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辛连鹿昭的名字都不想说,直接用“Alpha”代称。
盛景郁听着,眼瞳怔了一下,灰银色的光明显的在程辛视线中波动了一下。
游离于这个世界的疏远带来是对这个世界感知的全然空白。
“喜欢”这个词在盛景郁脑袋里出现的太过突然,在过去她甚至都没有想过,她也从没觉得自己这辈子还能喜欢上什么人。
所以,耽于念欲的吻是喜欢吗?
像是骤然脱离于此刻的对峙,盛景郁轻眨了下眼睛。
那是刚刚她在面对程辛时所没有的缓和,甚至于在平日里的清冷疏远中点缀了一丝落于世间的真实。
而那个让盛景郁落步于这个世界不是程辛。
是“鹿昭”这个名字。
程辛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不甘又挫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清楚这件事,阿郁。”
比起刚刚冷风吹过太阳穴的刺骨,此刻的后悔让程辛更加无法接受。
她就应该听盛景郁的,不让鹿昭知道这件事的。
与其清楚明白,还不如永远蒙在鼓里,不清不楚的做个傻子,对谁都好。
可站在分岔路口的人又怎么知道每一个选择背后的未来呢?
后悔是最廉价无用的东西。 。
清晨时分,雨已经不下了,天空没有任何污染,湛蓝如洗。
盛夏空气却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带着闷热重新席卷来。
鹿昭紧皱着眉头,她感觉四肢的正浸泡一处昏黑而潮湿的地方,寸步难行。
黏腻的感觉贴满了她的身体,被束缚的难受迫使着她睁开眼睛。
“……”
没有缓冲,鹿昭兀的从梦中睁开了眼睛。
格子的天花板一块接一块的拼在她的视线中,环境是陌生的,可消毒水的味道却有些亲切。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脑袋,房间的场景从她视线中忽闪而过,头疼欲裂,迫使她不得不回到原位。
“唔……”
似乎是感受到了床上人的动作,伏在床边的脑袋轻轻动了动。
不满的声音嗡嘤着从手臂中传来,是宸宸那熟悉的娇憨声音。
而接着这声音就更清晰了。
宸宸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接着就跟鹿昭睁开的眼睛对在了一起,惊喜又激动的站了起来:“阿昭!你醒了!”
娇憨不再,激动的有些吵人。
鹿昭看着宸宸脸上的兴奋,想说她好吵,但却没有那个力气。
而接着也不等她挣扎出那份力气,宸宸就又坐到了她床边,又急又气:“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真的是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就是昏迷了还一直不肯打针,二十多的人,怎么就能这么怕打针啊?”
“那你既然怕打针,就不要让自己生病啊!居然还去主动淋雨,你是不要命了吗!高烧叠易感期,差点烧成肺炎,你一个歌手,还要不要前途了!”
宸宸说着到现在还令她心有余悸的事情,一个劲儿的捋着她的小心脏。
而鹿昭则躺在一旁听着,表情并不如刚才初醒时轻松。
“我睡了很久?”鹿昭扯开了有几分干涸的喉咙,唇边却点着湿漉漉的水意,没有意料中的疼。
“也不是很久。”宸宸看了眼表。“你凌晨被送来,现在才七点,刚刚天亮。”
“辛苦你了。”鹿昭轻抿了自己并不干涩的唇瓣,感谢的摸摸宸宸的手。
宸宸摇摇头,不敢居功:“我才不辛苦,辛苦的是人家盛小姐。我来的时候盛小姐浑身还都是湿的,劝了她好久她才肯去换衣服,真是的……”
宸宸细数着盛景郁的事情,正还要继续往下说下去,鹿昭却兀的打断了:“我想吃苹果。”
“啊?苹果。”宸宸立刻把自己要说的话抛之身后,拿了拿苹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了下去,“别吃苹果了,要是饿了得多就喝粥吧,正好该吃早餐了,我让阿姨给你送来。”
吃什么鹿昭并无所谓,事实上她也不是真的想吃苹果。
而她听到宸宸这么说,便也顺从的点了点头,就这样任由她安排了。
而就是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刚刚一直出现在宸宸口中的盛景郁进来了。
她先是看了一眼已经醒来的鹿昭,眼瞳有一瞬欣喜,接着又藏在了瞳子后面。
宸宸正在帮鹿昭调整病床靠背角度,就听到盛景郁手机传来的声音:“宸宸,陈小姐好像找你有事,没有联系上你。”
“陈小姐?”宸宸顿了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着,又豁然开朗,“可能是队伍重组的事情,昨天下午我说要把计划给她的。”
“我出去打个电话。”
有些急迫,宸宸说着就离开了。
偌大的病房里摆放着最基础的东西,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鹿昭跟盛景郁。
脚步声也是轻的,盛景郁慢步坐到鹿昭床边,对她比划道:“要和我聊一聊吗?”
作者有话说:
小鹿(傲娇):不要!
鲸鱼伤心的跳进了海里。
第77章
盛景郁的比划没有声音,只是带起了一小阵文字组成的风,轻轻的落在了鹿昭的鼻上。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她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过往日里明朗,湿润的唇紧紧闭着,似乎并不打算跟盛景郁聊聊。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按下了慢速播放,鹿昭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盛景郁,而盛景郁也看着她。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她们之间波动,病房里的安静算不上寂寥。
终于,鹿昭还是开了口。
她眼睛算不上多有精神,目光也显得冷:“老师想跟我聊什么?聊你们的实验项目有多成功,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不久之后就要从洋房里搬出吗?”
好像刚刚的停顿是在给自己蓄力一样,话音落下,鹿昭也没有给盛景郁回答的空落时间,接着又道:“好啊,离开也可以啊。不过剩下的租金我是不会退还给老师的,押金也要扣掉。”
她这话里带着怨气,过分的苛刻条件像个倒钩,抓着站在她身边的人,即使是想走也不能走。
盛景郁听着神色缓了一下,认真的回道:“鹿昭,我跟你签的是一年的合约,我是不会离开的。”
那已经认定的事情,被当事人亲口否掉,鹿昭神色蓦地顿住了。
可以说她听到这句话后稍微安心了一下,可这也不妨碍她心上好有其他的疙瘩:“老师总要有些契约精神吧。”
“你骗了我,总不能连跟程辛约定好的事情也不遵守吧。”
鹿昭的声音是沉着的,不用猜也能让人知道这件事让她心情不佳。
她们要聊的事情终于还是拐到了这件事上,盛景郁抬手跟鹿昭解释道:“程辛跟你说的只是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我现在的想法。”
鹿昭并不给盛景郁喘息的时间,接着问道:“那老师现在想的是什么?”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确另有目的,是想要借用你的信息素稳定我的身体状况,但后来我就不想这样做了。我知道你厌恶欺骗,所以我也不想再利用你。”
盛景郁说着,清冷的眼瞳中露出几分真挚。
她知道自己已经欺骗过鹿昭一次了,所以也没有给自己借口,话说的坦诚。
可鹿昭却不以为意,反问道:“可你还是这样做了不是吗?”
“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告诉我?哪怕是,哪怕是后来随便挑一个日子呢?”
“我不见得会拒绝的,再不济我们做一场交易也行啊。”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志气,尤其老师刚认识到我的时候,我都穷困潦倒到跟人合租了,很容易就被金钱收买的。”
还没退去的高烧烧得鹿昭大脑发涨,怀着某种情绪,鹿昭将自己的骄傲贬得一文不是,只想要问一问盛景郁:“老师当初选择用欺骗靠近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知道真相吗?”
“还是你也跟程辛一样,都觉得我知不知道真相无所谓。”
跟前面几句的质问不同,鹿昭的最后一句带着一种不愿相信的语气。
感冒惹得她眼睛泛红,整个人看着都有种快要碎掉的感觉。
鹿昭刚刚列出的每一句,盛景郁都认,可唯独这一句,她不能认:“无论程辛跟你说了什么,在我这里都不作数。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她比谁都知道鹿昭的骄傲,也比任何人都要欣赏她骄傲又灿烂的样子。
也因此她卑劣又自私,扣过鹿昭的手在凉夜里拥吻,在车里恣意,逃避似的不去想如果鹿昭知道这些噎埖事情后会怎样。
一次一次的拖延,下意识的将厮混当做补偿。
“我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你,也没有想过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盛景郁清眸注视着鹿昭,一笔一划的对她讲道:“在这场计划里,从来都不是我要离开你,而是知道真相后你会不会离开我。”
安静的病房里落着一行文字,盛景郁的坦白来得太早,还没有对峙多久就出现在了鹿昭的眼里,来得猝不及防。
这话来的要人心跳,鹿昭跟着愣了一下。
她从没预想过,自己在盛景郁的计划里,还能握着主动权。
而这权利是盛景郁交给她的。
她也并不是那样冷血的人……
对吗?
鹿昭在心里问着自己,接着那双怔住的眼睛黯然淡了下去。
希望讶异全都碾碎在鹿昭弯起的笑眼中,细碎的光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如刺眼的玻璃,划过盛景郁的视线:“老师,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狡猾。”
“你告诉我你有先天性遗传病,告诉我你的声音因此被毁,告诉我你的腺体需要Alpha的信息素来稳定。却没说只有我的信息素是对你有效的,你选择靠近我也是因为你闻不到其他Alpha的信息素,只能闻到我的。”
说到这里,鹿昭脑袋里就出现了自己的妈妈们。
就是因为秦家在那个时候是最佳的联姻对象,可以帮到鹿絮,所以她选择了隐瞒部分真相跟秦曦联姻。
她告诉秦曦,在她之前她曾经交往过一个Alpha女友,却没告诉她,她们到现在还藕断丝连。
直到计划成功,鹿氏集团全部成了她的,她便装也不装的转身离开,领着情妇跟私生女堂而皇之的住进了鹿宅。
何其相似。
“老师说害怕我离开,可我现在已经不敢靠近你了。”
鹿昭的声音里有一种无法看透真假的无力感。
她没有办法再去接受一个由谎言织成的世界,这是她身体与大脑难得联合一致,为她编造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曾经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生活了十五年。
然后美梦破灭,如坠深渊。
可为什么这层机制的第一次启动就是要她防备盛景郁。
她到此为止的生命里,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盛景郁看着鹿昭看向自己的眼神,心腔顿时泛上一阵强烈而陌生的酸涩感,横冲直撞的蔓延至她全身。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触碰到了鹿昭怎样的底线。
鹿昭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的过去,每一个字里却都包含的她的过去。
那些对鹿昭来说,格外残酷的事情,那些她在长廊下,郁郁寡欢的对自己说的事情。
准备了再多的说辞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盛景郁苍白的只剩下了保证:“鹿昭,我保证以后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你相信我好吗?”
可就连这保证,鹿昭听着也耳熟。
“阿曦,我都跟你说了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你别闹了不行吗?”
“我保证,哪怕是她们娘俩来了,你跟昭昭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就再相信我一次不行吗?”
……
回忆翻腾,鹿昭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她还在发烧,想说的话跟不上她的思绪,语不成句,脑袋转的艰难。
寂静的病房里,鹿昭就这样坐起看着一旁的盛景郁,看着晨光落在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人疏远的清冷,脑袋里不停的回放过去她们朝夕相处的情景。
她们十指交扣,在廊下,在窗前接吻。
她的手揽过她的腰,沉沦的清醒,完全是出于她的意愿。
可现在就连这些,鹿昭的大脑都向她传递出一个“?”。
干涩的喉咙滚了一下,鹿昭嗓音喑哑:“老师这样对我保证,是因为特效药还没有完成最后的开发,还是因为我在作为老师的慰问剂的同时,也可以作为老师用来释放欲望的工具?”
盛景郁听着这话心上一抽一抽的发疼,否定道:“不是的,鹿昭,你不要这样想。”
“那老师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想?”鹿昭接着问道,眼神冷冷又羸弱,“我对老师来说算什么?”
明明刚刚还是个思绪跟不上的病人,这一瞬鹿昭却反应的出奇的快:“如果那天在酒吧可以让你闻到信息素的人是别的Alpha,你也会跟她做和我一样的事情吗?”
“你也会接受她的临时标记,跟她接吻,用跟她每□□夕相处的时间来获取她信息素吗?”
联想来的很多,每一个都让鹿昭的声音哑一度。
她的情绪激动,连带着嗓子也剧烈的咳嗽起来。
因为过去作为爱豆要在镜头前完美,所以鹿昭的身子一直都是不经细看的瘦。
剧烈的咳嗽带动的她整个人都在晃,一声接一声的咳感觉快要把嗓子咳破了,非得咳出几口鲜血来才能停下。
盛景郁见状,立刻起身过去要帮鹿昭拍拍背。
“啪!”
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在病房里响起,清脆不过,分外刺耳。
清晨的阳光灿烂,抬起的手指也随着落满了明亮。
继而被打散的也是一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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