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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笑笑没回答。
秦沧来到无尽海。
他没有忘记深渊，在秦沧消失的这段日子离，龙族已经折损大半，秦沧传信给白龙，告诉他再坚持一阵，他已经找到解决无尽海的办法。
在窥探到深渊底那个最强大的魔的时候，秦沧已经直觉明白了什么。
深渊里有无数的魔，它们是普通人的苦难与恶念集合，一个魔的脸上往往拼接着好几个人的五官，混乱而扭曲，但是最强大的魔却不一样。
他有一张清晰、威严而端正的脸。
与天帝一摸一样的脸。
它的力量与天帝不相上下，若仅仅如此，秦沧还可以一战，但它身边还有万千其他的魔。
秦沧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此番进去，不需要将魔王斩杀，只要将它打散，重新变成无数小魔的形态即可。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白涯，也没有告诉龙族。
他已经隐约知道天帝是什么了。
若你唤他的名字，他是无处不在的。
有可能会死，有可能遭受比死更痛苦的结局，有可能犯错，将魔放出无尽海。
无论如何，这是他认为正确的事，那就去做吧。
秦沧纵身跳进深渊。
一切都悄无声息，他在深渊中一路厮杀，终于到达底部，魔王从沉睡中醒来，与他缠斗在一起。
它的力量似乎并没有完全觉醒，秦沧纵然伤痕累累，却依旧在最后一刻，打散了元神。
破碎前，魔王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秦沧脑子里嗡地一声，但他来不及多想，只想快点从这里逃出去。
游到封印面前时，他突然心生畏惧，不敢上前，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开启封印时，突然看见几个守卫在外的龙族，焦急地朝他伸出手。
他被不由分说地拉了上去，带出沉沉黑水，重见天日。
白龙说，他们感受到深渊中的能量减弱，问秦沧是不是杀掉了那个魔王，秦沧点头称是，他受了伤，白龙便让人将他送离了无尽海。
秦沧又回到了人间。
他有些害怕太阳，全身裹进了黑衣服里，街上人挤挤攘攘的说什神殿拜一拜，他跟着人群去了，听到了那些人许下的心愿。
有人许愿能中举，第二天除他所有考生都离奇暴毙。
有人能日进斗金，隔日出门时突然被一箩筐金子从天而降，当场砸死。
有人许愿能永葆青春，被人发现被做成一尊塑像放进神殿。
秦沧将神殿的愿望实现后，仍不满足，又走向旁边的狐仙庙。
为什么这里的人不许愿呢？那个失去一只腿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走进庙里，在供桌上摆了几个蔬果，说感谢狐仙帮她找回自己养的牛。
若是她许愿就好了，许愿拥有健康的双腿，那么自己就能帮她。
都是这些狐狸的错。
他砸掉一座狐仙庙，又砸掉一座，一路走着，来到了一座雪山面前。
这里的狐狸很多。
一定是最大的狐仙庙，砸掉就好。
他走进去，果然有许多狐狸，真是热情，为什么笑，问什么兴高采烈地问白涯在哪里，白涯是谁？悲伤一些吧，太快乐了，怎么想得起许愿呢。
他拿出剑，随手挥动，果然看到了想要的表情。
一些黑色的能量从他们身上生发出来了，食物的味道。
绝望了吗，就是这个表情，美丽的黑色，纯白的雪山也要覆盖上黑色。
终于安静了。
有人来了？
他很强大，为什么对我大喊大叫，想要杀了我吗，我是不死不灭的。
身体被什么刺中了，为什么流出了红色，黑色的雪山呢，为什么变成了红了？
为什么地上那么多狐狸，他们都死掉吗，谁杀的？
好多血……
好多血在地上，在我的剑上，手上也有。
头一阵眩晕，什么东西从他的脑袋里消失了。
秦沧颤抖着抬起双手，后退了几步。
他目光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转移到自己的手上，又转移到插在自己胸口的剑，最后看着拿着剑的白涯，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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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守墓人
白涯双目赤红，冲他怒吼：“你做了什么！秦沧！回答我，你做了什么！“
秦沧说不出话，白涯抓着他的肩膀：“你疯了吗！为什么杀他们！”
白涯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是别人设计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相信你……”
没有回应。
他咆哮道：“你说话！”
他将秦沧揪着领子一遍遍拉起来再打翻，徒劳地想要一个否认。
但是没有。
秦沧不作声，似乎默认了这一切，安静地承受着他的发泄。他似乎在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白涯掐着他的脖子，崩溃道：“你如果不说话，我就杀了你！”
他的力气很大，似乎真的想把秦沧脖子掐断。
秦沧没有反抗，然后那根颈骨如愿而断。
清脆地响声在白涯手下响起，他一愣，紧接着不敢置信地抬起双手。
秦沧的身体上满是伤痕，有一些不知在哪里受到的，还有一些是自己攻击的，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脖子呈现一个扭曲地角度，似乎已经毫无生气。
他杀了……秦沧？
一切都荒诞而稀碎，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白涯痛苦地嘶吼了一声，他看着满山的狐狸，破破烂烂的秦沧，突然一阵反胃，一口鲜血从口中呕出来。
白涯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剑，对准了自己。
突然，秦沧的手动了动，他艰难地抬起手，将自己的脖子咔擦一声，掰回正确的位置，躺在雪地上，仰面朝天，气若游丝道：“等等……”
白涯僵在原地。
秦沧道：“你现在还杀不死我……我教你怎么杀死我。”
白涯发出了似乎不是自己的声音，梦游似的：“你在，说些什么啊？“
秦沧道：“上古之龙，最接近不死不灭的妖族。你要用我的龙骨，刺穿我的神魂，然后我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逝在世间。”
白涯脸上一片空白，似乎根本理解不了秦沧在说什么。
秦沧不敢看向那边，强撑着说下去，他也快没时间了，“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但我失败了，对不起。我的魂魄神魂已经散了大半，进入轮回，所以你现在没办法完全杀死我。”
“我进轮回后，你收集我每一世的龙骨，拼成一把剑，在我所有的神魂碎片轮回完之后，把他们放在一起，然后杀死完整的我，你的族人就能回来。”
秦沧咽下一口血沫：“记得我教你的修习功法，必须足够强大，把我的内丹取出来，留在雪山里，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些话，一切还没结束。”
秦沧说完，沉默了许久，轻声道：“白涯，答应我，一定要把我杀死。”
白涯僵硬地转过头去，秦沧道：“对不起。“
他闭上了眼睛。
白涯行尸走肉一般地走过去，秦沧已经没了呼吸，彻底的，完全地，离开了。
一切都停摆了。
他麻木地看着一切，麻木地把秦沧的内丹刨出来，再麻木的取出秦沧的一节脊骨。他感到异常反胃，往外呕出自己的鲜血，和秦沧的混同在一起，溶进白茫茫的雪地里。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坐在雪地之中。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将一切的狼狈和痛苦都用纯白覆盖，白涯几乎要变成一个雪堆，到了第三天夜晚，他动了动，抖落身上的冰雪。
他爬起来，漠然地向外走，身后传来隆隆地雪崩声。
黑龙的传说湮灭了。
所有人都知道，黑龙修炼走火入魔，意图夺走狐族至宝，最后被自己的好友杀死。
这传说甚至编成话本，流传人间。
白涯知道他在上雪山之前，毁了所有狐仙庙，一路做了许多荒唐事。
白玉京震怒，撤了他所有的神殿。
人间不知何时开始流传，有一位黑海中苦修的神，至恶至善，称苦海罗刹。
无尽海的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但战力平平，有龙族看守，趋于稳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龙战死，某一日镇守在深渊前的几个龙族也陆续死去。
白涯辗转在人间，他不再回狐族雪山，人间有小狐狸成了精，修成妖，自发的聚在一起称狐族，新的家园在涂山。世间灵气逐渐稀薄，新生的妖族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他偶尔会在涂山顶看一看，然后转身离开。
秦沧的神魂转世时，他就来到人间，不远不近地看他长大成人。
秦沧的神魂是破碎的，却又因是龙神的神魂，所以每一世大多都是非富即贵，却早早夭折。
人间开始祭祀，也有人不知如何听了一些传言，开始寻找龙骨的继承人，这些人里，有一批人他较为熟悉，司徒家。
他记得很久以前，秦沧去拜访过一位司徒老先生。
他记得秦沧的一切，最早的，后来的，完整的，破碎的，出生的，死去的。
他知道白玉京耻于曾经为秦沧册封龙神，不许任何神仙再提起。
知道秦沧作为一条蛟从无尽海中出生，后来又不知为何长成了龙，没什么亲朋好友，孤零零地在大海里游荡。
他也知道白龙那批龙死后，龙族中也只剩一个黑龙的传说，再也没有谁知道“沧”的名字。
肉身会消散，灵魂会破碎，传说会湮灭，他是唯一一个记得秦沧，敢写下他名字的生灵。
秦沧死了，留下他，变成秦沧活在世间的墓碑。
他拼拼凑凑千百年，如今龙骨剑已成，完整的魂魄拼上最后一块，秦沧醒了。
白玉京内，一场风暴正在降临。
白涯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唇边溢出的鲜血，看着被金线锁住的秦沧，秦沧还在昏迷，他的目光转向站在秦沧身边的人。
那便是传说中的天帝。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袍，面容威严、慈悲、神圣。
天帝看过来，问道：“九尾天狐？”
白涯没回答，天帝看上去也并不十分在意，继续转头过去看着秦沧。
秦沧慢慢醒了过来，白涯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
请神符已经燃尽，但秦沧的眼睛依旧是鎏金色，他慢慢环顾四周，看见白涯，白涯脚边的小黑，又看向旁边的天帝。
那眼神和大周请神侯秦沧不一样，和千百年前的黑龙也不一样。
白涯知道他完全醒了。
天帝微笑道：“很久不见了，龙神将军。”
他欣赏地看着秦沧：“只有你才配得上龙□□号。”
秦沧看着天帝，笑起来：“好久不见，天帝。”
秦沧身上的金线断裂，脱落。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天帝点头：“你并没有变弱。”
“有你在，我怎么敢变弱呢。”他微笑着，摸了摸龙骨剑，像是看自己多年的老朋友。
那笑容如同真正的，传说中最罕见而凶恶的黑龙一样，嗜血，好战，疯狂。
秦沧看向华美而空荡的白玉京：“整个白玉京都被你吃空了吗？”
天帝摇头：“不，他们只是成为我的一部分，从此白玉京不再有争吵，他们会和我一样，爱着世界。“
秦沧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这么多年过去，我听你说话还是像狗屁。”
天帝看起来十分宽容，像是在看一个叛逆的孩子。
秦沧也不欲多说，他看向白涯：“带着小黑退开。”
白涯道：“我帮你。”
秦沧嗤笑一声：“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了吗？”
他说罢，不再看向白涯，抬起剑，向天帝冲过去。
和天帝相接的一瞬间，周遭的一切消失了。
周围只剩下一片纯白。
天帝道：“猜猜这里是哪儿？”
秦沧挑眉：“你已经可以创造空间了吗？”
天帝摇头微笑：“不，这里是我的体内。”
“真是恶心。”
天帝挥手：“看看这些圣洁的白色，那是信徒给我的，最纯真的祝愿。“
秦沧大笑：“天下还有另一个地方，和你最为相配，猜猜是哪儿？“
天帝投来询问的眼神，秦沧刻薄道：“深渊，有更纯粹的东西，纯粹的黑色。”
“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
“你不是早就已经察觉你的秘密被我撞破了吗，千百年的万福灯海祭，将纯真善良的祝愿许向神明，将所有的苦痛和恶念流向无尽海。只要放走纸船，带走写下的苦痛，人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的情绪，仿佛抽了玉脂膏一般飘飘然。”
天帝道：“这样不好吗？”
秦沧冷笑：“那无尽海呢，龙族呢？你若只这么做，或许今天我不会站在这里。你接受了百姓的祝愿，却还要连世间的灵气都要吸走。”
他已经不愿意再听天帝说话，向??天帝，庞大的灵力不断涌出，海水一般席卷而上：“你只知道扩张，膨胀，千世万世地活下去，说什么爱着世界，只不过是按照你的心意替世界选择。”
这个纯白的世界似乎真的有吸收一起的能力，天帝轻巧地躲开他的攻击，秦沧挥出去地剑气和灵力全都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消失不见了。
天帝依旧保持着慈祥的微笑：“正如你所见，我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
他用一种十分温和地语气向秦沧介绍：“那些你死去地朋友、家人同样在我的身体之中，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
“闭嘴！”
天帝似乎非常乐意看到秦沧的回应，他道：“不信，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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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HE，宝贝们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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