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佳有点不解地抬头看他。 叶维廉接着说:“你要替林有悔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你要替她考好的大学,谈甜蜜的恋爱,替她看看香港以外的世界。你现在的责任很重,知道吗?”
兴许是听到林有悔的名字,叶维佳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叶维廉搂了搂她,说:“像现在,你应该去参加欧洲游学夏令营啊,那是林有悔再也不能去参加的活动了。”
叶维佳大哭起来,她伸手搂住了叶维廉的脖子,把头埋到他胸口。叶维廉也有点鼻酸。他轻轻拍着叶维佳,问:“要不要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泰国餐厅?”
叶维佳唔了一声,点了头。
叶维廉拍了一张叶维佳低头吃海鲜金边河粉的照片发给王义礼,说:“把自己在家饿了快一个月,光这个河粉已经在吃第二盘了。”
王义礼那时也正在吃饭。他发现林有悔的死好像叫每个人多多少少发生了些改变。叶维廉都开始关心叶维佳了。
王义礼回了他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叶维廉说:“老豆,求你了,年轻人不发这种表情包。” 他发了一张超严肃小海狮的贴纸给王义礼,然后说:“我这周要出差去内地。”
王义礼回了个OK。
第二天清早,王义礼刚起床准备洗漱,门铃突然响,他开门,看到叶维廉拖着行李箱靠在门口。王义礼歪了歪头,问:“怎么啊?”
叶维廉走进门,抱住王义礼晃了晃,又放开,说:“要一整周见不到王sir了。”
王义礼哑然失笑,对面门的阿婆出来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进了电梯间。
王义礼说:“你去机场吧,不要耽误了。”
叶维廉说好。王义礼想了想,又说:“到了发简讯给我。”
那天佳文要去看演唱会,和王义礼换了班。王义礼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他开了晚间时事评论的电台听。男主播说:“现在内地东南沿海受台风影响,多地已经挂红色暴雨预警了哦。我个friend说,路上的树都被吹断。”
王义礼抬了抬头,今天叶维廉刚飞到东南沿海。他摸出手机问叶维廉:“你那边下暴雨吗?”
叶维廉回说:“好大的雨,困在酒店里。”
到晚上王义礼回家,香港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王义礼走在雨中,看着街口的霓虹招牌,突然有点想给叶维廉打电话。他拨了电话过去,那头是另外一个男人接起来,声音轻轻地说:“hello?叶生在洗澡,你有什么事我转达一下。”
王义礼挂断了电话,快步走过了红绿灯。
他还未到家,手机上已经有叶维廉一串未接来电。叶维廉发语音问他:“王sir你找我?什么事啊。”
叶维廉又打电话过来,王义礼接起来,叶维廉说:“我先解释一下,刚才接电话的是内地连锁酒店的负责人,我和他有事商量。”
王义礼不知道为什么,脱口问:“为什么有事商量,你会突然去洗澡?”
叶维廉说:“一起吃晚餐的时候,牛排汁溅到手臂上了,我的洁癖又发作,就想先洗澡再说。我没撒谎,王sir。”
王义礼沉默了一下,说:“不用解释那么多。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他挂了电话,拿钥匙开了房门。
一周后,王义礼放工,警署门口停了辆灰色的跑车。阿超趴在窗台看了会,说:“报告,王sir ,叶维廉换车了。”
王义礼下楼,叶维廉拍拍新车,说:“替叶世齐打工挣的第一辆车,好不好看?”
王义礼问:“你要开车回家?从这里出去转个弯就到了,都不够你轰一脚油门。”
“所以,我今天特意想带你出去吃饭。” 叶维廉拉开副驾驶门,说:“上车啊。”
叶维廉把车开过闹市街,出了大区往郊外去。王义礼问说:“要去哪?”
叶维廉说:“我带你去和我老母曾姝吃饭。”
王义礼曾经见过一次曾姝得照片,朋友把曾姝的病例记录发给他看,打开就看到一张精致又冷淡的脸。叶维廉的眉眼像用曾姝做模子描摹下来,又加工得更显棱角的样子。
曾姝坐在圣热若尼疗养院的高级看护病房里,虽然每天几乎只坐在房间里,但她依旧穿了连衣裙,画了淡妆,头发拢起来扎成一束。
叶维廉介绍说:“这是我和你提起过的王义礼,王sir。”
曾姝笑笑,眼尾皱起的纹路像美人鱼的尾。
他们饭吃到一半,护士来找了一趟叶维廉。王义礼喝了口热汤,抬头看到落地窗外面已经暗下来,花园笼在淡淡的黄昏里。
曾姝笑说:“我都坐在这里看外面,对一年四季的变化都变得好敏锐,什么草叶忽然开始冒头,我就知道,香港的春天就快要到。”
她问王义礼:“你喜欢哪个季节?”
王义礼说:“都差不多。”
曾姝继续说:“阿廉冬天来探望我比较多,夏天来得较少。有时候一整个月都见不到人。他十五岁出国念书,回国后才常来我这里。其实我们都不算有什么很深的母子感情,我想他有时候,只是没地方去。”
落地窗外边鲜少走过人,王义礼猜想这一个高级疗养院或许住的人本就不多。曾姝说:“很无聊吧,如果一整天只可以坐在这个房间里,只能这样看到外面的世界。我有时候真的不想再坚持。这几年常会想,如果我不在了,阿廉偶尔想有个地方去,要去哪里?于是就坚持一下。这可能是我能给他的唯一的爱了。现在,如果有王sir在了,我是不是不需要再坚持了。”
王义礼转回头看她,曾姝朝他笑笑,看起来就像在说天气一样。
王义礼说:“你不要误会,我和叶维廉也只是朋友。我想我们不太合适。”
叶维廉推门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回去的路上,叶维廉一语不发地开车。王义礼也就不说话。车子开过过海隧道,叶维廉把车停在了一个公园停车场附近。
王义礼问了声:“怎么啊?”
叶维廉松开了安全带,俯身过来亲他。王义礼躲了一下,叶维廉又追过来,他在碰到王义礼嘴唇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看着王义礼的脸。
叶维廉最后靠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笑了声说:“那我们就当朋友。”
第25章
叶维廉许多天都没上来找王义礼吃晚餐了。王义礼又恢复了陋习,不是吃速食便当,就是在警署食堂吃快餐盒饭。他暑期带队连续出了一段时间的外勤,晒黑了一个度。
那天佳文中暑晕倒,其他警员扶她上警车休息,一队人在一间便利店门口停了一会儿。阿超蹲着吃冰淇淋,看到街对面的人,他拍了拍王义礼。王义礼抬头,看到梁诚带手下小弟进了附近的铺头。
王义礼和阿超使了个眼色,阿超带几个警员过了街。果然,片刻后铺头里发生打斗,阿超几个冲进去抓了个正着。
问讯室里,王义礼给梁诚拿了杯冻奶茶。梁诚擦了下破皮的嘴角,笑说:“多谢。”
王义礼问:“姓名,年龄,工作。”
梁诚翘着腿看他,王义礼继续问下去:“聚众斗殴原因。”
梁诚突然说:“哎,前两天在酒吧街看到你那个小男友了。”
“哪个小男友?” 王义礼手里的笔点了点纸头,皱了下眉。
梁诚说:“就那个报章上报道的那个啊,叶世齐的仔。”
“他不是我男友。” 王义礼说。
梁诚笑起来,王义礼想继续问,阿超推门进来,说:“王sir,有人交了保释金来带人了。”
梁诚拿着奶茶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凑到王义礼身边,说:“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不过叫他小心点,上次看到他在LUNA和金大生一起喝酒,生哥你知道的,道上有名的gay佬,玩漂亮小男生,我想你比我清楚。”
梁诚走后,王义礼在自己工位上呆了一会儿。
下午放工还算早,王义礼出了一天外勤感觉身上很黏腻,想回去先冲个澡。他走过街口,看到叶维廉的车开出大厦地库,擦着他过去。
王义礼停了下来,他又想到梁诚说的话。
晚点,叶维廉从餐厅处理完事情出来,开车去了酒吧街。他进LUNA,在吧台点了杯“草莓奶昔”,站了一会。里面的空调开得很低,但因为人多,挤在一起,叶维廉穿了件短袖衬衣,有点不舒服地侧靠在吧台边。
过不久,金大生挤过人群,站到了他身边。金大生尝了口他的“草莓奶昔”,叶维廉支着头看他。金大生摸了摸叶维廉的脸,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叶维廉笑笑。金大生拉了他一把,想带他进LUNA后边的包间。叶维廉推了他一下,又被他搂进了怀里。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越来越多人涌进酒吧,叶维廉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金大生贴他贴得很紧,身上有一股腻人的香水味。
金大生刚要继续开口说话,他身后又挤过来一个人,朝吧台要了一杯雪啤。
金大生周围几个小弟立刻靠了过来。吧台边的人喝了口啤酒,朝金大生说:“不要误会,我只是来玩的。”
金大生转头,看到王义礼,有点惊讶地说:“我以为王sir每天24小时就守在我们地头的铺头边,等着抓点把柄,好把我们关进去。原来你还有空出来玩的?”
王义礼不响,金大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王sir,如果你不是个差佬,其实单看脸也不差,身材又很匀称,我觉得…”
“生哥,” 叶维廉在后头喊了一声:“你不是说要去后面包间谈事?”
金大生站起身,笑着和王义礼又说了一句:“王sir慢用,喝多少都记我账单上。”
叶维廉顾自己挤过人群,朝LUNA后边包间走。金大生跟了上去。
他们刚走到包间门边,金大生就迫不及待贴上来要亲叶维廉的脸。叶维廉躲了几下,张了张嘴想说话,忽然看到王义礼抓住金大生的头发把他拽到了一边。
金大生怒吼道:“你发生神经,死差佬。”
王义礼拔出一枚小刀,抵在金大生喉咙口,说:“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刚才吸食并私藏违禁物品,要不跟我走一趟,要不现在从这里出去。”
金大生脸上的肉都抖起来了,他猛地推开王义礼,走回了酒吧主厅里。
叶维廉还靠在一边,他的衬衫纽扣被金大生扯坏了一颗。王义礼看了他一眼,收起了刀。
王义礼看着走廊灰红色的灯光,忽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朝外走,叶维廉说:“你把他赶跑了,我的生意怎么办?我的餐厅开在他的地头上。”
王义礼骂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以为你玩得过他吗?”
叶维廉笑起来,他理了理衬衫领口,问:“我们不是只是friend 吗,今天我陪金大生睡了,又关你什么事。”
王义礼愣了下,他沉默了会,说:“不关我的事。”
他转头走回了主厅,舞池音乐又炸进耳朵里。王义礼推开吵吵嚷嚷的人群朝门外走。拉开LUNA的大门,城市的霓虹灯火照进眼睛里,王义礼靠到后面的巷道里点了只烟。
其实他一直没有换掉手机上叶维廉那张锁屏壁纸,时间过久了,就有点懒得换掉。王善礼上次看到,说没想到他也是个恋爱脑,还会用男友的照片做手机壁纸。王义礼懒得解释。但他和王善礼说:“我没那个意思。”
他手里的烟燃到一半,突然被谁勾住脖子,带到了地上。王义礼还没反应过来,昏暗里几个人围着他开始拳打脚踢。王义礼拽住一个人的腿拖拽到地上,趁势站起身,和身边的几个扭打在一起。
有人叫了一声:“死差佬,叫你活不过今天。”
王义礼被人狠狠砸了两下头,一下子感觉天旋地转。他摸出随身佩刀划伤两个人,脱身朝街口跑,又被人拽住,摁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被头上流下来的血有点糊住了眼睛。王义礼这种时候还在努力做判断,大概是什么人袭击他,从哪个方向可能会有巡街的警员经过。
突然叶维廉的声音叫起来:“操,生哥,你叫人放开他!”
王义礼不大看得清叶维廉和金大生的脸。他的肋骨上又狠狠挨了几脚。叶维廉问金大生:“你要干什么!”
金大生笑笑说:“旧账新仇一起和王sir算一下。”他搂住叶维廉的脖颈,把他带到王义礼旁边,说:“王sir,我们先回去休息了,你陪我这些小弟再玩一会?”他笑起来,拉着叶维廉的手朝街口的停车位走。
金大生拽着叶维廉走出去没几米,王义礼开枪了,街口响起尖叫声,几个围殴他的古惑仔都退到了一边。王义礼拖起自己,把枪口对准了金大生。
王义礼说:“生哥,今天我们把旧账新仇一起算掉。”
巡街警员赶到的时候,街口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王义礼脸上淌满了血,拿枪指着金大生。金大生脸上的横肉都感觉凝固住了,他也认识王义礼有些年头了,还没见过他这么狠戾的时候,他怕他一动,王义礼真的会开枪。
第二天一早,高级警司与古惑仔酒吧街头斗殴开枪上了新闻。陈才明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在他办公室里站得笔直的王义礼,说:“王sir,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会出这种事。”
他点了点王义礼脸上的伤口,说:“按照规定,你知道的,停职半个月,这段时间的事情移交一下助理警司。”
王义礼说:“yes, sir。”
中午,王义礼交接完事情在楼底买了个三明治,然后慢慢走回家。
他在电梯口碰到叶维廉,叶维廉又跟着他进了电梯间。王义礼靠在墙边,看着攀升的电子屏数字。叶维廉也没说话,只是到最后,低头轻声地说:“对不起。”
电梯门开,王义礼走出去,他腰间绑了绷带,走起路来还有点抽痛。电梯在他身后关上了。
那之后,王义礼在这栋大厦再没见到过叶维廉。他停职后,几乎待在家里。八月底,他到楼下取邮箱信函的时候碰到过一次遮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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