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一个两个的,倒把这种货色当个宝。”
行了段路,褚衡突然发现袁冉状态有些不对,仔细看,见对方脸色惨白。
他赶忙道,“你怎么……等下,我把知舟叫过来。”
袁冉摆摆手,随意扯了个幌子。
“不用,我就是有点缺氧,透个气就好。”
说罢,慢吞吞朝露台方向行去。
褚衡隔了两步距离跟在后头,看着那垂头丧气的背影,突然很想念袁冉倔强又鲜活的蛮横样。
诚然,以袁冉这样的身家品行,即便再有钱,也永远不会成为他们这些世家子嗣的潜在择偶对象。
但……
他苦笑一声。
除了宋知舟,也没有任何世家子女能入他袁冉的眼睛。
当年宋家出了事,宋知舟每日郁郁寡欢。
那天,他担心好友,放学稍微耽搁了些,便马不停蹄往停车场赶,想陪同宋知舟一起回家。
没想到,刚进停车场,就望见了许久未见的袁冉。
听说他被误关进器材室,被救出来后大病一场,至今没有复学。
那人躲在树后,目不转睛盯着宋知舟,很显然是专门跑来找对方的。
褚衡很想拦住袁冉,告诉他宋知舟这几日不好受,别上前自讨没趣。
但他没有。
于是意料之中。
那人被宋知舟冷冷甩开,又惊慌失措落荒而逃。
褚衡自诩是个讲义气的人,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抛下宋知舟,追着袁冉跑了出去。
那人跑得太快,褚衡腿长手长,撒开跑依旧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那人只顾跑,却不看路,就那么直挺挺摔倒在地。
褚衡喘着粗气,绕到袁冉面前。
“没事吧?”他伸手,“快起来。”
袁冉没有看他,甚至像是没有听见头顶的声音,用力抹去眼眶里蓄着的泪,咬咬牙自顾自起身。
绕开褚衡,一瘸一拐往前去。
褚衡口中的事不过三。
第一次是少年时。
第二次是重逢日。
第三次是今朝宴。
终于握到那双手,但也仅此而已。
他缓缓停下跟随的脚步,告诫自己,到此为止,别再跟上去。
袁冉压根不在意褚衡有没有跟上。
他茫茫然想,多好一个庆功宴,自己不是往露台冲就是往洗手间跑。
还真应了孟清兰的一番评价,“天生顽劣,难堪大用。”
宋知舟不喜欢烟味,他已许久没有抽烟,这会儿迫切需要来一支。
朝尽职尽责周旋在身边的叶蔻勾勾手,吩咐了一番。
没过多久,叶蔻就捧着一包烟回来了,麻利地给袁冉点上。
叶蔻这小孩儿傻归傻,相处起来却不惹人厌。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瞎聊聊两句,居然也没冷场。
袁冉努力不去想宋知舟,也不去想褚昀禛刚才的话。
但越不想,方才褚昀禛那些尖锐到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话,越要时不时冒出来戳他的脊背。
又狠又凉,一如这刺骨秋夜。
“你先进去吧。”袁冉吐出一大团烟,“这制服看着怪薄的。”
叶蔻搓搓手,确实觉得有些扛不住,朝袁冉躬了躬身,就准备回厅里。
刚走两步,他就见门从里侧推开。
这位推门出来的人长了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叶蔻立马想起来——是上次在会所看到的阴沉大美人!
叶蔻胆子本来就不大,这会儿狭路相逢,当然只有自己倒退的份。
可这一退,反而让大美人的注意力往他这儿来了。
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看清叶蔻的瞬间有短暂的不确定,而后显然是很快在记忆中对上了脸,倏尔变得锐利。
叶蔻只觉自己像只在一览无余平原上奔逃的野兔,慌乱倒退,几乎是用求生本能找掩护。
袁冉正低头想从口袋里再掏一根烟,手还没捞到烟盒,先捞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吓了一跳,“干嘛呢!”
就见叶蔻指指边上,袁冉顺势回头,便见那自己找了一个晚上的人,直到此刻,终于站到了面前。
下意识理了理前襟,指尖触及那层层肌理,又破天荒厌弃起这繁复剪裁。
“他怎么在这里?”
宋知舟指了指叶蔻。
“他……”袁冉的脑子乱做一团。
“你怎么了?”
见他迟迟不回答,宋知舟本想追问,却见袁冉脸色白得吓人。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放软了声音,想靠近。
袁冉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控制住微微发颤的手,努力抽出一根烟。
刚放到嘴边,又想起宋知舟讨厌烟味,悻悻放回烟盒。
“刚刚和褚昀禛聊了聊。”他道。
“昀禛?”宋知舟一愣,面上表情不算好看,“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
袁冉插在兜里的手微微握紧,胸口闷得不行,“听说你们是多年好友。”
宋知舟点点头,“是。”
“还真是啊。”袁冉挠挠头,“倒是从来没听你说过。”
“他……”
“我知道。”袁冉止住宋知舟的话头,“我知道。”
他转头对叶蔻道,“你晚上还有其他兼职吗?”
叶蔻疯狂摇头。
袁冉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他,“去把我车开楼下来。”
叶蔻拿了钥匙,贴着墙匆匆溜了。
露台只剩下两人。
宋知舟再也忍不住了上前紧紧拉住袁冉,“为什么让他开车?我们一起回家不好吗?”
此刻,宋知舟愈显得在乎,便愈让他惶恐,褚昀禛的话就像魔咒,精准击打在袁冉七寸。
「你真相信他对你死心塌地?」
“就是说啊,确实没道理啊……”
他喃喃。
宋知舟觉得袁冉今天很不对劲,这样的情况似乎以前也有过,但今天却尤其让他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昀禛和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他有些慌乱地追问。
“褚昀禛……”袁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有过婚约?”
宋知舟脸色骤变,似是被戳破了一个不愿提及的秘密。
“是谁,谁告诉你的?!”
第38章 要离婚吗?
“噗——”
姚安予没忍住,险些把一口牛奶吐了个精光。
好不容易咽下去,才磕磕巴巴问:“什、什么?离婚?和谁?宋知舟?!”
袁冉摆摆手,示意对方别激动,“我就这么一说。”
姚安予腾一下起身,开始给袁冉收拾东西。
“你干嘛?”袁冉不解地看着姚安予动作,“喂,那是我的裤子!”
“我知道我知道。”姚安予说着把裤子扔给袁冉,“换上。”
“干嘛呢,大半夜的。”袁冉把裤子往边上一丢,整个人钻进厚毛毯,“我睡了。”
“不行,你得回去。”姚安予推他,“你家那位我是见识过的,你就这么把他扔阳台上,跑来我这里住一晚,到时见了面,开口就要离婚,搞不好隔天我就被他暗杀。”
“去去去,宋知舟不是那种人。”袁冉翻了个身,给姚安予留了个后脑勺,轻嗤一声,“还号称过命的兄弟呢,这就扛不住了。”
“你这是情人眼里戴滤镜,我第六感准得很!”
姚安予推了半天没推动,也放弃了,拍了拍裹成一团的大粽子,“自求多福吧,兄弟。”
粽子没吱声,似乎是睡着了。
客厅的灯尽数熄灭,主人房的门也被轻轻带上。
黑暗里,沙发上的人盘腿坐起来,深深呼了口气,又将脸埋进掌心。
刚刚提出离婚的时候,别说是姚安予,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刚和宋知舟结婚时,他还记恨着高中时的事,晾了对方整整半年。
后来误会解除,而宋知舟又是无可挑剔地对自己好……
袁冉一度是相当享受的——那种能完全主导另一个人的掌控感,看着对方完全围着自己转,简直妙不可言。
他曾奇异地觉得,宋家落败的最大得益者,说不好居然是自己。
但随着和宋知舟的关系进一步,更进一步,他又迷惑了。
似乎除了钱和一些虚名,自己没有任何值得对方倚靠的东西。
哪怕口口声声死心塌地,对他而言,依然是站不住脚的。
更别提今天见到的褚昀禛,无论怎么看都是宋知舟更好的选择。
午夜过半。
睡梦里,姚安予翻来覆去,总觉得今夜分外不安生
似有感应,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差点吓得来个前滚翻。
他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去开台灯,就见袁冉披着毛毯趴在他床沿。
“大哥你!别这么吓人好吗!?”
姚安予盯着袁冉的脸左看右看,“脸色好难看,睡不着?”
袁冉摇摇头,“做噩梦了。”
姚安予是知道袁冉这旧疾的,他让开一侧床铺,尽量显得轻松和缓,“你说你,硬跟我客气,那沙发这么硬,睡了能不做噩梦么。”
携着人躺下,想了想,换上谄媚神色,造作道:“要不老板您给批个假,小的陪您彻夜畅谈。”
袁冉给了他个脑瓜崩,“睡觉!”
姚安予耸耸肩,转身关了灯。
他睡眠质量十年如一日得好,刚躺下就有睡意汹涌袭来。
“小福。”
“哎……我就知道……”
姚安予翻了个身,用手枕着脑袋和袁冉面对面躺。
他没睁眼,也没那个力气睁眼,全身上下只支棱着一只耳朵接收下文。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年轻有为。”
“啧,展开说说。”
姚安予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天选富二代,大别墅,好多车,家里还有专门的厨师,甜点,好吃,嘿嘿好吃……”
他还没说完,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许久,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里。
黑暗中,亮起一小片冷光,堆满通知的屏幕上全是来自宋知舟的未接。
袁冉觉得自己不够聪明。
也讲不清到底希望从宋知舟那里得到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全感。
但他从未从任何人那里寻求过这种东西。
袁冉一直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哪怕是备受孤立的高中时期,他也从未将肉体上的疼痛带往心里去。
他心里空空如也。
没人要他,唯一要他的人也不在了。
心里空空,脑袋也空空,当一天活人撞一天钟。
宋知舟是那个莽莽撞撞跌入荒原的过路客。
只因看见一汪野泉觉得新奇,就自说自话定居了下来。
谁会为了区区野泉长留在荒原呢。
—
早上去公司,是姚安予当的司机。
袁冉估计是一夜没睡,姚安予喊破喉咙才勉强叫动对方洗漱穿衣。
昨天的闪亮礼服是根本不能穿了。
袁冉被好友塞了整套行头,听对方叮嘱天冷要多穿些,也没多想,迷迷糊糊换上了。
等进了公司,在一众灼灼目光里,他才渐渐反应过来。
进了办公室,把加绒连帽外套脱下,数了数上面印的十几个超级英雄,袁冉只是摇头,也没平日的那个精神头发作。
脱了外套,还有内搭。
是咱姚工最爱的砖红格子衫。
还行,袁冉耸耸肩,觉得不难看,比超英强多了。
午休时,手机又开始响。
他本不想接,但点开一看居然是久未联系的姜月明。
“哎呀。”他有些头疼,麻烦事儿总能凑一堆来。
但毕竟已经放了对方两次鸽子,最后一次通话也是自己说会再联系,犹豫了小会儿,还是按下接通键。
“袁少,您最近忙么?”
那头姜月明的声调一如既往温软。
袁冉知道对方的意思,看了下表,“方便的话,现在来我办公室谈吧。”
那头忙不迭应下,道了声过会儿见,就挂了电话。
姜月明来得很快,不出二十分钟就已经站到了袁冉面前。
他比上次看到时头发长了一些,贴在侧颊更显的眉目柔和。
也不知是跑来时候太着急,还是见着袁冉太激动,一双含波潋滟的眸子忽闪忽闪映着鲜活的粉色。
虽然两人已经是过去式,但袁冉不得不承认,一段时间不见,姜月明变得更楚楚动人。
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我见犹怜小白花,柔弱又听话。
但宋知舟似乎改变了自己的审美,如今小白花更加明艳动人,却已经开不进他心里。
袁冉突然悲哀地想,不会吧,哪天他俩真掰了,自己难道得无欲无求打一辈子光棍么?!
姜月明看袁冉迟迟不说话,又见他面色苍白,眼下还乌青一片。
深知袁冉有睡眠方面的顽疾,姜月明试探问道:“袁少没休息好?”
虽说两人已经是过去式,但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有些事无需多虑也能直言。
“多梦,中途醒了就怎么睡。”他指指沙发,“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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