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越珩看了看时间, 也才跳了十几分钟, 可看到穆从白不愿意的样子,他还是说:“休息吧。”
穆从白立即扔了绳扑到沙发上,睡在上面拱了几下,就把脑袋枕到了司越珩腿上。
司越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把他推他,他仰着脸看上去。
“叔叔,你在干什么?”
司越珩在看黄历,明天是他爷爷的忌日,前几年这天他都没有回来过,今年准备去给爷爷扫墓。
他不懂这方面的规矩,看到黄历说明天不宜祭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改一个日子。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司越珩吓得一跳,手机差点掉下去砸到穆从白的脸,他把烦人的崽掀开接起电话,对面的人是他堂姐司婧姗。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爸突然决定要回去给爷爷扫墓,现在正在叫三叔一起。”
这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个好消息,他压抑着情绪问:“什么时候?”
“明天啊,不是爷爷忌日嘛!二姑在国外回不来,不过你爸可能会去,你要不要去躲躲?”
司越珩轻笑,“我躲什么,现在房子的产权属于我,他们要来我家不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说得厉害。”
司婧姗完全不信他的话,调成了八卦的语气问:“那个孩子还在你那儿?你真的打算养他?你搞得定吗?”
司越珩侧眼瞄去,穆从白又正大光明地偷听他讲电话,他起身走到院子才说:“我确定,至少在他成年前,我都是他的监护人。”
司婧姗的声音噎住了半晌,提起好几次声音都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最后轻松起来,“你高兴就好!反正还年轻,就当他陪你这几年,等他成年你也才二十几,有什么打算那时再说也不晚。”
司越珩不想否认,实际他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穆从白的未来要去哪里,该做什么,要穆从白自己决定,如果穆从白成年后,要离开他回去继承穆家庞大的家产,他不会阻拦。
司婧姗听司越珩什么也不愿说,顿了片刻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没钱?之前你妈闹得那么凶,你跑回去,他们是不是不给你钱了?”
司越珩沉了沉嗓子,还是没有说出事实。实际连他大学的学费他父母都没给过,最后为他花的钱是那辆车祸的车,他18岁的生日礼物,现在已经成了废品。
司婧姗半天还是没等到回话,放弃地说:“好了,知道你不想听,不说了。你也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没钱了告诉姐,给你点零花还是行的。”
“谢谢姐。”
司越珩这回脱口而出,司婧姗的声音旋即高起来,“你真没钱?”
“也不是,就是——”
司越珩不好解释,他认为的没钱,和司婧姗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如果他说了手里的有多少钱,司婧姗可能会认为他下个月就得去要饭。
“我爸回来了。”
司婧姗忽然转了话题,“他说三叔明天也回去,你要不要和他说两句?”
司越珩对这位大伯印象就是过年时一起吃两顿饭,没有多少感情可以联络,他拒绝,“不了吧。”
“那先挂了,明天见面说。”
司婧姗那已经挂了,司越珩还举着手机没有动,太阳照进院子,正好落在他脚前,仿佛将他的世界切成了光影两边。
车祸前,他对父母谈不上亲近,但也谈不上有多憎怨,他们偏心司皓钰,是因为从小在身边感情更深,就像他爷爷,因为他一直在身边,自然对他的袒护也更多一些。
他年龄小一些的时候还会对父母有所期待,企图让他们认可自己。
他记得拿到医学院的通知书,高兴地拿给了父母看,他以为他们会以他为荣。
可他父亲只看一眼就黑脸,将他的通知书扔在地上,责骂他,“我让你自己报学校,但没叫你去当医生。你学那些有什么用,将来怎么继承我的公司。”
那时他愣在当场,不明白错在了哪里,甚至想他父亲的意思是不是看重他,打算把家产传给他。
下一刻,他父亲却说:“小钰从小学画,将来肯定是要成为画家的。艺术家最需要干净的环境,生意场上的事会让他分心,你不好好打理公司,难道到时让外人来?”
他当时听懵了,后面又听了他父亲骂他的许多话,才明白过来他父亲真正的意思。
可即使这样,他也觉得父母对他不是没有感情,所以后面他坚持上医学院,他父亲极力阻扰,也没有闹到不相往来的地步。
直到这次车祸,他才终于看清,哪怕应该是至亲的父母,感情也是经不起衡量的。
也许他们对他曾经有过感情,但早就已经所剩无几,最后随着司皓钰的死清零。
“叔叔。”
穆从白看到司越珩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没有动,跑过去看到他沉郁的表情,扯起耳朵做了一个鬼脸。
司越珩被逗得一笑,穆从白贴过来抱着他,仰起脸一直傻笑,他终于明白崽子是在安慰他。
“我没事。”
司越珩揉了一把穆从白的头发,思忖地说:“明天、你想不想去玩?”
“去哪里?”
司越珩突然改口,“算了,没有必要害怕,毕竟我也已经是家长了。”
穆从白没有听明白司越珩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到司越珩在不高兴,贴着往司越珩胸口乱蹭一通,最后想到了一句台词。
“叔叔,如果有坏人,我一定会保护你,赶走他们。”
司越珩微微起了下唇角,他又接着保证,“我不会弄伤他们的,我不会坐牢。”
一瞬间,司越珩心里的阴霾散了,他捏到了穆从白的嘴,眼中的笑意落下去砸在了穆从白脸上,他说:“穆小狗,你真是我的宝贝。”
“叔叔也是我的宝贝。”
这话彻底取悦了司越珩,让他仿佛披上了金盔战甲,变得无所畏惧了。
到了第二天,司越珩当作不知道还有别的人要给他爷爷扫墓,一早带着穆从白去镇上仅剩的香烛点买了东西,拧着去了他爷爷的坟。
镇里的人去世都埋在山上,隔得不远,但山上的路因为退耕还林,路走的人少了,就变得很难走。
司越珩一路护着穆从白,到了他爷爷的坟前。
他爷爷的子女按大多数人的标准来看,都属于很有出息的,所以坟修得格外气派,与他奶奶并在一起。
司越珩让穆从白在坟前撕纸,他去除坟上的杂草。
穆从白跪在坟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愣了许久突然问:“这是曾爷爷吗?”
司越珩才想到穆从白曾经和他爷爷住了几个月,小时候他不懂,后来在医院里见得多了,就猜到了小时候他被留在镇上的真正原因。
一开始,他父母是真的忙着生意带不过来,可后来司皓钰出生时已经明显好了很多。
但他父母还是没打算把他接走,不是因为多他一个孩子就忙不过来,而是他奶奶早逝,爷爷孤身一人在这里,作为子女不能陪伴,就把他当成了那份“孝心”,留给他爷爷排解孤独。
他走后那几年,他爷爷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会给穆从白讲他小时候的事,应该也是因为在想他吧,可他那时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让父母认可他。
“叔叔?”
穆从白又叫了一声,司越珩才回过了神,回答他,“是,你记得给他多磕几个头。”
“他死了吗?”
穆从白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墓碑,上面有的字不认识,他又问:“人死了会怎么样?我妈妈会见到曾爷爷吗?”
这是穆从白第一次谈起他母亲的死,司越珩回到坟前,蹲在他旁边说:“医学上的死亡是指人体生命机能全部停止,无法恢复。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一个死后的世界,也许那里会比这里好,你妈妈也不会再难过,也会笑了。”
穆从白转过眼盯着司越珩,许久后又突然问:“叔叔也会死吗?”
“每个人都会死,但我和你都还需要很久很久,你现在可以不用想。”
穆从白冷不防地眼睛一红,扑过去抱住了司越珩,“叔叔,你不要死。”
司越珩觉得穆从白说进他母亲总是冷静得没有语气,实际上也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么久,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他拍着穆从白的后背胡说地回答:“我答应,我不会死。”
穆从白就这样抱了穆从白很久,才开始了扫墓,最后清完了杂草,他们在坟前给他爷爷磕了头后回去。
他们中午在家吃了午饭,刚准备睡午觉的时候大门外面响起了车的声音。
司越珩倏地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去把门锁死,谁也不让进来,实际他愣了好一会儿,院子传来了说话声他才下床,对穆从白说:“你睡觉,不许出来。”
穆从白警惕地盯着司越珩,他感觉到了司越珩的紧张,但这次紧张得有些不一样。
不过他还是乖乖点头,在床上躺好,然后对司越珩说:“叔叔,有人欺负你就叫我。”
司越珩被逗笑,回道:“好,我一定会叫你的。”
接着他走出去,正好看到有人进了房子的大门,对方见了他就热情在喊起来。
“越珩,你真的在这里。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又变帅了。”
说话的是司越珩的大伯母,她说完后面就走进来一群人,他大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除了大堂哥司雁钦已经不在,大伯一家所有人都来了。
最后面的就是他父母,两人停在门口向里看来,像是不想进来。
司婧姗里外都瞥了一眼,立即跑到了司越珩面前,压着声音说:“圆圆,你冷静点。他们扫完墓就回去了,没必要在这里吵。”
大伯家的其他人看到司越珩和父母这样僵持,也不好说话。
他大伯发话,“放下东西就走了,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嘛。”
大伯母立即接话,“对对,早点完了还要回去,现在已经不早了。”
大伯和大伯母带头往外走,其他人也连忙放下自己随身的东西跟着出去,连下面的小孩也被这气氛弄得没敢出声。
司越珩站在原地,他父母最后没有进来,司婧姗拍了拍他的肩膀,“电话里不是很硬气?等会儿我回来再跟你聊。”
一屋子人片刻就走光了,司越珩还立在原地,他忽然有点不懂这些到底进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算了,反正扫完墓就走了。
他坐到了沙发里,望着天花板想晚上应该吃什么,穆从白的食谱其实非常单一,幸好过敏的主要原因是免疫力引起的,只要免疫力提高了,过敏的情况就会减少,到时能吃的东西也多了,营养更全面,身体自然也会更好。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所以他很谨慎,努力地往着最优的方向去制定。还好穆从白不挑食,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一点不像司皓钰,挑食到家里的保姆一年换六七个。
司越珩想着打起了瞌睡,直到房间里再次响起了说话声才被吵醒。
刚刚才走的人,这会儿又全回来了,不过气氛比起刚才正常了许多。
童彤在屋里看了一圈,坐到了司越珩对面用眼神询问,司越珩回:“睡午觉。你们要不要喝水?冰箱有果汁。”
那是他中午给穆从白榨,并不是很想拿出来,他二堂哥的儿子跑过来,“我要喝,渴死我了。”
司越珩只好去厨房拿,然后还拿出了一次性杯子,多倒了几杯端到了茶几上。
他大伯在客厅里转了一眼,回到了中间的沙发前,对司越珩说:“现在比以前像样多了,这才是该有的样子嘛!爸那个人,一辈子都不懂什么叫品味。”
司婧姗回他,“你有品味,肚子都快大成球了,爷爷一辈子都没你这么胖过。”
“死丫头,你欠打是不是?”
司婧姗立即拉过他大哥的儿子,躲到后面说:“宣崽,你爷爷要打我。”
“小姨,我脖子要掉了。”
司越珩朝说话的少年看去,他只比穆从白大了不到两岁,可是比穆从白高了一个半头,看起来快要一米八了,健康又充满了活力。
他暗暗地想穆从白过两年能长成这样就好了。
“司越珩。”
突兀的一声打破了客厅里轻松的气愤,司越珩转头,看到他父母终于走进了屋,踏进这个门坎都像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他父亲叫司益锋,还不到五十岁,实际看起来更加年轻,只不过司皓钰的事后他多了许多白发,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有事吗?”
司越珩平静地回答,跟在司益锋旁边的他母亲蓦然出声,“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个孩子呢?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带过你弟弟,现在把不知是谁的野种弄到家里来!”
司越珩觉得他母亲大概是真的恨极了他,一句话就戳到了他的炸点,他冷下了声音回答:“我现在没有骂人,是因为你生了我。请你也起码有点修养,不要张口就骂人。”
他母亲比他更生气,冲到了他面前指着他,“你、你、你还知道我生了你!司越珩,我有说错了什么?你把不明不白的孩子领进家还有理了!
以前当他是雁钦的孩子,还有点关系。现在,他不就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你留着他,对得起你大嫂吗?”
司越珩觉得这通指责莫名其妙,他觉得他母亲不是真的要指责他收留了穆从白,只是找个理由骂他而已。
童彤突然站起出来,“三婶,你要骂人就骂,不要带我。我说了我对那孩子没有看法,越珩要收养他我也没意见。对不起我的,不是那个孩子。”
她说着顿了顿,“倒是你们,越珩也在车祸里受了重伤,他因为手受伤都退学了,你们有关心过他吗?”
“童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母亲忽然转向了童彤,“我在帮你说话,你扯我们小钰干什么?小钰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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