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秘书进来送茶,内线打了两个却没人接。
姜月明道:“可能是午休换班,刚才来时就没见着人。”
他心细如发,立马起身,“您等会儿,我来沏茶。”
久违喝到了姜月明泡的茶,说来也奇怪,一样的水,一样的茶叶,过了这人的手,总能平添风味。
姜月明见袁冉表情逐渐放松,也放下心来,他将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放到桌上。
拉链拉开的瞬间,就见一沓钱卷着两块表滑了出来。
“袁少……”姜月明微微低着头,脖子是红的,脸却白得像纸。
“几乎……几乎都在这里了。”
“几乎?”
袁冉拿起一沓钱,随意点了点,“这么说,这里还不是全部?”
“我一定会还的,请您相信我!”
姜月明猛地起身,朝袁冉致歉,额头密布的汗珠顺着鼻尖掉落地毯。
眼看着曾经富养的金丝雀,为了这么点钱惊恐得几乎要晕厥。
那段被断了金库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窘迫了。
“说说吧,不是说见到了孟清兰么?”
袁冉指指沙发,示意对方别站着。
姜月明小心翼翼在沙发角落坐下,声若蚊蝇,“不仅是孟夫人,还有您父亲。”
袁冉有瞬间讶异。
但转念一想,当初不就是袁百梁亲自出马,才逼得他不得不在婚姻协议上签字么?
在促成袁冉和宋知舟走到一起这件事上,袁百梁倒是坚持不懈参与其中。
“他说…您身边得干干净净才行,不许我告诉您,要走得干净利落。”
姜月明微微抬头,眼圈有些红,“我不敢联系您,但我那时真的很需要钱,就……”
“就都拿走了?”
袁冉抱着臂看他。
姜月明不说话,他后面壮着胆子联系袁冉,说到底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为自己的一时贪欲付出代价。
有些钱他不该拿,但他拿了。
于是他和袁冉之间,什么可能性都没有了。
他把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往袁冉那边推,“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工作后一定会把剩下的还您。”
袁冉摆摆手,“算了。”
他从背包里将剩下的两沓钱扔到桌上,“带走,就当好聚好散。”
“不!我不能要。”
姜月明摇着头后退,“我本来就是来还钱的。”
“拿着吧。”袁冉直接点破当初姜月明装作摔倒主动投怀送抱的事,“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姜月明本就苍白的面庞在一瞬间,连剩余的血色也退了个干净。
他艰难地别过脸,将几乎要滚落眼眶的泪水不着痕迹拭去,几番挣扎,终于在转回来的刹那换上了袁冉最喜欢的乖巧笑容。
“谢谢袁少。”他走到袁冉身边,“但我毕竟做了错事,让我最后再为您按一下肩膀吧,您面色实在太差了。”
姜月明的按摩技法就他泡茶手段一般了得,而且每次按完,袁冉都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我给您按一会儿,您也好躺下补补觉。”姜月明柔声劝。
这提议简直提在袁冉心坎。
“那成。”
袁冉仰靠在沙发背上,任由姜月明给自己放松肩颈。
虽是许久未按,对方的手法依旧精湛,三两下就让他昏昏欲睡。
“过去的日子承蒙您照顾。”
柔和的声音伴着睡意飘飘忽忽往袁冉耳里钻,他随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按在肩头的手缓缓往脖颈移去,往上,再往上。袁冉猜测这是姜月明要给他顺带按按太阳穴。
那双手掠过衣领,贴上袁冉下颌,登时传来一片凉意。
袁冉被这冰凉触感激了下,睡意立马褪去了些,刚要睁眼,就觉颊边双手带着自己脑袋往边上转。
这是什么技法……?
还没捕捉到任何头绪,便觉周遭光线一暗,唇瓣被覆上个柔软的东西。
袁冉猛得睁眼,揪住对方前襟就往外推。
可还没来得及使力,同一时间,耳畔听得一声清脆的开锁音,下意识往那里看……
完蛋了。
袁冉此刻分外信命,有些假设,没事儿真的别乱想。
就说昨晚,一冲动说了些关于“离婚”的话,这还没过24小时,居然就要应验了。
宋知舟看着“搂搂抱抱”的两个人,还有桌上明晃晃两沓钞票。
硬要联系起来,实在太过离谱。
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答案能诠释现在的情况。
他面无表情站在门口,没有走近,反而将门拉开了一些,对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姜月明冷冷道了声,“出去。”
姜月明被这刺骨眼神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踉踉跄跄就往门口跑。
“等等。”宋知舟叫住他,“钱不拿?”
姜月明本不想拿这个钱,但不知怎的,只要被那双眸子盯着,就没有敢不答应的份。
发着抖将两沓钱收进怀里,再也不敢耽搁,风一般跑出了办公室。
宋知舟重重合上。
袁冉一阵心慌,又听门锁咔咔转了两圈,心倒是不慌了,直直往下一股脑儿沉。
“我多希望,至少不是你花钱买的。”
宋知舟信步朝袁冉走过来,不像是要质问,倒像是在闲聊。
他坐到袁冉身侧,伸手在对方唇上狠狠揩抹。
又似是嫌这还不够,抽过纸巾,禁锢着袁冉一遍遍擦拭,直到那可怜的嘴唇变得红肿又干燥。
吃痛间,袁冉奋力挣脱,用手背挡住脸,“别!好痛!”
宋知舟死死盯着他,“为什么忍不住?非要找别人,你不觉得脏吗?”
“脏?”
袁冉没理解这话的逻辑,但脑海中的那一汪野泉瞬间变得干涸又浑浊。
再抬眼看宋知舟掺杂着怒气和嫌恶的脸,他突然觉得似乎自己的假设真的要应验了。
“你……”他试探着抓住宋知舟的腕子,“你要和我离婚吗?”
第39章 那就证明给我看
“离婚?”
宋知舟的神色在瞬间分外茫然,似乎人生第一次听说这两个字。
他又重复了一遍,“离婚。”
袁冉握住他腕子的手收紧又收紧,终是颓然松开,转身道:“嗯,如果你希望的话。”
身后没有回答,只有宋知舟骤然凝重的呼吸。
袁冉游离着思绪,不着边际道:“反正一开始就是份合约而已,你……”
嗙——!
办公室门被拉开又狠狠关上。
“……你还有很多选择。”
袁冉喃喃着说完,缓缓蹲到了地上,胡乱抹了把脸,也不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
已经转正的小秘书杨晓楼探进个小脑袋。他刚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迎面和怒气冲冲的宋知舟差点撞个满怀。
上一次见面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印象里温文尔雅柔,弱不能自理的大美人,摇身一变成了百日修罗,气势汹汹席卷着低气压走来时,杨晓楼差点把偷偷打包上来的奶茶随手甩出去。
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刚吵完架。
杨晓楼转正未满两周,真是满心希望表现自己的阶段。
没想到往办公室里一瞧,就见袁冉费力地撑着地面,似乎在试图站起来。
他赶忙上前,小心翼翼扶起老板去沙发。
“袁总,您还好吗?”
杨晓楼关切道。
袁冉抬起双乌黑的眸子,游离的视线在杨晓楼脸上逡巡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辨认眼前人是谁。
这个过程太漫长,把杨晓楼看得鸡皮疙瘩往外冒。他不得不蹲下与袁冉平视,又扯下工牌指着上面的名字解释,“是我呀,您的秘书,杨晓楼。”
袁冉的目光在工牌上流连须臾,蓦地有了焦距。
“去冲杯咖啡来。”
恢复了清明的袁冉开口吩咐。
杨晓楼依言去了。
身后,独自坐在沙发的上的袁冉望着杨晓楼留在茶几上的工牌,面色惊异又惶惶然。
未过片刻,杨晓楼又匆匆回来了,手里并没有端咖啡。
“袁总!”他边小跑边喊,“袁董请您回一趟总部。”
这个节骨眼喊人回去,袁冉想不出能为什么事。
“平台这两天有接到什么问题反馈吗?”他问。
杨晓楼低头翻了下日志,立马摇头,“一切正常,袁总。”
“不是工作的事……?”
袁冉起身,边穿外套边嘱咐,“立马联系司机,五分钟后出发。”
行驶在回总公司的路上,袁冉试着让自己好好揣摩揣摩袁百梁的意图,但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往宋知舟那里飘。
不知道对方离开公司后去了哪里,但大概率是不会回钤园的。
事情发展到这步,虽然是偶然,亦是有迹可循。
和褚昀禛之间的这次短暂交锋,已经足够让袁冉认清一个现实。
自己作为袁百梁的私生子,即便这次侥幸留在袁家,也终究成不了什么和宋知舟匹配的那类人。
钱色交易下诞生的粗鄙私生子,花钱买点露水姻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难免宋知舟会误会。
在袁冉对情爱的有限认知里。
所谓地久天长,便是许芝对袁百梁的那种全身心的依附。
但宋知舟不是许芝,他也成不了袁百梁。
三十分钟后,车行驶入总部大楼。
袁冉独自一人进了专用电梯,身份卡已经报备过,直达顶楼畅通无阻。
直到站在袁百梁办公室门外,他才完全收敛起心神,屏息敲了敲门。
李秘书从里侧给他开了门,面上表情不算太好,但还是向袁冉挤出一个极尽礼貌的微笑。
“袁总,快请进。”
袁冉径直进了门,就见总裁椅背对着自己,袁百梁仰躺其间,自己只能看见对方一小截颅顶。
除他们父子两之外,再无外人,就连李秘书也在奉完茶水后悄悄退了出去。
袁冉在脑子里电光火石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有些纳闷儿,自己最近矜矜业业,也没做什么混事儿啊?
难道是昨晚庆功宴后褚昀禛和袁百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袁冉只觉阵阵愤懑。
就看宽大的靠背椅缓缓转过来,袁百梁微阖着眼,状似假寐,但袁冉却已经嗅到了空气里引而不发的怒意。
眼下,不管是不是自己惹了祸,要想降低杀伤力,只能先道歉再说。
但袁百梁没给他这个机会,阴鸷着重重哼气,登时把袁冉的一番讨饶吓回了肚子里。
“慈父难当。”
袁百梁的怒火迟迟没发出来,乍一开口,居然分外伤感。
但袁冉听不懂。
什么慈父?
袁百梁在他眼里从来不是个慈父。
但……管他呢。
“爸,我错了。”
“你错了?”
袁百梁猛地睁开眼,狠狠拍桌大喝,“你也不让我省心?!”
袁冉觉得腿有点软,哆哆嗦嗦想退远些,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也?」
“父亲。”他壮着胆子靠近袁百梁,“您叫我来是……?”
袁百梁抽出夹在文件里的一份请帖,忿忿扔到他面前。
袁冉拿起来展开一看,字都认得,拼一起就像是在书写梦话。
“绮、绮鸢姐要结婚……下周?!”
此事实在太突然,更别提这素未谋面的姐夫的大名儿,居然是洋洋洒洒一长串字母,他试着读了好几遍,才勉强读顺?
“François Po…Poupon……??”
原来如此,袁冉有些明白了。
袁绮鸢先斩后奏结了婚,对象还是个从来没露过脸的外国人。
难怪袁百梁会那么生气。
呼——
他暗暗抒了口气,突然有点感激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还好是由她拂了袁百梁逆鳞,自己顶多只能算被殃及了池鱼。
“呵,看看她找了个什么,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的法国佬。”袁百梁厉声道,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我就说……我就说她怎么舍得回来!”
他大手一挥,桌上齐整的文件连同电话和铭牌全被掸飞地面。
袁百梁估计是气过了头,絮絮叨叨怒斥了些零碎话,袁冉努力从里面拼凑信息,大致还原了袁绮鸢的过往轨迹。
她的结婚对象是攻读古建筑修复专业时的同窗,这次回国的初衷便是办婚姻手续。
现在手续办好,给袁百梁留了一封信和一张请帖,就飞回法国和未婚夫团聚去了,徒留袁百梁在原地暴跳如雷。
袁冉虽说不想掺和这事儿,但来都来了,总不能跟木头似的站着。
“父亲,那绮鸢姐……”
袁百梁挥手止住袁冉的话头,“不说她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巧巧砸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她手里的这个案子交由你来打理,做得好的话……”
袁百梁的指尖在那份文件封面上来回滑动,突然抬眸,牢牢盯住袁冉,“你将代替绮鸢进入董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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