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阮辛书的眼神,楚郁安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微微地张开嘴,可能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没能说出来,只是眼睛里面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阮辛书看着她的眼神,心想她连门都进来了,只要不到她的床上又有什么所谓,于是又不再看楚郁了。
“我能用一下你家厨房吗。”
过了许久,楚郁看着她床头的药问道。
“什么?”
阮辛书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楚郁抬起头看着她,“给你做饭。”
“你为什么要做饭?”阮辛书的语气十分不客气。
“你生病的时候觉得麻烦就会不吃饭。”
阮辛书皱眉。
她想她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
毕竟她连外卖都点了,怎么能叫不吃饭呢?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就道:“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楚郁看着她,还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吃过了?吃的什么?”
“肯——”
阮辛书收了一口气,立马闭上了嘴。
好险,一瞬间‘肯德基’差点脱口而出。
尽管她为了凑数顺便点的全家桶套餐里面有鸡肉,有蔬菜,有面包,但在楚郁的认知里面肯德基依旧是属于垃圾食品的范围的。
于是她思考了一会儿后简洁地道:
“饭。”
阮辛书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
楚郁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你的朋友吗?”
阮辛书心里面咯噔一下,咬了咬嘴唇,点头,“嗯。”
——大概是我的老朋友肯德基。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撑着床头又坐起了身子。
楚郁看着她的动作,“我去帮你开门。”
“不用,我自己可以……”阮辛书很慌张。
她开始疯狂在脑海里寻找一个既可以取外卖又可以不被楚郁察觉的方法,但是可能是平时不怎么用脑子,现在脑子也不太行,而且这种情况她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所以她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一个具体的解决手段。
楚郁看着她,“是我不能见的朋友吗?”
“……”阮辛书不回答,她的确是不太希望楚郁和肯德基见面的。
但楚郁很是贴心地帮她把被子捻了上去,“如果不是的话,你躺着,我去开门。”
阮辛书是想要拒绝楚郁的,可是她又想不出一个很好的理由,也想不出一个遮掩的方法。
总之,事情发生地很快,她还没有想到借口,楚郁就已经出去了。
然后,她就听见玄关的门被打开了,先是楚郁和外卖员确认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疑惑。
接着是外卖员焦急确认的声音,“没错啊。”
阮辛书觉得自己听得很烦躁,一下子把头埋在了枕头下面。
过了一会儿,楚郁拿着肯德基的外卖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把头埋在枕头下面像是鸵鸟一样的阮辛书,“你的外卖。”
楚郁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问了一句话,“这是你的晚饭?”
阮辛书轻轻侧头,探出了头来看着拿着全家桶的楚郁。
全家桶和楚郁,感觉十分不搭。
阮辛书面无表情,佯装严肃地‘嗯’了一声。
楚郁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全家桶,“……”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安静地把肯德基放到了一边。
“我去给你做点其他的。”
阮辛书觉得她那冷冷的声音表现出了她对快餐食品的一贯的不待见。
“……”阮辛书又觉得自己很委屈,她心里面觉得自己在自己家,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不应该由楚郁指手画脚。
但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地有些说不出口,最后终究是又缩了缩身子,把头埋在了被子里面。
---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都觉得自己可能要睡着了,又听到了安静的脚步声。
楚郁的脚步声。
——我居然还记得这个脚步声。
阮辛书闭着眼睛想。
“你买的全家桶我带走了。”楚郁淡淡道。
阮辛书听到全家桶这个词,觉得耳朵很烫。
她感觉自己被戳中了痛点,差点恼羞成怒从床上坐起来张嘴质问楚郁有什么权利处理她的全家桶。
只是她一坐起来,就看着楚郁把一个餐盘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餐盘上面放着一碗陶瓷碗,碗里盛着的蔬菜皮蛋瘦肉粥和一个盖着小盖子的小碗。
“这是什么?”阮辛书指了指那个小碗。
——小碗看着还怪精致的。
是她喜欢的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碗。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陈述事实,“茶碗。”
阮辛书也知道那是茶碗,她想问的是:“……里面是什么?”
“奶油布丁。”楚郁语气很淡。
阮辛书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本来还打算张开的嘴一下子闭上了。
看着阮辛书不说话,楚郁又安静地把粥盛进小碗里面,把盛好了粥的小碗递到了阮辛书面前。
阮辛书接过小碗,不动声色地瞟了楚郁一眼,又看向了碗里的粥。
粥上面撒了一些葱花,看起很更健康,也十分催人食欲。
她慢慢舀起一口粥送到自己的嘴里。
是她本来就想吃的蔬菜皮蛋瘦肉粥和奶油布丁。
要不是她的手机是指纹解锁,她差点怀疑楚郁偷看了她手机的搜索记录。
因为皮蛋瘦肉粥味道很好,所以阮辛书许久没说话。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后悔让楚郁进来了。
只因为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现在又病了。
这两个情况交织在一起真的很危险。她想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具体来说就是她可能会忍不住向楚郁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她是个记得住谁欺负过自己的人。
她记得住幼儿园的时候秦廷森抢过自己蛋糕上面的草莓,记得住宋旻小学的时候在她画好的画上面用油性笔添了一只猪头,也记得那天楚郁头也不回的背影。
阮辛书想着‘哼’了一声。
她很害怕现在自己一个嘴软就原谅了,于是只能一口又一口地喝粥。
她喝着喝着感觉眼睛有点热。
——我真没出息。
“慢一点吃,阮辛书。”
楚郁伸手拿纸巾擦了一下她的嘴角,又慢慢地给她碗里添上了粥。
她声音很温柔。
阮辛书吸了一下鼻子。
——不要想太多,这个人从以前就很擅长这一套。
作者有话说:
1,这篇是现在的。不知道你们熟悉“--”和“---”没有,希望我没有打错。
2,估计你们已经了解主角性格了,哈哈哈。
第6章
高中时候的阮辛书总是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半桶水的天赋更折磨人的东西了。
她从小就在画画,小学五年级之前那几年她参加比赛都获得了全国一等奖,那个时候,周围人都说她是个有天赋的小孩。
可是自那以后,她就没有获得过什么出色的成绩,以前获得的奖项也早就沦为了一张废纸。
有时候,她害怕像阮景融说的那样,荒废掉自己所有的人生,最后发现自己只剩下平庸和碌碌无为。
可是每当到了自己偶尔动摇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画,她总是会想——
——如果我不是一个能画出这样画的人,恐怕我也早早放弃不再画了。
可是,当一个人有一点才能,偶尔也能画出连自己也感叹的作品时,要怎么才能甘心放弃呢?
--
阮辛书从楚郁手上接过自己的素描本,没有说话。
她觉得这个状况很窒息,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本来不想哭的。
其实到此前为止,她和楚郁也基本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为什么非得在一个根本没有说过话的人面前哭不可呢?
简直莫名其妙!
想想可能是因为从这学期转进去的新班级里面的同学和老师这些天看她的眼神。
也有可能是今天那个老师说的话说中了她一直在意的地方。
还有可能是刚才楚郁的脚步声的原因。
她想着,分析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混在一起,让她有些控制不了情绪了。
……服了。
眼泪怎么又开始往下流了。
阮辛书有些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口气,把眼泪擦掉。
楚郁看了一下手里的袋子,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最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整理了一下封口,递给了阮辛书。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袋子,上面印着面包店的名字,里面露出了一个牛角面包的尖。
“……什么?”阮辛书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
楚郁看了一下里面很明显面包形状的东西,又看了一眼阮辛书,用对三岁幼儿一样耐心的语气解释道:“这个是牛角包,又叫做可颂,是一种使用大量黄油烘烤的面包。”
阮辛书皱了皱眉。
她当然知道那个是牛角面包。
她只是疑惑为什么楚郁要给自己面包。
“我想你还没有吃饭。”楚郁道。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有些犹豫地接过了那个面包。
她确实是饿了。
她看着楚郁手里的袋子,那是学校门口的面包店的袋子。
阮辛书知道知道楚郁早上桌子上常常放着那家店的牛奶,所以她猜楚郁早餐一般是吃这个的。
阮辛书不喜欢那家面包店。
那家店的蛋糕她吃过,味道说不上多好,奶油甜得过头了,里面好像还有没有搅拌均匀的砂糖,口感带着一点沙子的颗粒感。
她想着面包的味道肯定也一言难尽,于是吃过一次蛋糕就没有再去那家店第二次了。
因为从不觉得面包好吃,再加上讨厌这家店,阮辛书接过牛角包后迟迟下不了口。
她看了一眼楚郁,楚郁也正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吃这个面包。
“其实我平时更喜欢吃布丁的。”
阮辛书说着,扭捏地把面包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说来很奇怪,她本来觉得面包是很难吃的东西,但楚郁给她的这个面包很松软,咬下去后嘴里好像充斥着小麦和黄油的香气。
她看了楚郁一眼,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吞下面包,不知不觉地眼泪又落了下来。
楚郁伸手轻轻擦了一下她的眼泪,“慢点儿吃。”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催促,但却很清晰。
阮辛书看着楚郁,她感觉楚郁的手指凉凉的,贴在她眼睛上面的时候很舒服……
--
路边橙色的路灯如同星火一样融入夜里。
初秋的夜晚很安静,没有了夏季的虫鸣,空气中带着一点潮湿的气息。
这几天渲市降温,地面上有些地方有积水反射出了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自行车的车轮压过了水洼荡起一阵波纹。
楚郁背着书包走在学校的围墙旁,围墙上的常春藤的叶子轻轻摇动,阮辛书推着自行车走在她的身旁。
阮辛书嘴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楚郁回家的方向一样,只是一个是骑自行车,一个是坐地铁。
自行车辐条的声音在带着一丝夏季余温的空气中有规律地响起。
阮辛书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是刚刚楚郁还看着自己哭,自己哭得还那么惨烈,直到现在眼睛还在发疼,她心里面有觉得有点尴尬。
许久,她抿了一下嘴唇,“你为什么要帮我拿本子回来?”
阮辛书偷偷扫了一眼楚郁,其实她心里某个地方知道楚郁刚才那一连串的行为都是在同情自己。
她并不觉得有人同情自己是什么坏事,有人同情总比没人同情来的好。
但她同样有着自尊,她不希望楚郁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这样做。
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看着她还有些泛红的眼角后,又很是礼貌地收回了视线,“你上课一直在画,我觉得就这样丢掉不太好。”
她回答得很顺畅,语气也很平静。
其实阮辛书很清楚自己和楚郁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楚郁这样的乖宝宝能理解自己这种不学无术只知道画画的怪胎才是奇了怪了。
可是她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问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问题。
“你觉得沈岳说的对吗?你也觉得我画的东西不知所谓?”
楚郁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安静地扫了一眼阮辛书的脸。
看着楚郁一直没有回答,阮辛书的手指摩挲车铃,又有些后悔起来。
她和楚郁认识不到一个月,企图楚郁能理解自己的什么呢?
况且,就算楚郁理解了又能如何?不理解又能如何呢?
阮辛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楚郁看着阮辛书摩挲车铃的手指,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安静地张口,
“我不会画画,也没有专业的知识,是一个外行人,你问我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说得客观。
阮辛书听着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安静地往前走了几步,手指点了一下嘴唇,她回过头看了阮辛书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
“但是,你第三页的那幅画,我还挺喜欢的。”
5/66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