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两人之间若即若离,可谁也不愿主动靠近对方。
倒是沈浮汐先睡着了。
郑临渊听着对方逐渐平静舒缓的气息,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风扇吹过时拂动颈后留长的碎发,像是扫在了自己心上,有些发痒。
他凑过去了些,抬起一只手臂,悄悄圈住沈浮汐的身子,揽过了劲瘦的腰肢,胸膛贴上了对方的后背。
为什么不能在清醒的时候向他讨要一个拥抱呢?
郑临渊动作温柔,掌心隔着衣物感受对方呼吸时起伏的小腹,极为珍重地轻轻摩挲着,略感餍足。随后闭上眼,一同陷入了如水澄澈的午后梦境。
梦里有清凉的海水漫过竹席,耳边遥远地传来风铃响。
——
“你得加一条辅助线,”郑临渊用手指点着试卷,“从∠A到∠BCF,这样。”
沈浮汐沿路画了条虚线上去,然后停了动作,沉默地盯着这个被分割开的几何图形。
他听见坐在身边的人笑了一声,伸过手来隔着自己的手背握住了圆珠笔,开始详细地解释思路,把图形画得更加面目全非,最后问沈浮汐听懂了吗。
沈浮汐有些心虚,却还是应了声“嗯”,写了个“解”,点了个“∵”,笔尖再次停顿。
要是郑临渊接下来要骂他,他也无话可说,毕竟对方认真地给他讲了好久,但那一长段内容他只能听懂每个角在什么位置上。
郑临渊也在等他的下一步动作,于是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郑临渊再次凑了过来:“没事。”
他拿过沈浮汐的笔,在试卷上流利地写下答案过程,然后按了下笔头,笔尖缩了回去,点在第一行。
“你基础弱,一下子听不懂是正常的。”郑临渊语气平静,顺手去拿桌面上的数学书,翻开理论公式的那一面,从最基础的开始讲起,“我重新带你过一遍定理。要听。”
沈浮汐放松了些,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郑临渊会像平时那样开着玩笑嘲讽他,但事实上却有些出乎意料。
每一步过程都被细致地写了出来,甚至连内角和的加减计算都列了竖式,郑临渊再次讲了一遍,沈浮汐大致听懂了,只是盯着试卷上的清隽字迹,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你应该写在草稿纸上的,”沈浮汐指了指那道题,“这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我的字。”
他回头,看见郑临渊正盯着自己,眼底藏着柔和的笑意。
——
李龙华带了十几个人打架,沈浮汐还觉得莫名其妙,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尤其是看到对方只来了六七个人,力量对比悬殊,就更觉得不讲武德。于是自己走远了些,靠在走廊的护栏边说帮忙看风,格外悠闲地听那群人吵架。
其实一开始没打算动手,但李龙华行事浮夸,嗓门也大,把对方吼得怒发冲冠,忽然就伸手推了把李龙华。
李龙华愣了一刹那,随即表情扭曲起来,一手就抡了过去。
打起来了。沈浮汐觉得有些难办,这么多人动静也大,万一把老师招过来就麻烦了。
对面只来了差不多一半的人,没过多久就被制服着气喘吁吁,转角处忽然出现了个女生,本以为是过路的,没想到直接冲过来扇了其中一个人一巴掌。
那个人瞬间冒了火,想要去拽女生的头发。沈浮汐终于动了动,声音提高几分:“诶——”
人群的目光也望过来,注意力暂时转移。
沈浮汐将那个人扯回身后,一边转头去看李龙华,语气毫无波澜:“李龙华你怎么找的人?连女的都打。”
李龙华以为他要来劝架,脸色也不爽起来,刚要反驳几句,却又听见沈浮汐跟刚才被打的那个人说道:“问问哪个是她男朋友,补他脸上。”
李龙华笑了一声,沈浮汐从来就这样,一报还一报,心里算得比谁都清。
沈浮汐叹了口气,浪费的时间够久的了,看他们吵架也枯燥得要命,于是走到李龙华身边:“逞完威风没?回去上晚自习。”
——
新分班没出一个月,班里就飘起情愫暗涌的荷尔蒙气息。总有人上课眉来眼去,纸条来回传了几万次。就连班主任都发现了气氛不对劲,专门开了节班会强调异性交往要有分寸,但都被班里同学当成了耳旁风。
烂班纪律差,旁边那对同桌正在搞暧昧,经常上课讲悄悄话,动手动脚地小打小闹,沈浮汐听着烦,李龙华却在前面天天起哄似地开他俩玩笑。
班里最吵的几个人在他周围绕了一圈,他连睡觉都不安稳,随时都能听到窃窃私语。
今天吃了午饭回班,就发现旁边那男的把周围的桌椅清了,没敢动沈浮汐和李龙华的,就在他俩桌旁擦着边掠过,摆了一圈心形蜡烛。又从储物间抱了一捧艳红的玫瑰花,站在圈里等那个女生回来。
班里人闹哄哄的,给他壮胆。那男的专门没吃午饭,花了些时间布置现场。沈浮汐看着那一圈被点燃的蜡烛,心想要是被郑临渊看见,估计二话不说又要扣分。
没过一会儿,那女生就跟着同伴经过窗边,全班同学霎时安静下来,灭了教室前面的灯,唯一留了男生头顶的那一盏,营造了点聚光灯下的主角气氛,瞬间浪漫起来。
女生进来的时候果然惊讶得走不动道,又被旁边先反应过来的同班笑着拉了过去,然后被推搡着进了蜡烛摆的爱心圈里。
男生递过手捧花,情意深切地说了一大段酸得倒牙的情话,女生几乎潸然泪下,周围的人开始不约而同地喊“答应他”。
女生含泪点头,然后被男的抱进了怀里,同学们又顺势换了口号“亲一个”。李龙华在旁边呼风唤雨的,像个婚礼司仪,调动着全班气氛高涨。
沈浮汐看着好笑。
然后俩人就真的如胶似漆地亲在了一起,同学们嫌弃地“咦”了一声,拖了好长的尾音。等俩人分开以后,男生就四处找着被自己不知道移到哪里的座位,弯腰去抽屉里掏东西,是一大袋喜糖,面色欢喜地给周围人分发。
幼不幼稚,过家家似的。
几枚喜糖递过来,沈浮汐伸了手,阿尔卑斯蓝莓味。他盯着看了会儿,然后五指收拢,将糖揣进了兜里。带回去给沈欣月吃。
守在前门的人忽然大声喊了句“老师来了”,众人慌忙收拾着地上的残局,将一地的蜡烛踢去储物间,玫瑰花也藏进座位边,迅速将桌椅恢复原位,终于在老师踏进班级之前,若无其事地安坐在座位上。
只是那一缕玫瑰花的浓香还未散去,氤氲在狭窄幽闭的教室内,混着股汗酸气息,以及中午有人偷偷在教室内泡面的调料包味。
第13章 窗帘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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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临渊平时回教室比谁都早,就为了刷他那几本破练习题,晚饭都吃得魂不守舍,脑子里还想着刚才卡了一半的思路。
沈浮汐就反了过来,不想一下课就跟全校学生抢饭堂,干脆等晚点再去吃。于是经常在下楼梯的时候,看见郑临渊已经坐在教室里了。
最近郑临渊检查卫生也很少被安排来他们班里,沈浮汐看见对方的身影,才想起两人似乎有些天没见过面了。本来想去饭堂的,却拐进了走廊,向着郑临渊的班走过去。
郑临渊眼瞎耳聋,听不到脚步声。沈浮汐走进去,坐在了他前桌的位置上,语调平淡:“郑临渊。”
对方头也没抬,还皱着眉顽固地做他那道题,勉强分出心应了沈浮汐一句:“干嘛?”
沈浮汐想了想,手肘撑上他的桌面,托了腮,反着看他的练习册,忽然开口:“想接吻。”
操。
郑临渊皱着的眉松懈几分,笔尖也虚虚地在纸页上一点,怔了一瞬才抬头看他,随即字迹凌乱地把后面的步骤补上了:“等我写完这道题先。”
沈浮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耐心地等对方做完了那道题。郑临渊蓦地站起身,拽着人就往墙根处走。
窗帘被一把扯过来,遮了半边教室,现在教学楼里没什么人,一班又在走廊尽头,应该不会被发现。沈浮汐正盯着那半边没被遮挡的窗外,就被人捧了脸,半强制地移回视线。
郑临渊什么也没说,火急火燎地直接亲了过来,唇瓣压在他的唇上,沈浮汐没来得及闭眼。
“怎么突然想着这个?”郑临渊问了句,也没想听对方的回答,再次吻了过去,呼吸交缠,距离太近,沈浮汐不太适应地偏了偏脑袋,又被对方警惕地揽过后腰,不让他有半分躲避的念头。
总不能说是因为班里有人表白,就想试试接吻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之前虽然郑临渊帮他摸过好几次,也真枪实弹地做过一回,但他们平时连拥抱都很少,更别说接吻这种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行为。
“我就……想试试。”沈浮汐思忖着,说话时双唇轻蹭过对方,又惹得郑临渊咬了咬他的下唇。
“吻有什么好接的,”郑临渊故作嫌弃,不肯承认自己此刻正沉溺于那两瓣柔软,“没意思。”
沈浮汐心里不太高兴,却感受到对方说完话就没再把嘴闭上,随后湿润的舌尖就探入了自己的唇缝间,他抿了抿唇,像是不怎么愿意接受对方的舔舐。
“张嘴。”郑临渊眼皮微抬,半觑的视线危险地落在对方脸上,满是威胁。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启唇让对方伸进来,郑临渊的舌尖掠过齿尖,抵上他的舌面,搅弄着缠在一起,传来湿润的水声。
吻被加深之后,呼吸就开始不畅,沈浮汐被对方亲得有些缺氧,伸手将人往外推,想稍微缓缓。却被郑临渊抓着手绕过颈间,引导着回抱住对方。
沈浮汐也没将手收回去,环住对方脖颈的双臂收紧了些,两人贴近彼此,郑临渊忽然换了个方向,将人压在窗户玻璃上亲。
隔着一袭水蓝色的窗帘,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但也窸窣着发出晃荡的动静。沈浮汐感受到身后的窗帘将两人半裹在里面,粗糙的布料擦过耳际,又被郑临渊伸手挡开,掌心最终落在他的颊边,捧着他的脸亲。
口腔里也被舔得一片湿热,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嘴角淌下,郑临渊嘬吸着他的舌尖,传来一阵酥麻,但大多时候只是将舌头无意义地向内顶,深得几乎顶上舌根,又转过去戳他上颚,掠夺他口中的空气,动作霸道急躁,沈浮汐被吻得想干呕。
但其实也挺舒服的,被柔韧灵活的舌尖侍弄着,沈浮汐甚至觉得自己的口腔壁上也有敏感点,不然怎么接个吻都会浑身无力。
窗外响起脚步声,沈浮汐忽地睁大眼,却没阻止对方的吻,似乎还有些留恋。郑临渊又重重地压着他的唇瓣亲了两下,然后直起身,伸了手将对方嘴角的透明水液抹干净。
不是他们班的人,估计只是转过走廊要去办公室。郑临渊收回目光,犹豫着打算再亲过去,却被沈浮汐推开了。
沈浮汐想着刚才对方说的那句“吻有什么好接的”,心里有些不服气,往旁边退了两步:“吻技这么烂,以后不找你了。”
“随便你。”郑临渊也像是无所谓的样子,顿了顿之后又说道,“学会以后回来教我。”
——
沈浮汐走到柜台里,收拾着凌乱的桌面,将抽屉里的钱整理好,闲得无聊又去清点旁边的酒水。
沈清走出来看见他,骂了一顿又回了屋,沈浮汐没听,他都习惯了。
早点回家被骂,晚点回家被骂,总之回家就会被骂。坐着被骂,站着被骂,沈清哪儿哪儿看他都不顺眼。
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以前沈清还会给他扎小辫,晚上抱着他哄他睡觉,还会在爸爸妈妈没归航前安慰偷偷躲角落里哭的他。可后来不一样了,爸爸妈妈离世以后,他和沈清都变得对彼此十分陌生,很少会平心静气地沟通。
他十一岁的时候,父母的渔船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船上的五个人全部遇难。渔船是他们家的,责任也该由他们来承担,没过多久其他三个人的家属就找上门来,向着相依为命的姐弟俩索要赔偿。
沈清比他大七岁,当时才成年没多久,刚准备要读高三。她成绩还可以,估计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但发生了这桩意外以后,不得不中途辍学,撑起渔排的惨淡生意。
他家里穷,哪来那么多钱去偿还三条人命,天文数字般的赔偿款压在沈清身上,她也一天比一天更憔悴。
直到第二年,有一段时间沈浮汐发现沈清的肚子隆了起来,后来越发明显,可从来没见过有陌生男性来找过她,沈清从来也不提。
沈浮汐十三岁的时候,沈欣月出生了。
那时他已经把头发剃了,也学着去改变以前的软弱性格,学会了一身打架的本领,以免债主再次让人找上门来,自己无法还手。
但沈清只以为他是叛逆期到了,怎么骂都不听,矛盾激化,慢慢变成了今天这样。
沈浮汐还记得,曾经有一次沈清骂他骂得很难听,说他是父母生来催自己命的,不学无术,以后还得靠着自己的彩礼供他读书。
可沈清没有彩礼。
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搞大了她的肚子,却再也没来看过她。
所以到现在,沈清每次骂他的时候,他也从不还嘴,顶多是回自己房间不去听。
前台有客人来结账,沈浮汐收起回忆,拿过账单算钱。
——
几个人围在桌子前,被迫听李龙华讲他前几天打架的事,语气正激烈着,身边忽然晃过一个身影,随即坐在了沈浮汐旁边的座位。
沈浮汐回头看他,郑临渊端着饭盘放在桌面,也转头对他笑:“没位置了,凑合挤挤。”
于是徐辉抬眼看向周围,学生这个点基本都吃完饭了,到处都是空座,很难不怀疑郑临渊是故意要来惹沈浮汐的。
“你吃的什么?”李龙华伸过勺子,铲了他一颗鱼丸走,郑临渊只笑了笑,将自己遮挡的勺子拿开,示意他多夹点。
“哎红卫兵,”意思是红袖章的值周生,陈旭阳忽然问,“你们班陶雨萱人怎么样?”
“成绩中上,挺稳定的。”
“我问你性格。”
“很随和,跟谁都聊得上几句。”郑临渊看他一眼,“怎么?想追啊,我帮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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