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盖住身体的那一刻,他动了动眼皮,但实在沉重难以撑开。
是谁?
是明匪玉?不对,他有腿伤下不来床,而且身体没这么温暖,他是凉的。
不是他的话,那会是谁?
是谁在给我盖被子、是谁在抱着我、是谁搞得我眼睛上又湿又痒?
半梦半醒间,他的呼吸因为害怕而急促,但被那人熟练地安抚了下来,背上被一下下有节奏的轻拍着,眉头渐渐舒展,困意把他拉入了更深的梦境,很快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了。
如果,他能够在这时睁开眼,会看到明匪玉如饿狼般贪婪饥渴的眼神,在黑夜里泛着可怕的红光,瞳孔倒影都是他血红的模样,舌尖舔过锋利的犬牙,咯咯磨牙声里藏着浓烈扭曲的占有欲,被子里搂着他的手一路摸索向下,肆意侵犯。
这不是在看一个爱人的眼神,是蛰伏于黑暗的猛兽再度见到了进入圈套的猎物时,那般森然可怖、兴奋到极点的眼神!
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浓情蜜意的爱巢,是许多个用来困住他的囚笼之一。
明匪玉乐于看到他自己闯入这里,还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睡得如此安稳、昏沉、放松?
对危险简直一无所知。
“真单纯啊。”明匪玉为此很满意,在他唇上落下烙印,留下他的气息。
真好,你又回到了这里。
如果谢知归看到了真相,一定会被吓得不顾一切夺门而出,逃的离明匪玉远远的。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
于是错过了最后一次逃离的机会。
第15章
“疼……”
谢知归醒来时头疼欲裂,捂着脑袋,他撑着坐起身,却感觉手感不对劲。
他记得他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怎么现在到了床上?而且手里结实冰凉的触感是什么东西?
他勉强撑开几乎黏在一块的眼皮,眯了条缝看向身下,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瞪大了瞳孔,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刚才放肆乱摸的是明匪玉衣襟大敞的胸膛,他几乎是瞬间弹回了手,仿佛摸的是一块灼手的火红木炭。
不行不行,冷静,要冷静,他僵着身体不敢动弹,在心里不停说服自己。
很快,他心绪平稳下来,他屏息小心看了明匪玉一眼,明匪玉还没有醒,趁这个机会偷偷下床,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就行。
于是在心里默默规划好跨过明匪玉下床的路线,谢知归深呼吸,有意放慢了动作,时刻注意明匪玉的状态,先去够甩在明匪玉那边的外衣。
然而手刚够到外衣,还没放松一秒钟,一道他绝不想在这时听到的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谢知归怔住了,随后机械性转头向下看去,明匪玉已经醒了,又或者他早就醒了,见谢知归瞪大了眼惶恐无措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一大清早心情颇好,唇角勾勒出一抹懒洋洋的笑意。
“还不下去吗?”明匪玉歪头调侃道。
谢知归经他提醒,这才意识他两只手都在明匪玉身侧,这个姿势就像是他要把明匪玉压在身下欺负一样,谢知归惊觉,腾地收回了手,像只受惊的小兽以眨眼的速度缩到了墙角,背靠着墙才有点安全感。
明匪玉坐起之后,看到一道绯红爬上了谢知归的耳尖,也不敢直视他,便知道谢知归此刻的强势和淡定都是虚的纸老虎。
谢知归心里乱成一团,但与其被动调戏,不如出击掌握主动权,于是强打起气势,逼着自己定定看向明匪玉眼睛。
他质问道:“是你把我抱上来的吗?”
明匪玉朝自己的伤腿努了努嘴:“你觉得呢?”
“……”
“那是我自己上来的?!”谢知归难以置信。
明匪玉笑而不语,那就是默认了。
谢知归无力辩驳道:“我什么时候会梦游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明匪玉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地扶额说道:“你昨晚不仅梦游了,还说了梦话呢。”
“……我说什么了?”
明匪玉认真地回想一下:“也没什么,无非是迷迷糊糊喊妈妈、姐姐。”
谢知归悬着心放下大半。
还好还好,幸好没有说些奇怪的话。
“不过……”明匪玉陡然拉长语调,似笑非笑地望着谢知归。
“你还喊了,‘二哥’。”
谢知归顿住,似是思考了一下,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又好像没有,他露出了一种迷茫的神态,“我没有哥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明匪玉:“没听错,你就是在喊‘二哥’,而且你喊他的时候,语气和喊妈妈姐姐不一样,还哭了。”
“我哭了?!”
谢知道摸了下眼睛,竟发现眼角确实还有湿漉的痕迹,怪不得刚起来的时候眼睛酸疼。
要按这么说,明匪玉说的都是真的。
他哭了,为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人。
明匪玉又进一步逼问,目光意外地热切:“他是谁?你的情人吗?”
谢知归冷着脸,不耐烦明匪玉的咄咄逼问,“我没谈过恋爱哪来的情人?!”
“没有?”
明匪玉上下扫了他一眼,竟然笑了出来。
谢知归看他笑里带讽,恼怒地瞪向明匪玉:“你笑什么?!”
明匪玉看着他,眼尾戏谑挑起,“真没想到,你长着这么一张漂亮脸蛋,身边有那么多桃花,居然连恋爱都没谈过。”
“……”
“还是说你擅长玩弄人心,心里只有永远的利用,没有永远的情感。”
谢知归目光看向别处,抿唇不语。
说话间,趁谢知归没注意,明匪玉悄无声息地逼近,像毒蛇缠上了他挚爱的花枝。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他能够看到谢知归浓密的睫羽因为局促不安而微微颤动,脖子连带锁骨以下,心口以上的一片白皙皮肤尽收眼底,好像一团绵软易碎的云,让人想把他就这样压着揉碎,或者点上朱砂花印。
他突然感觉喉咙有点渴。
他声音沙哑:“有被人亲吻过吗?”
“什么?”
谢知归懵一回头,差点和明匪玉撞上,唇瓣轻轻地相互擦过,鼻息瞬间纠缠难分。
一双震惊的眼睛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睛,谢知归愣了三秒,随即用尽全身力气把明匪玉推开,他猛地蹬腿后退,但身后只有墙,退无可退了。
他怒目瞪着这个侵犯自己领地的人,打起十二分的戒备,呵斥道:“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第16章
明匪玉恍若没听到,隔着被子捂住大腿,面露极其痛苦的神色。
谢知归意识到不对劲,放低了语调,“你怎么了?”
明匪玉脸色苍白,带着怨气瞥了他一眼:“你刚才推我那一下太用力,伤口好像又扯破了。”
“……不好意思。”
谢知归心里有些歉意,下意识揉了揉鼻子,探出半个身体往他伤腿处看。
“谁让你不穿好衣服就靠过来的,活该。”
明匪玉莫名哂笑,让谢知归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安。
“我的衣服不都是被你扒掉的吗?”
“……”
谢知归放大的瞳孔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惊恐和不敢置信,他强装镇定,指着自己,声线发颤。
“我扒的?!!”
我会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嗯,昨晚你喊热,一个劲往我身上拱,我拦都拦不住,三两下衣服就被你扒光了。”
明匪玉说到这里,有些后怕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唏嘘道:“如果不是我最后拼死抵抗,恐怕清白不保了啊。”
“……”
谢知归并不是很想相信他,也不大觉得他真会拼死抵抗。
但明匪玉仗着断腿,一口咬定是他主动,谢知归又没有证据,只能红着耳朵下床穿好衣服,囫囵把这件事混过去。
闹完这一出,时间已经到了大正午,外面雨停了,阳光灿烂明媚,院子里散发着花草潮湿的清香。
谢知归打算出去找路,明匪玉的断腿需要及时医治,不然骨头坏死就糟糕,而且可能会拖累他也死在这里。
出发前,明匪玉给他指了条路,但说完又补了句:“你这趟很大可能会无功而返。”
谢知归正在坐在凳子上系紧鞋带,闻言诧异看向对面的明匪玉:“为什么?”
“那条路经常发生滑坡,这几天下了那么大的雨,只怕已经被泥石堵住了。”
谢知归思考了片刻,还是说:“我去看看,万一还能走呢。”
明匪玉笑而不语,目送他出门,木门在他的身后关上,只留下一条缝隙让光照进来,从窗户往外看去,谢知归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即将消失在密林中前。
明匪玉喊了他一声:“谢知归。”
谢知归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恰巧他正站在阳光下,明艳耀眼,少年意气,那双含情眼里好像也多了几分真心。
不管何时,明匪玉见到他的脸,依旧会不由得笑起来。
“早点回来。”
这句带着无数复杂情感的话不知道谢知归听到了没有,只见他神情微顿,随后他的身影没入了无尽翠绿中。
屋内再度安静,床上那人像死人一般没有生息,大半边身体藏在昏暗的世界中。
不多时,那只血红生物从明匪玉衣袖里飞出,悬停在他眼前,似乎是在等待主人下命令。
明匪玉眼眸暗沉,不见半点笑意,吐气森凉:“跟上他,别被他发现了。”
那生物扑扇几下翅膀,像是在给主人下一定完成任务的保证,接着从窗台飞了出去,也迅速飞入了那片密林中。
随后明匪玉掀开被子,行动自如地走到窗边,抬起了右手,随着他眼中红光闪过,在无名指上出现了一根长生红线,红线的另一头牵出了门外,沿着谢知归走过的路,进入了他消失的地方。
他凝望着那处,将红线攥在手心,这一次他好像切实地攥住了线那头的人,即使人不在眼前,他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声音。
谢知归现在应该在林间奔跑,因为他一闭眼就听到了他的急促的喘息,看到他热的出了一头薄汗。
可是他不担心谢知归会扔下他逃跑,可以淡定自若地站在窗前欣赏院子的花草,今天难得的好天气,微风拂面时不会觉得烦躁难安。
因为他知道,谢知归这次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如同在海上漂泊多年的飞鸟在筋疲力竭之际,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块结实的大陆,飞鸟落地,抓着树枝栖息。
而他也终于能重新把谢知归抓入手心。
——
过了很久,木门再次从外面被推开。
谢知归回来时面色不太好,想也知道,被明匪玉说中了,唯一能出去的路被泥石流堵住了。
明匪玉躺回了床上,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朝他看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谢知归摇头,来到桌子边坐下,疲惫地揉着眉心:“不行,路被彻底堵死了,凭我们两个恐怕花上一年都挖不开。”
他番颓废狼狈的样子看的明匪玉心里乐开了花。
谢知归不死心,又问了句:“真的没有其他出去的路了吗?”
“没有。”明匪玉遗憾地说道。
就算有,他也不会告诉谢知归。
“好吧。”
虽然谢知归叹了口气,却没听出他有多绝望,只见他把一个湿哒哒的背包镗的一声拎到了桌子上,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东西。
明匪玉拧起眉头问:“这是什么?”
谢知归头也没抬,把有用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我的包,刚才在河岸边捡到的,幸好当时买了个贵的,质量好,里面没有进水,东西都还能用。”
他没看到,明匪玉的脸色有瞬间沉了去。
“找到了!”谢知归从包里掏出被塑料膜包裹严实的手机。
他熟练地开机,输入密码,划屏解锁,亮起的屏幕里映出他喜出望外的神色。
幸好手机还能用,虽然信号几近于无,电量也快没了,但只要能拨通一次,就能够联系上外面的同伴告知他被困的地点,他们应该也在急切地寻找着他。
他专注于输入电话号码,完全没有留心到一旁明匪玉的异样。
——大意了,怎么把这东西忘了。
第17章
“嘟嘟”几声过后,电话接通了。
明匪玉脸色沉到谷底。
“喂!”谢知归迫不及待站起来说话。
“知归!知归是你吗?”电话那头的好友激动万分。
“是我。”
不等谢知归说话,他立马追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
“谢知归!!!”
他刚要说出地点,电话那头郑皓的呼喊声让他顿时头大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总不挑时候出现。
“知归你受伤了没有?”
“有没有饿肚子?”
“冷不冷?”
“是一个人吗?明匪玉在不在你身边?!”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密集炮轰,谢知归几乎找不到空隙插话。
他扶额一叹,极度无奈道:“郑皓,你先等等,把手机还给老杨,我有急事要说。”
“我也有急事和你说!”郑皓情绪不知为何非常激动。
“明匪到底在不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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