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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太爷没有等到范姜睿臣的回应。秋冬交替的一个夜晚，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他的过世，在范家造成核弹级威力的影响。
凌晨三点获知消息，范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范家的大宅院。众人聚集在大厅，等着医生确认。
「范弘达先生，七十九岁，于公元二O……」医生开始死亡宣告后，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没人想听完全程。
范老太爷的遗体还躺在房里，众人已经七嘴八舌抑声讨论老人家的遗产分配。
除了心知肚明轮不到自己的旁支以及在外地来不及赶回的本家族人，本家几乎全员到齐。
范姜睿臣与范维夏是最后抵达的。一进门就看见本来还小声讨论的家人，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大声起来。
「三哥虽然在牢里，但他还是范家的人，凭什麽没有一份！」范家老五强硬道，体型在兄弟间算是剽悍的他不怒则威。
「老五，我们都知道你跟老三要好，但是……谁晓得你是不是表面说帮老三，实际上趁他在牢里侵占他那份。」
「大哥，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注意到范姜睿臣和范维夏在老宅管家的带领下，绕过大厅走进范老太爷的卧室，开门隔开外头争产的声音。
死亡是公平的。
曾经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最后也得走这一遭，与市井小民无异。
「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一样。」范维夏眼眶微红，语带哽咽。
虽然已经成为执业医师，对死亡，他还是无法视若平常。
何况还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因为他搬到姜家住，加上范老太爷忙碌，他们父子俩并不亲近，但范维夏记得他老人家每次到姜家看他和范姜睿臣时表现出的慈爱。
范姜睿臣搂范维夏入怀，轻拍他背脊安抚。相较于面对亲人的死亡，他更在乎怀中人的情绪，看向床上老人的眼神平静到近乎无感。
是的，就是无感。
「七少爷，大少爷请您过去。」
范维夏深吸口气，压抑感伤，转身走。
范姜睿臣跟上，被管家拦住，「大少爷说只请七少爷。」
范姜睿臣皱眉，想也知道他们要谈什麽，看向范维夏：「不想要就放弃，不必跟他们废话。」
范维夏点头，得知父亲死讯时他就已经做好决定，抛弃继承。
照范姜睿臣的说法，范家眞正有价值的财産，归公归私的都已分配完成，他们争的，不过是范老太爷的私産，不值范家总资产的百分之一。
但范维夏抛弃并非看不上，而是没必要。
他有工作，能养活自己，有爱人可以互相照顾，人生不缺。
范维夏跟着管家离开，留范姜睿臣一人在房闻里与范老太爷共处。
范姜睿臣锁门后走近范老太爷床边，俯看苍老面容，注意到床头柜摆放着范老太爷年轻时的照片。
范姜睿臣拿起照片看了会，皱眉，视线移到失去呼吸的老人身上。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倘若范老太爷一意孤行，要他结婚才能接班，他会采取适当行动抵制逼宫。
这些年的抑忍为的就是讨回公道。
为此，他结合上一世的记忆，选择隐忍布局多年，谁知道死神破坏他的计划，范老太爷深夜猝死。
难道是蝴蝶效应的结果？这想法瞬间闪过范姜睿臣脑海，但他没想深究。
没有标准答案的思考无济于解决问题。
「有人说睡梦中离世是善终……」范姜睿臣俯身，眼神透着令人胆寒的戾气，在范老太爷耳畔，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语：「你很幸运，在我动手前离开人世……」
范姜睿臣起身，盖下床头范老太爷年轻时的照片，遮住照片里那张与自己八分相似的脸。
******
那是发生在范姜睿臣出生前的事。
一个成功的中年富商看上好友珍爱的独生女，明知不该觊觎，但富商霸道专断已久，容不得他人质疑。
好友的独生女早有心上人，断然拒绝，打脸富商。
富商一怒之下，设局陷害好友，再假意救济，促成两家联姻。
然后，在一天夜里，强暴自己的儿媳，强迫她维持这段不伦的关系，直到她怀孕，生下一名男婴。
「……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眞的想和文翡做夫妻过一辈子，只是看见你……」范家和迟疑，看着和父亲年轻时相似的范姜睿臣，情绪复杂。
这孩子，表面上是他儿子，实际上却是他兄弟。
他的存在……在他父亲看来是骄傲，他的儿子果然优秀；但在他眼里却是不得不吞的丑闻、耻辱。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他父亲对他晓以家族大义底下，是一个男人对女人肮脏丑陋的心思。
「不要拿我当借口。」范姜睿臣狠瞪眼前惊慌失措的男人，「眞的爱一个人不会同时把心思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范家和面露愧色，嗫嚅不敢多言，伪善的表象被范姜睿臣一语戳破。
范姜睿臣不意外自己的出身，这合理解释他为什麽无视其他儿子的表现，独独指定他做接班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又为什麽重视血缘的范老太爷接回范维夏之后会顺着他的要求，答应他住进姜家大宅，不必回范家。
让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从小建立交情，长大后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也说明了他母亲为什麽当年会说出那些话——
要他别恨，因为眼前这个懦弱的男人被迫当自己父亲不伦的烟雾弹。
不责备他否认范家和这个父亲，因为他根本不是。
说他是姜家的孩子，她要他别因为范家的血缘否定自己。
不要恨他、不要恨任何人……
他的母亲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一边等着爱人前来见最后一面。
如果不是范家，他的母亲不会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不会跟邹明艳天人永隔。
如果不是范家——
他自始不存在，不会遇见范维夏，更没有这两世的奇遇，不可能有机会修正对心上人犯下的错误，也没办法走到拥爱人入怀的现在……
「你会守着这秘密吧？」
范姜睿臣回神，看见范家和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
「这事……要是这事说出去，范家就完了……」范家和担心地打量范姜睿臣，「覆巢之下无完卵，你懂的吧？你是范家的接班人，没了范家，你也完了，为了家族的荣耀——」
范姜睿臣冷笑，戾气腾腾的视线看得范家和忍不住打冷颤。
「这个家族还有荣耀？」
这一问，问得范家和缩肩不敢答，世家大族的贵气荡然无存。
饶是如此，范家和仍硬着头皮追问，事关家族名誉和以后的荣华富贵。
「你、你会吧？就算不为我们也为了你的堂兄弟……」范家和顿口，想到辈分问题，忙改口：「为了哲睿、睿中……睿字辈的孩子们——」
……不要恨任何人……
……记得以前跟我说的愿望吗？
……不要恨，要爱。好好爱自己、爱你爱的人，把愿望记在心里，相信它会实现，它就会成眞，你会找到陪你一起完成愿望的人……
「把这件事带进坟墓里。」范姜睿臣清冷的声音充斥只有两人的空间。
「如果泄漏出去，或用这事威胁我和我身边的人……只要泄漏一句，我就拿整个范家陪葬。」
「是、是，没问题、没问题！」范家和明显松了口气，总算保住名声和富贵，「谢谢、谢谢……」
范姜睿臣看着范家和唯唯诺诺道谢的模样，觉得讽刺。
这就是家族……
可笑至极！
******
范老太爷的葬礼不让人失望的庄严华丽，三十六呎的艺术花山气势恢宏。
除了政客名流云集，黑道大佬、宗教代表都在名单之内，范老太爷交游之广阔，可见一斑。
范家人身穿宗族体制下的孝服，朴素中可见低调的奢华。
在司仪引导下，主祭的范姜睿臣身穿代表主祭的白色长袍，领着身后按字辈排列的范家人缓慢进场，一步步走向花山，开始家奠仪式。
花山上，范老太爷的遗照精神矍铄，不愧为商界强人、商业传奇。
范姜睿臣一步步走近照片，神情却越发冷峻。
「范大哥啊！」
一声凄厉的哭叫声从外头传来，打断家奠仪式。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个打扮朴实的五旬男子哭天抢地杀进会场，神情激动地推开前方的人，冲向花山，凌乱的脚步一个踉跄扑倒在花山。
三十六呎的花山顿时塌下一角，现场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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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汎亚总裁逝世，游民寻回爱子，感恩跪哭会场
汎亚总裁离世，生前善心义举助父子相认
离世不忘行善，遗嘱义助父子相认
电子媒体、报章杂志斗大标题报导范老太爷过世的消息，但更醒目的是会场上父子相识的感人事件！
哭倒花山一角的男人叫李文义，在媒体堵麦时又哭又号地诉说范老太爷的感人义行，说自己年轻时不懂事，好赌输光家产，妻子也离开他，带着儿子被追债追到想死。多亏范老太爷高义，给他一笔钱，收养他儿子，要他安顿好再回来接，但他混帐，一拿钱就跑，现在浪子回头，赚到足够的钱要来见范老太爷，没想到老爷子已经驾鹤西归，早登极乐！
李文义哭得太惊天动地，成为范老太爷告别式上让人印象最深刻的风景，而他与范维夏相似的眉眼，足以说明故事中那个可怜被收容的小男孩是谁。
范维夏看着平板上的电子新闻，一则则全聚焦在范老太爷的义行善举，以及父子相认的感人事件上，默契极佳得象是集体带风向……
范维夏不禁有一种联想······
他移开平板，低头看突然跑来他办公室，把平板丢给他之后，要他贡献大腿给他当枕头的男人。
在他俯看的瞬间，男人睁开凤眸，含笑回望，坦白承认：「是我。」
「你怎麽发现的？」
「你说过你身份证晚报一个月。」
范维夏想起，那是他们第一次的夜晚，双耳微热。
「所以？」
「推算你母亲怀你的时间，他人在欧洲。」也因为这事，他发现过去理所当然的事并不自然。
范弘达指定他为接班人，无条件地支持他每项计划，纵容他放过范哲睿……
范家和对他与母亲的疏离，仿佛陌生人却又畏惧，象是在顾忌什麽……
上一世他从没想过的问题，这一世，他不只发现，还找到答案。
「爸找到我的时候……我是说范老太爷找到我的时候没发现？」鱼焉
「可能是开心。」范姜睿臣伸手捏玩他下颚，「那时候的白馒头太可爱，让他忽略这些细节……」捏捏下巴，「太瘦了。」他想念馒头的双下巴。
不想他知道，那老头带他回来，某种程度上是做他的跟班、玩伴，甚至是牺牲打算，就像绑架事件那时候……
「别闹。」范维夏拍开作弄的手，「你认眞点。」
「我很认眞。」范姜睿臣反扣住范维夏抓住自己的手，「三个月后去约会。」
「啥？」话题会不会转太快？还有，三个月后是什麽概念？
「三个月，够这个世界忘记有范维夏这个人。」
「电影院、游乐园、海岸公园、百货公司……哪边人多就往哪边去。」想象到时和他手牵手逛街的画面，范姜睿臣笑得眼睛瞇成弯月。
很期待。
或许找几家媒体不小心目击，上几家周刊封面。
「等一下。」范维夏打断范姜睿臣的浮想联翩，「正经点，约会是什麽？还媒体？你想做什麽？」
范姜睿臣坐起身，转过来无声地看着他。
被看得不自在，范维夏动了动。
「怎麽？」范姜睿臣拉他倒向自己。
「阿臣？」
「我觉得你对我很不贪心。」
「什麽？」
「如果是我，亲你的手就会想吻你的脸……」范姜睿臣边说边做。
「吻你脸颊就会想亲你的脣，亲了脣就想亲……」范姜睿臣往下移到范维夏的乳尖位置时，被范维夏挡住。
红着脸瞪他，「我还在上班。」
「你应该要多渴望我一点。」见他仍然懵懂，范姜睿臣挑明：「谈恋爱的时候就该想对外公开宣示主权，公开后就应该要想结婚的事……李维夏，对我，你应该更得寸进尺一点。」
范维夏……不，是李维夏终于明白范姜睿臣的意思，忍不住笑了。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铺陈两人的未来。
李维夏觉得好气又好笑，凝视面前的男人，眼眶微热，忍不住双手缠绕他肩颈，十指交扣在他颈背，倾身靠上去。
「我想……先去汎亚……去绕三圈，让所有的员工知道，他们的老板名草有主。」
他怎麽没想到！
「医院，理由同上，四圈。」李维夏笑了，抬起下巴轻咬范姜睿臣嘴脣。
「我得去巡房了，回家等我？」
「好，这件……」范姜睿臣扯了下他身上的白袍，「记得带回家。」
李维夏不解地望着范姜睿臣，直到他伸手帮他整理白袍衣领、碰了碰他随身的听诊器，眼神露骨地透露渴望……
李维夏跳开，涨红着脸冲出办公室。
范姜睿臣低笑出声。
……记得以前跟我说的愿望吗？
曾经，有个男孩许过这样一个愿望，长大以后他要买一间漂亮的房子，里面住着他、他爱的人，快快乐乐在一起，住在他们的家……
……不要恨，要爱。好好爱自己、爱你爱的人，把愿望记在心里，相信它会实现，它就会成眞，你会找到陪你一起完成愿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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