家的“邻居”。
从前听她母亲提起过当初供景河创业时四处打工,有一次差点死在路上幸好被一家人收留才暂时有了住处。
张漾此刻无比肯定,所谓邻家哥哥一定是权贵之子。
盛京为什么会查到景明头上?为什么都是相同的19年,他为什么不偏不倚偏偏成了景明的替身,是谁收留了他妈妈,还有孟望奇怪的反应……
等等等等,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
江云?!
张漾警觉,孔思寻曾告诉过他,江云向外界散布她在一户富贵人家里当过保姆。如今景明又要代替他的位置。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他,江云母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年的邻家哥哥极有可能是盛京!
他瞳孔骤缩,忽然觉得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张漾贴着玻璃,退无可退。景明说的不错,在强权压迫者下,他成了被镇压的弱者。
景明在他身前三步停下,凝视着他的脸,道:“就算我不说,孟望也迟早告诉你。我目前掌握的信息只有这些,你如果好奇的话也可以去问一问,‘死’的明白一点,也就滚得远一点。”
接着唇角一弯,像个温润儒雅的绅士:
“真是抱歉,偷走你几年时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漾就站在那,脊背挺得笔直,几乎要被折断的样子,嘴唇早就没了血色,微微抬着下巴,一张好看的脸隐忍地紧绷着。
“我要见盛京……”
景明挑眉:“随时,只要他还肯见你。”
张漾当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当然,就算明白也是无力回天。
“嘭”大厅门被从外面踹开,孟望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揪着景明的衣服,板正的衣料瞬间多出数道皱痕。
“景明!”
景明端正的五官微微变动,连忙看向张漾。
可是早已被捶的体无完肤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摇摇晃晃地绕过两人,朝外面走去。
商厦内富丽堂皇,连墙上的装饰都是金子做的,张漾走过游龙般的长廊走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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