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没了,室内只有夜明灯的光芒,一下子变得暗了起来。
胡心姝也没了那飘飘欲仙的模样,再次举杯道:“郁兄好眼力。”
郁徵再看胡心姝:“胡兄上门,可是有什么指教?”
当美人气势不再,就像仙子落入凡尘,没了那种叫人惊心动魄的感觉。
胡心姝坐在对面,郁徵再看他时,他长相虽好,可也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郁徵微微一笑。
胡心姝拱了拱手道:“哪里敢称指教?借助在郁兄的宝地那么久都没过来拜望主人,以酒会友罢了。”
郁徵拎起酒坛,给他倒了一杯酒:“那我倒得了一好酒友了。不知胡兄从哪里来,怎么会住在这破败的王府?”
胡心姝道:“我家人所住的地方比这里更偏僻,是在一个叫溪云山的闭塞地方,郁兄初来乍到,恐怕没有听过。”
溪云山。
郁徵在脑内飞快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了关于这座山的传说。
他道:“胡兄过谦,溪云山盛产倪金鱼,据说鲜美无刺,很是美味,我看好几本游记都提到过。”
胡心姝似乎没料到郁徵居然知道,脸上露出几分意外:“郁兄博才,我家确实多产倪金鱼。”
郁徵:“那胡兄来这里,可是要办什么事?”
胡心姝:“非也,我在邑涞书院念书,为求学常住此地。”
郁徵不知道这位狐仙居然是一位远道而来求学的狐仙,估计还有心于仕途。
就是不知道邑涞书院是座什么样的书院,能让狐仙远道而来求学。
第4章 青粮
胡心姝来找郁徵,似乎真的只是来找他喝酒。
一壶酒喝完,胡心姝告别郁徵,挥手送走残羹冷炙,飘然而去。
第二日,郁徵刚醒来,在外面听到动静的伯楹进来伺候他穿衣。
郁徵病还没好,起床的时候尤其疲惫,见伯楹脸色也不好,有些诧异:“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也未休息好?”
伯楹摇头,道:“方才去收拾书房时,我见书房内有糕点酒水,不知是否晚上闹了狐狸?殿下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原来是这事。
郁徵说道:“山下那位狐仙找我饮酒,没什么大事。”
伯楹瞪大眼睛:“狐狸还敢找上门来?属下这便去催促镇邪司。岂有此理,好好一个郡王府,居然有狐患!”
郁徵:“不妨事。那位狐仙没有恶意,你当不知便是。”
伯楹还要再说什么,郁徵制止他:“再说,镇邪司素来不拿我们当回事,我们又不能真告到宗室局去,再说吧。”
因狐仙来访,郁徵对这些山精狐怪的事情很感兴趣,主动让伯楹找了些书来看。
伯楹虽不赞同郁徵接触这些,郁徵要看,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在市面上找了些读物,都是些茶余饭后消遣的闲书。
郁徵也不在意。
随着时日滋长,郡王府的种菜大业越来越成功,好些蔬菜都吃不完,尤其一些瓜果。
郁徵看过之后,令底下将一部分老菜老果送去喂马,剩下的趁着天气好,或晒干或腌制。
卖菜倒不可能卖,郁徵虽心动,可伯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堂堂一郡王府,卖菜为生,传出去叫人笑话。
他们的菜种得好,打猎方面也成果斐然。
郡王府的侍卫虽然只有三十七位,可都是以一当百的健勇儿郎,加上弓强马壮,每日进山都能带回不少猎物。
各种野鸟自然不必说,每日都有,野鹿、野猪、野牛等大型动物隔三差五也能打到,偶尔还能打到老虎与豹子。
这些猎物郡王府消耗不完,也会送到外面去。
尽管猎物的售价不大高,郡王府的府库还是渐渐充盈了起来。
赚银子的压力缓解,郁徵的日子过得更滋润了。
他在府中看书,养病,种菜,偶尔还逗逗侄儿,悠闲又自在。
狐仙胡心姝还住在府中,不过都住在底下破败的院子。
这位狐仙在书院念书,见识很是不俗,郁徵挺爱与他聊天。
这日晚间饮酒时,郁徵顺嘴提起自己种的南瓜,还说等成熟了送胡心姝尝尝。
胡心姝笑:“郁兄的爱好竟是种菜?说来,我们书院中,草木院的先生们近来弄到一种青粮,现在正紧张地试种着。”
郁徵:“青粮?”
郁徵知道胡心姝所在的邑涞书院。
根据民间消息,那个书院貌似是教奇门术法的书院,书院也不在城里,在隔壁山里。
现在仍有乡民隔三差五便跑去山里寻找那座书院拜师,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无功而返。
传说至今仍是传说。
郁徵好奇:“青粮是哪种粮?先前没听说过?”
胡心姝:“这青粮并非人世间谷麦中的任一种,乃是书院中先生从山魈处所得,至于到底是何模样,我也不太知晓。郁兄若是感兴趣,我明日去打听打听。”
郁徵听他这么说,越发好奇:“那便有劳胡兄了。”
胡心姝笑:“好说好说,郁兄等着便是。”
胡心姝离开后,郁徵专门找书查探了一番,想找到那青粮的原型。
奈何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问伯楹几个,他们也没听说过青粮。
这日早上,郁徵起来洗漱的时候,又说起青粮,让伯楹找人去外面打听一番。
伯楹道:“属下只听说过五谷,稻、黍、稷、麦、菽,还从未听说过这奇怪的青粮,许是那狐仙与您说笑?再说,殿下想种粮,我们买些粮种回来便是,不必专门劳烦狐仙一道,听说欠狐仙因果可不好还。”
郁徵摇头:“那不是同一回事,你打听就是了。”
伯楹应了下来:“我找人去问问本地的老人,不过先前已经问过一回了,再问也不一定能问着。”
郁徵笑:“先问就是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外面侍卫来报,说小世子求见。
郁徵隔着窗子探头一看,外面果然站着一个冰雕玉琢一样的小孩,小孩后面还站着个青衣侍女。
小孩小小年纪,双手垂下,安静等着,看着极有规矩,也有异于常人。
这孩子生来便比别人要冷静冷清一些。
正是因为这点,郁徵几次试图与小孩培养感情,都以失败告终,只能吩咐伯楹仔细照看,并观察小孩院内的情况。
好在照顾小孩的侍女十分负责,按照郁徵目前的观察,他并没有插手的必要。
小孩才五岁,待小孩大些,开过蒙了,他再请先生回来教导孩子。
郁徵让小孩进来,顺便让伯楹取朝食过来,再准备细软糕点与鸡蛋羹。
小孩很快进来,一进门,先朝郁徵行了个礼:“父亲。”
郁徵伸手,笑着将小孩拉起来:“别跪了。阿苞可用朝食了?”
阿苞一板一眼:奶声奶气地答道:“伺候父亲用完朝食,阿苞便回去用朝食。”
郁徵摸摸他脑袋:“你人小,不顶饿,下次先吃,吃了再到阿父这里来请安。今日陪阿父先用。”
阿苞行礼应是。
郁徵见他小小年纪,一副名士大族风范,忍不住又摸摸他脑袋。
伯楹很快带人送了朝食进来,小孩也不用人喂,自己就能吃。
在吃饭的时候,还能用公筷给郁徵夹小糕点,实在体贴能干。
两人用完朝食,互相问候完,阿苞请安完毕,又带着侍女回去了。
郁徵目送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回屋拿了一本话本继续看。
他最近挺爱看话本,尤其看近期流行的话本。
通过话本,他知道了不少本朝的事情。
郁徵没对胡心姝那边的青粮抱有太大的期望,没想到又过了两日,胡心姝神秘兮兮地带了一个纸包来找郁徵,说里面就是青粮。
郁徵没想到他真能弄来,忍不住感慨:“胡兄真是神通广大。”
胡心姝摆手:“说不上,这也就是残损的种子,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胡心姝说这话时,表情很是期待,挥手催促他快打开。
郁徵在他的目光下轻轻打开纸包,里面是几块青色的碎瓣,大概是一颗珍珠裂成几瓣的那种感觉,破碎的面很平滑。
看着不太像粮食。
郁徵将信将疑地把碎瓣放到鼻子底下闻,能很明显地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
胡心姝:“你别光闻,快尝尝。”
“尝尝?”郁徵迟疑地看着眼前的青色碎瓣,“生吃么?”
“才这么点,也没办法让你做熟了吃。你尝尝便知晓,左右无毒。”
郁徵果真放到口中轻轻舔了舔,清甜的滋味自舌尖蔓延开来,还带着一丝清凉。
他咬碎青粮,那股清甜微凉的感觉更明显,咽下去后,还有丝甜味自嗓子眼里冒出来。
不知是否错觉,郁徵感觉精神微微振奋了些,这青粮对他是真的有用。
胡心姝:“如何?”
“好东西!”郁徵笑,“不愧是仙家宝贝。”
胡心姝:“可惜我与草木院的先生们不熟,听闻这玩意又珍贵,要不然,我便送几株给郁兄种。”
郁徵心头一动:“青粮很少么?作价几何?”
胡心姝:“这我便不知了,听闻很难种出来。草木院那边的先生们也正愁要如何种。”
“为何?”郁徵问,“种青粮是要什么特殊的诀窍不成?”
胡心姝:“这我便不知了。郁兄若是感兴趣,我可带你上山瞧瞧去。”
郁徵穿来这个时空也有一段日子了,还未正儿八经地出过门,听胡心姝这么说,他心动了。
郁徵:“我们这些算是俗世中的人吧?跟着胡兄上山,可会给你带来麻烦?”
胡心姝:“这有什么可麻烦之处,不过带你去看看。郁兄若是想去,我们现下便可以出发。”
择日不如撞日,郁徵看外面天气好,感觉自己状态也好,当即答应了下来。
他唤纪衡约准备车马与侍卫,打算带人出门。
伯楹听说后不太赞同,但拗不过郁徵,只能要求一起去。
府里动静大,惊动了阿苞。
这小孩听说郁徵要去拜访狐仙所在的书院,也闹着要一起去。
郁徵耐心地和小孩讲道理,实在讲不通,又不忍心放任小孩哭闹。
加之他判断这次出门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所幸便带着阿苞一起。
纪衡约这阵子没少带着手下人出去打猎,对外面的路很熟。
众侍卫加上胡心姝,带郁徵父子出门,不过是件简单的小事。
一切准备好后,郁徵邀请胡心姝坐上马车,缓缓往邑涞学院所在的山去。
郁徵自从在王府里住下后就再也没下过山,此时已经春末夏初,草木蔓长,虫鸣声声,郁徵与阿苞各守在马车窗前,一个劲儿往外看。
马车摇晃,在太阳一分分向正中靠近的时候,渐渐晃上了山。
没想到,邑涞书院在深山里,他们到了山顶,还要上另一座山。
另一座山比他们所在的山陡峭,没有大路,只有石阶。
除非坐轿子,不然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去。
郁徵不太喜欢坐轿,子王府也没有轿子,他们略休息过后,便由纪衡约带人开路,一行人往山上走。
山阶陡峭,只容两人并立而行。
他们走在山里,一边是厚重的山体,另一边则是陡峭的悬崖。
幸好石阶一端有护栏,不然郁徵还真不敢上去。
郁徵拉着阿苞的手拉得很紧,走路也是小心再小心。
这些石阶有数千阶,前面一小段还好走,到了后面,走得人两股战战,膝盖酸软。
郁徵牵着阿苞的小手,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走到山顶,是否真能见到传说中的邑涞书院。
若是假的,他们这回可就遭罪了。
第5章 到手
山路难走,越往上走,人越疲惫。
阿苞走得小脸发白,一脸都是汗。
这么小的孩子,不舒服也还是什么都不说,撑着一直往上走。
郁徵看不下去,转头想看看谁状态还好,请他抱阿苞上去。
胡心姝对上郁徵的目光,主动笑着要抱阿苞。
胡心姝的状态看起来最好,脸上连汗迹都没有,步履也还轻盈。
除他之外,每个人都在喘,连纪衡约的气息也不那么稳当。
看来除胡心姝外,再无别的选择。
郁徵只得拜托他。
这个小插曲过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郁徵往上看,石阶几乎没入云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他往下看,长长的来路也隐没在山间,早看不见山下的情景。
他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像是漂浮在天地间的小舟。
不知道走了多久,郁徵都快走得精神恍惚了,忽然见到了石阶尽头的山顶。
山顶很小,靠悬崖边建了一座小庙,庙前有朱红的木门。
木门高耸入云,与小庙颇为格格不入。
除这一庙一门之外,山顶再无别物。
郁徵再三观察,也没找到木门和小庙之外的其他东西。
小庙里甚至没住人,他看到了窗沿上的蜘蛛网和破开的窗牖。
他内心中忽然涌起了巨大的失望。
大家花费那么大的力气爬上来,连午饭都没吃,该不会这只是胡心姝戏耍他们吧?
不对,应当不至于,他们又没有仇。
郁徵擦了擦汗,转头看胡心姝:“胡兄,这就是你说的邑涞书院?”
胡心姝点头:“邑涞书院确实在此,郁兄看到的确实障眼法下的情景,郁兄随我穿过门便知晓了。”
胡心姝说着,带头往前走。
郁徵赶忙接过他怀中的阿苞:“有劳胡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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