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阮辛书无所谓地抱起自己的手。
其实她画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去融入蛇这样一种意向,但她确实这么想过。
楚郁久久地望着那副素描,眯了眯眼睛。
她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微微附身凑近了阮辛书的耳边,
“蛇么……”
阮辛书微微抬头,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
“蛇在《圣经》里面,蛇是恶魔,是邪恶,是罪恶的化身。但蛇同时也是引诱夏娃去食得禁果的使者。”
楚郁继续轻描淡写地说着,
“是欲望,也是诱惑的化身。”
阮辛书看着楚郁,感觉身体里面翻腾起一种让人心烦发痒的感觉,好像巨浪快要把自己吞噬。
“在阮老师心里面,是怎么理解蛇的?”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的眼睛。
阮辛书没有接话。
以前上理论课的时候她就对西方神话系统不怎么感兴趣,她讨厌像是做学术一样的理性分析,更不想回答楚郁的这个很无聊的问题。
“我倒是不讨厌,”楚郁看着面前的画笑了笑,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画,你画的我,总是看着比我自己更真实。”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因为画这种画就是了解对象的过程。
但阮辛书沉默着,没有说话。
楚郁开着她的那辆白色轿车走了。
“楚经理人真好啊。”
方希宿看着楚郁离开的车夸奖了几句,她似乎真的很中意楚郁。
阮辛书翻了一个白眼。
---
晚上,阮辛书回到了家里。
房间里面灯是开着的。
阮辛书抬起头,刚想要说话,但还没有开口,就看着正在房间沙发上面坐着看书的阮景融合上了一本书。
阮景融今年已经年逾五十,头发修剪得十分有气质。
他现在在渲市和海市的一家公司做常务董事,总的来说,虽然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其实比阮辛书还忙。
他的五官看着十分有威严。
阮辛书总觉得他身上穿着板正的西装的样子,俨然一些电视剧里面常常出现的反派角色。
阮辛书看着阮景融的脸,心情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
她从以前就不擅长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每次一面对这个从来都不笑的男人心里面就倍感压力。
“怎么这么晚回来?”
阮景融皱着眉头看着阮辛书。
“刚才都还在工作室里,工作。”
阮辛书背过身子,有些疲倦地换下了自己的鞋子。
除了楚郁的画,她手上还有其他的工作,在工作室可以完成的话,她想尽早完成。
“您怎么来了?”
她慢慢走进了房间里面,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阮景融。
过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阮景融看着手里的水,还是紧紧地皱着眉毛,
“我和你助理打听过了,你前一阵子感冒了,我来看你。”
“……是吗。”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不舒服,感冒那都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了。
阮景融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你家的冰箱里面什么菜都没有,柜子里面放的全是咖啡和酒。”
“你已经二十七了,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阮景融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基本上就是这样说话,批评意味十足。
“嗯,偶尔是这样,这几天比较忙。”
阮辛书敷衍地应了几声,希望阮景融能喝完水快点回去了。
但阮景融喝了一口水,接着念叨了起来,“你房间里面还是一点儿人的气息都没有。”
他又开始找事情批评了起来。
“……”
阮辛书伫立在走廊,心里面有些烦闷起来,“我家就是这个装修风格。”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不舒服,阮景融从小对她什么都看不顺眼,每次来都是来说教的。
高中的时候对她选什么专业在哪个班级说三道四。
现在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
她真的累了。
“不是装修的事。”阮景融皱眉。
“您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阮辛书叹了一口气。
阮景融瞟了一眼阮辛书,
“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能把带人回来?”
“你家里就是没有其他人,所以看起来才不像个家。”
“爸,”
阮辛书实在是心烦,站在沙发面前沉默了许久后吸了一口气,她最近感觉自己压力很大,现在阮景融的出现让她压力更大了。
她看着阮景融一张一合的嘴巴,沉默了一下,
“我不喜欢男人。”
空气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阮辛书垂着头,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冲动了。
她是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脱口而出的。
让阮景融这样的老古板听了,恐怕马上家里就要爆发一场世纪大战了。
阮景融站在她的身后,皱着眉头,看着阮辛书给自己到的水‘哼’了一声,他喝了一口水,
“我知道。”
“……”
阮辛书一下子抬起头,感觉自己好像从背后被人打了一个闷棍。
——他是不是没听懂我说的话?
“我打听过了,”
阮景融看着手里的水又念了起来,
“你要喜欢女人国外也可以结婚的,这个不是你不带人回来的理由。”
“……啊?”
阮辛书转过身,有些错愕地看着阮景融的脸,
“啊?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打听过了?
阮景融很是鄙夷地看着阮辛书,“你难道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嘛?”
“我是你爸!”
“你和你那女朋友以前天天在楼下抱着,你以为我是瞎了还是傻了?”
“……”阮辛书喉咙一动。
以前自己确实是喜欢拉着楚郁在那里亲亲来着。
——怎么?他怎么在家啊?
阮景融继续说了起来,
“我就从来没看过哪个正常朋友关系还亲上去的,又啃又咬的。”
阮辛书捂住嘴,“……您、您怎么。”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
阮辛书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感觉有些窒息,又有些后怕起来。
——那个时候我可完全没有被人看着的感觉啊。
——难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还有那个时候……
阮辛书的脚趾抓地,有些不知道该看哪里。
阮景融用手指点了点阮辛书家里的茶几,茶几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就算你喜欢女人我也认了,但是,你最好早点儿给我找个人回来见我。”
“不然按你现在的生活方式,我怕你活不过三十!”
“……”
阮辛书没说话地慢慢坐在了阮景融的另一侧沙发上面。
沉默了许久,阮景融抬起头,看了阮辛书一眼,
“找个人,活得像个人一点……”
“最好不要是你高中的那个。”
阮辛书好像是在问为什么一样看向了阮景融。
阮景融皱着一张脸,“她对你不好。”
“……”
阮景融看了一下地面,“你和她在一起我对你妈不好交代……”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她本以为阮景融从来不关注自己,今天忽然感觉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
阮辛书点了一下头。
“啊,我知道了。”
第50章
---
阮辛书看着手上的水杯发起呆来,
“……啊,我知道。”
——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和楚郁在一起了……
“你家的暖气坏了多久了?”
阮景融满脸不愉快地看了她一眼。
“……”阮辛书想了想,“有几天了。”
“这种生活必需用的东西,坏了就要马上找人修,暖气弄不好,就像你一样容易感冒。”
阮景融拉开了客厅茶几放药的抽屉,对着阮辛书又开始批评了起来。
阮辛书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找了,人说明天来。”
听到阮辛书说了找了,阮景融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但他语气依旧是冷硬的,
“找了就好。”
“你都这个年纪了,还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生病。”
在阮景融对阮辛书的批评中,这句话是经典例句了。
——人又不是长大了就不会生病了。
阮辛书撅起了嘴。
阮辛书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和父亲也是很亲近的,不过,自从妈妈死了之后,那个温和的父亲也好像不在了一样。
妈妈死了之后,阮景融对自己比以前严厉了几倍。
他对自己的什么都不满意,有时候看见自己的脸就会说出这样的牢骚,压抑的情绪就在心里面让人烦躁。
所以,不知不觉地,她就不愿意和这个男人说话了,总是不想看见这个人的脸。
阮辛书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
“我老是生病是因为你小时候老带我去输液打针,医生说我身体有了抗体,所以才这样……”
“生病输液打针那不是应该的?!”
阮景融严肃地合上了阮辛书放药的抽屉。
“你身体不好怪谁?还不是怪你这个生活习惯?”
“喝酒也是,熬夜也是,现在身体才这么差……”
阮景融继续数落起了阮辛书的不是。
“我看你那些坏习惯都是她带过来的……”
这个她,不言而喻,大概就是楚郁了。
——怎么就又扯到楚郁了……
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地瘪着嘴,不知怎么地就顶了一句,
“这些和她又没关系……”
“和她没关系?”
阮景融看着阮辛书反问了一句。
“她不来之后,你每天占着家里的厕所哭,弄得和你妈不在之后一样……”
阮辛书动作一停,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她抿了一下嘴唇,低下头看着客厅的地面,机械性地往嘴里送水。
阮景融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但他也没有把这句话收回去。
过了许久,他开口,
“人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对自己不好的话,别人对自己不好就可以理解。”
阮辛书眨了眨眼睛,喉咙微微滚动,手上的水杯又放了下来,
“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阮辛书觉得阮景融想得太多了,虽然她生活是有各式各样的问题,但是谁的生活没有问题?
况且她真的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没这么想过’。”
阮景融重复了一句阮辛书的话,慢慢的取下眼镜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
“那就好。”
阮景融收起了放在阮辛书桌子上的书,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
似乎是觉得时间已经晚了,他起身往门口走了过去,阮辛书也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打算送他走。
“阮辛书。”阮景融背对着阮辛书穿上皮鞋。
“嗯?”阮辛书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阮景融。
阮景融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添麻烦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不要给我添麻烦,我以后还需要有人给我送终。”
“……”
阮辛书有些无奈地看着阮景融,“送终。”
“您别这样说。”
阮景融哼了一声,整理好了外套后,打开了阮辛书的家门。
“我走了。”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嗯。”
“对自己好一点儿。”阮景融的脚步声慢慢离去。
“不要活得像个孤儿样。”
阮辛书关上了门,拿出今天画好的素描不知不觉地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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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空荡荡的,除了一班的灯还是亮着的,其他的班级和年级的学生几乎都回家了。
“害怕?”
楚郁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阮辛书。
阮辛书看向了面前一班的大门,闷闷地摇了一下头,
“……没有。”
“那是紧张了?”楚郁接着问道。
“……不是。”
——其实都有。
阮辛书有些忐忑地望着面前教室的门,门里面班主任正在开家长会。
渲北高中的一班是个以升学为目标的优等生班级,阮辛书实在是没有想到期中考试都可以把家长请过去开家长会。
这比起她以前待的五班开家长会的频率高了不止一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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