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说得很礼貌,但是阮辛书知道楚郁是在揶揄自己,但她又做不出有力的回应。
“现在还觉得我是模范劳改犯吗?”楚郁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阮辛书,浅浅地一笑。
阮辛书看着楚郁,觉得那笑很奇妙,就像是忽然夏天海边吹来的风一样,带着柔和的温度。
她躲开了楚郁那双带笑的眼睛后,闷闷地望着窗户摇了摇头。
——楚郁哪里像什么模范劳改犯,她简直像只狐狸。
想想那些经济犯多聪明啊,不个个狡猾得和只狐狸一样?她为什么会以为楚郁是个书呆子呢?
“是吗。”楚郁声音很轻。
阮辛书又偷偷扫了楚郁一眼。
——她笑起来好像也挺好看的。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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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辛书发现一班的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吃饭的时间都挤出来拿来做题。
可能成绩好的学生就是会因为那种在休息时间别人没有做题而自己做了一道题而高兴的。
虽然阮辛书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但她表示理解。
但是,阮辛书感觉楚郁这个人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楚郁这个人和一班大多数的同学都不一样。
因为她不光要自己学习,还要帮助他人,是个很有服务精神的人。
一班学生有相当一部分的同学喜欢拿着问题来找楚郁。
楚郁来者不拒,她会给所有来问问题的人解答,而且态度很好。
而且,就算那些学生不懂,耽误了楚郁的时间,楚郁也从来不会抱怨。
所以,阮辛书觉得楚郁这个人脾气是好到了有些怪异的地步的。
像是楚郁面前那个叫做舒浅予的女生,楚郁已经把同一道题给她讲了两遍了,其中两遍都还是不一样的方法,她还是没有听懂。
“可是这个值为什么到了这个步骤就变了。”舒浅予皱着眉问。
“因为我们刚刚带入了公式,这个公式又产生了变化……”
“楚郁,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它就不一样了。”舒浅予一脸没听明白的样子。
“是吗,”楚郁脸上还是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用笔点着面前的草稿本,“那我重新再讲一遍。”
她又开始很认真地讲第四遍。
阮辛书勾了一下面前的画,扫了一眼舒浅予。
这个女生站在她们的桌子斜前方快半个小时了。
阮辛书感觉自己都几乎快要听明白了,大概是那道题要代个什么什么值,带过去之后第三步就会成一个公式,所以变成了楚郁写的样子。
她不懂这个女生为什么没有听明白。
换成是一班的其他人可能就会不耐烦地把这个人给赶走了,但楚郁还是极具耐心地给那人讲解。
——要是能看看楚郁这人生气是什么样子,我还真想看看。
阮辛书看着楚郁讲题的样子转过了身,接着继续开始画画。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把解题的方法听懂了,舒浅予很开心地叫了起来,
“哦,这个地方是要套这个公式啊,啊,我懂了!”
阮辛书想着自己耳朵里面终于可以不用再听到函数这个词了,但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舒浅予抱上了楚郁。
阮辛书倒不是第一次看这个女生来问楚郁问题了。
她知道这个叫舒浅予的女生很有一股子美国人的味道,喜欢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尽管大多数女生都喜欢和别人抱来抱去的,但阮辛书是一个很少和别人接触的人。
她以为楚郁这样的人可能和自己是差不多的。
但是,对于舒浅予抱上来这件事,楚郁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很平静地对着舒浅予点了点头,
“你懂了就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再来问我。”
——简直和售后服务一样。
阮辛书坐在一旁听着,觉得楚郁真的应该去做服务业。
“对了,楚郁,这个给你。”
舒浅予松开手后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零食一样的东西塞到了楚郁的手心。
阮辛书有些好奇地偷偷瞟了一眼,看出来那是一块外国进口的水果糖。
阮辛书也吃过,味道还行。
不过,比起自己给楚郁的布丁,味道差远了。
楚郁看着舒浅予给自己的糖,礼貌地点头,“谢谢。”
舒浅予大大咧咧的笑了笑,“你谢什么,你帮我那么多,是我该谢谢你。”
舒浅予走了之后,楚郁看着糖,慢慢地剥开了糖纸,似乎要把糖吃掉的样子。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你要吃那个糖啊?”
——不是说不太想在教室吃东西吗?
——楚郁的讲究呢?
明明自己给她的布丁,她都犹豫了那么久才吃,这个舒什么什么的,怎么一给她糖,她就要吃了?
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此时此刻的阮辛书已经完全忘了楚郁也已经出尔反尔地吃过她给的布丁的事情了。
楚郁似乎想着什么,最后看着把还没有吃下去的糖递到了阮辛书的面前,很是大方地道:
“饿了么?”
“……”阮辛书看着那颗糖一愣。
——我看起来有这么贪吃吗?
阮辛书没有接过那颗糖,只是对着楚郁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吃她给你的糖,我是想说——”
阮辛书一时之间没有理清楚自己的逻辑,只是看着那糖,感觉自己有些没来由地不高兴。
楚郁看着阮辛书,似乎是对‘她给你的糖’这句话产生了什么理解,她坐在自己的课桌面前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后,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阮辛书看着楚郁走到了舒浅予的面前说了些什么,然后舒浅予猛地朝自己看了过来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舒浅予从书包里翻了什么东西出来,跟在楚郁身后笑着走了过来。
舒浅予看着阮辛书笑得十分豪爽,她一边把手伸进袋子里,一边大大咧咧道:
“哎,你想吃糖就和我说嘛,这个糖确实挺好吃的,给你啊。”
阮辛书的手里一下子被舒浅予塞了一把糖,什么味道的都有。
阮辛书发现楚郁刚才是帮自己去找舒浅予要糖了,于是整张脸都涨红了,她有些想要对楚郁解释,
“我不是……”
楚郁安静地坐在了座位上,就像是看着自家喜欢吃糖的小孩一样,很是温和地看着阮辛书,
“她说她这个糖有很多种口味的。”
阮辛书皱起眉头。
——我又不是在意糖的事情,我在意的是……
“我看你每天板着个脸,以为你挺难相处的呢,”舒浅予也十分热心地道:
“我家里这个糖多了是了,你这么喜欢,我明天也给你带点。”
尽管阮辛书不擅长和别人说话,但看着舒浅予手上的糖,也很明白地觉得不能说自己不喜欢。
最后她接过了那颗糖,别扭得像根麻花,
“……谢谢。”
“没事没事,都是同学嘛。”
舒浅予拍了拍她的肩膀。
预备铃响了一声,舒浅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阮辛书在舒浅予投来的视线下面把糖放进了嘴里。
糖慢慢化开,是有些像是樱桃糖浆但又有些独特的味道。
“这个糖很甜。”楚郁道。
听到楚郁夸这个糖,阮辛书不知道怎么地脱口而出来了一句,“我上次给你的布丁也很甜……”
阮辛书说出口后觉得自己很小孩子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攀比个什么劲儿,只觉得自己脑子又在抽筋了。
——自从被转到一班之后,我脑子抽筋做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楚郁听了这句话愣了一下,但没过多久,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浅浅地笑了一声,
“嗯,那个布丁确实很甜。”
“……”阮辛书望着楚郁,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笑了。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只是,阮辛书悄悄侧过头瞟了一眼楚郁嘴角的笑容,不知怎么地就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狗,感觉心情又好了起来。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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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天气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阮辛书到邀请函上面的酒店的时候路上有些堵车。
婚礼会场位于市中心的一个五星级酒店,进入酒店的主屋之前,是设计得别致的园林,看得出来每天都有人在修剪。
走进了主屋的会场,里面的人面孔对阮辛书来说都很陌生。
阮辛书心不在焉地转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
“阮辛书。”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似乎注意到了她,那人踩着高跟鞋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身旁。
女人的声音明快,带着一丝丝开朗。
阮辛书望着她,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舒浅予?”
舒浅予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她带着幸福笑意的眼睛扫了一眼阮辛书,“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阮辛书有些被舒浅予的笑容感染了,发自内心夸奖道:
“今天这身婚纱很适合你,真的很漂亮。”
舒浅予听着笑了出来,她笑得十分开朗,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现在画画的工作怎么样啊?还是很忙吗?”
“还好,最近没有那么忙了,”阮辛书看了一下周围,“今天很热闹,来了很多人啊。”
“都是他那边的人,他家亲戚呀,工作关系上面请了很多人,和他比起来我这边的人就少了……”
舒浅予好像抱怨一样说了一句,站在舒浅予身旁的男人笑着冲着阮辛书点了一下头。
阮辛书看打扮知道这人是新郎,听说是在做外贸工作的。
但阮辛书觉得舒浅予既然能把自己也请来了,那也是请了相当多的人的。
“浅予——”舒浅予回头望了一眼大门,又有客人到了。
“阮辛书,我先去招呼一下那边。”舒浅予指了一下来客的方向。
“嗯,你们先忙吧,我先去餐厅了。”阮辛书指了一下侍者。
“我们过一会儿再聊吧。”舒浅予笑了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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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辛书被侍者慢慢带着往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餐厅似乎又是被设计在别馆的地方,从主屋走过去要经过酒店的庭院。
这个酒店的庭院设计得很考究,池塘泛起的波澜在通过反射映射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面,走过走廊的时候仿佛像是走在水底一样。
阮辛书挺喜欢这种设计的。
走到了大厅,刚一进门,阮辛书就听见了有人在招呼自己。
“阮辛书,你怎么才到啊?来来来,这里坐。”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招呼着她,阮辛书看向了声音的方向,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又认识舒浅予,想来这人应该是一班的。
但阮辛书已经完全记不清这人的脸了,也想不出来这个人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
阮辛书有些犹豫。
“愣着干什么呢?坐下啊。”
对面那人招呼着,十分热情地拉着阮辛书过去坐了下去。
“阮辛书,我前一阵子在杂志上看见你了,说你是什么新锐的画家了,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还没有坐下,就有连脸都记不清的同学就对着阮辛书发问。
“谁能想到你高中的时候天天都要被沈老师拎出去批评一顿呢?”
阮辛书干笑了两声,继续开始思考这个人是姓李还是姓刘。
阮辛书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和一班的学生对过话,不知道自己和面前这人什么关系,就要被他拿出来当成谈资说道。
“阮辛书,你啊——”
“我可以坐在这桌吗?”
那人似乎刚想要说些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阮辛书的身后响起,打断了这人的话。
那个声音的主人轻轻将手搭在了阮辛书的椅背上。
阮辛书不禁吸了一口气。
楚郁今天穿着一身色调令人联想到海洋的蓝色外套,黑衬衫牢牢地扣到最后一颗纽扣,她的颈线流畅地被西装勾勒,让人觉得有几分禁欲。
——也对,楚郁也是舒浅予的同学,舒浅予怎么会不请楚郁来呢?
楚郁看着阮辛书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似乎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阮辛书喉咙微微动了一下,错开了她的视线。
“当然可以啊,楚郁,你就坐我旁边吧?”一个男生伸手就把自己身旁的椅子拉开来。
那人话音未落,又一个男生搭腔道:“坐我旁边也行啊。”
阮辛书看着那几个人,顺手拿起桌上的冰镇柳橙汁倒进了自己面前的杯子里。
——她坐哪里都和我没有关系。
“谢谢,那我就坐这里吧。”
楚郁拉开了阮辛书的身旁的椅子,她看了一眼阮辛书,看上去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阮辛书看着楚郁坐下来没有犹豫的样子,觉得她的这句‘可以吗’很是虚假。
那几个邀请楚郁坐过去的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过了一会儿,几人好像没有话找话地问道:
“楚郁,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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