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
“不是,这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想灭世界意识啊!去世界还需要有联系吗?我之前怎么不用。”他震撼,他不解,他提问。
无面摊了摊手,耐心解释道:“联系越多能改变的越多,不然就会被排斥,所做的一切都会无效化。你之前去执行的大多都是打一架或是收集情报,造成的影响小,所以无所谓,对了,回头把这个五号世界的世界意识灭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跟那里的联系多。”
世界意识本能地排外,尤其是一些吝啬的世界意识,还会将外来者当做养料。但如果先前有联系,或是说有因果,就会在某种程度上当做相对友好的客人,行事会方便些。
锦书原来是那个世界的人,但在时空乱流中被五号世界抛弃了,联系还有,但很淡。
没有太多犹豫,锦书点了头,把任务接了。无面对他来说是可以信赖的家人,顺手帮忙什么的当然没问题。而且这个自己没什么好感的世界意识死不死的没啥大事,他主要想听听这是有何愁何怨。
等等,姓梁,灵力多,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但对方似乎没有记忆。
就听无面继续解释:“他原来是一个高灵力世界的,大概是要成仙的,然后渡劫没结束,就被时空乱流卷到五号世界去了。被那个世界意识吸灵压制,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属于风烛残年,被吸得只剩皮囊了。听你说还被人欺负,你说他能不想造反吗?”
“那的确。”锦书点头,这放他身上也会反。
“先不说这个了,还是聊回你前世的爱人吧。”无面摆摆手,再次把话题扯回来,她一聊天就容易聊歪,可扩展的内容太多了。
甚至就世界干预法则她都能说上个一个时辰,真这么聊下去,莫琅那边堆积的订单都做完都说不完。
“刚才说到哪里了?”锦书的情绪被打断了两次,也没那么伤感了,分析其自己的事反而更客观了。
“就是改革,然后呢?”
“也没啥然后了,他的那些改革也推动了一些社会意识形态的发展,但毕竟生产关系没到那个特别的节点,总有些是行不通的。后来他死后不到百年,各种自然灾害齐发,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我那个国家就灭了。”
无面听到这个时间点,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把话题拽回到故人和今人的相似上来吧。”她道。
“成。”锦书饮了口茶,缓缓道:“故人其实是向往自由的,不想困在那深宫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转性了,来找我说要一起谋反了。我其实怀疑,他就是因为我想让他反,所以反了的。他因为我被困在了那个他逃了二十五年的牢笼中,然后在里面又呆了三十四年,直到死亡。”
他如数家珍般将自己从史书上看到的没有荣沧的后半段顾长风说了出来,嘲讽地笑笑。
“为爱自囚,挺可怜的……也挺伟大的。”
“我倒是纳闷了,既然你知道他爱你,你也爱他,为什么是‘未曾宣之于口的爱人’?”无面揉了揉猫肚子,状似无意地问。
锦书叹了口气,为那个胆小又可怜的自己。
他道:“因为那时的我,时刻处于一个精神马上要断了的状态,谁也不敢信,也不敢相信爱。”
就连顾长风对他宣誓说替他复仇都不敢信,认为对方只是为了利用自己。
毕竟对那时的他来讲,利益比所有的情谊都可信。
只有午夜惊醒,蜷成一团,被窝一片冰冷的时候,会允许自己回忆曾经在爱里长大的时期。
那时多么美好,多么幸福。
家庭美满的荣锦可以说情谊比一切都重要,孤家寡人的荣沧只敢抓住利益这根破烂的绳索,希望能和别人连在一起。
甚至自作聪明,认为自己需要获取对方的信任,所以发了天地见证的誓言。
他当时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滴在捆绑了十几代荣家人和皇家的契约书上,对天地万物与世界发了毒誓:臣荣锦,以血祭安邦剑,请天地神明作证:此生唯忠于顾醉月,山河枯竭,五岳崩塌,此誓不改。若有背此誓言,荣锦愿遭神罚,万劫不复,灵魂遭泯灭而消亡。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信这誓言,毕竟顾长风不信神,对虚无缥缈的誓言又能记多久呢?
但至少多一份保证,他能安心一些。
听见锦书以血为媒签下的契约,无面了然,这倒是解释了她一直以来有的一个疑问。
“也就是说,你不说,对方也不表达?”她问。
锦书有些尴尬地咬唇,手指搓了搓,答道:“他不会,没人教过他,我也没教过。他可能也想过要表达,但形式比较……比较让我难受。”
“你收徒弟的标准真一致啊,都是没人教,野着长大的孩子……算了,不开玩笑了。请举例。”
“就比如生日送我一把玄铁剑,然后让我舞剑。要是放现在我当然开心,可那时候我的身体根本连那把剑都搬不起来……那个小混蛋还以为我闹别扭,晾他的心意,端起了帝王架子,让我在雪天里站了半个时辰。”
“渣男,斩了吧。”无面干净利落。
反倒是锦书急了,赶紧摆手:“也有我的问题,我命不久矣的事瞒着他来着。”
“那你把他扶上去,听你的意思过了不到两年就飘了,心性也不行啊!”无面悠哉悠哉地继续问,似乎要把锦书心中那些别扭的地方都点出来。
锦书在躺椅上靠了一会儿,脑中迅速把那阵的事情又过了一遍。茶壶自动将他手边的茶杯蓄满。“我一直不敢跟他表明心意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我怕他上了那个位置就变了。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命不久矣,不敢耽搁他,也不敢教他爱人的能力。我还怕忙乎到最后,深情与体贴都送给了我死后的后人。”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到地上,烦躁地挠挠头,将头发扰得乱糟糟的。
很小声地问:“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给家族平反,把他推到了那个他讨厌的位置,导致他变了。其实到我死前能感觉到他在纠正自己的性格变换,但我等不住了。我还是太自私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熬那三十几个春夏秋冬……”
锦书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埋进了臂弯里,不太敢去看无面的眼睛。
他想自己当年一定糟糕透了,自己完蛋了还拖别人下水,尤其那个人还爱自己。
“这你别问我,我见过太多比你更极端的,你又不是没给对方选择的机会不是吗?”无面活得太久了,对太多事都无所谓了。跟她聊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她都能整出来几套能自洽自信的。
“他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他母家给他留后路了,只要假死就可以换个身份逍遥去了。可……唉……”锦书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
两人前世的关系挺别扭的,心上隔了层壁,身体上纠缠不清。
一次中药,发现了欢愉的方法,从此谁难受或迷茫都半夜往对方被窝跑。
你说暧昧吧又别扭的谁也没表白,你说疏远吧又固执的谁也没想过除对方之外的人。
一个从小爹不疼没娘,在冷宫里长大,没学过爱别人的人;一个虽然在爱里长大,但因为种种原因已经不敢对外表达情感的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绝配。
“不想说旧人就说新人,你那个任务对象怎么样?”无面坚决不让这个家伙沉在自己的情绪里,迅速提起新话题。
“新……你说秦云雁啊!”锦书的情绪又被打断,十分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我像是下意识想亲近他,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小于正常上下属的范围,比朋友更亲,比爱人差一些。”他从躺椅上直起身子,重新将茶杯拿在手中。
“跟他相处的时候,我总能想起一些之前的事情,也会看到旧人的影子。他们一样无所谓名利,也有从头开始的勇气与能力。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太想醉月了,把云雁当成了他。”
锦书顿了顿,饮了口茶,才纠结地说:“可理智告诉我,不能将二者混为一谈,这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却不该如此自私。已经害了一个爱我的人,就不该让云雁再走上那条路。毕竟我现在的心里是一个已经故去七百年的亡魂,不该耽搁他了。”
他想他该去明明白白地拒绝秦云雁,让他早些断了那个念想,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他那样做。
无面撸猫的手停了停,身上的温度骤减,她扯了扯嘴角。
感情怎么这么麻烦啊!
她稍微总结了一下:“所以现在是你和旧人前世纠缠不清,现在人死了后悔莫及,用情至深。又觉得新人像旧人,觉得亏欠旧人,所以准备拒绝新人?”
锦书端着脑袋反应了一下,发现是这个事儿。
这样一看,这俩自己都对不起,更愧疚了。
无面:“然后你就因为这些一直在逃避,从五号世界躲到了隙间。自己屡了半天,出来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锦书做缩头乌龟状,耳根红得厉害,小声:“是……吧。”
“真别扭。”无面吐槽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新人和旧人是一个人?”
“啊?”锦书猛然抬头,茶杯摔在地上。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情况,但五号世界没有轮回体系,人死了就真的死了,没有转世的可能。
可如果这个假设成真……
他的大脑飞速思考起来,想着想着又都停住了。
似乎只有这个可能才合理。
女人右手里变出来一个梳猫毛的梳子,揪着猫的后脖颈开始梳毛“雳子你最近掉毛太严重了,别动,就梳两下——”
一人一猫战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人赢了。
也给了锦书一点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情感。无面边梳猫毛边看锦书,看见了那人脸上显而易见的纠结。
她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说:“不然你以为你跟五号世界的联系为什么还那么深?”
锦书的大脑还在宕机状态,愣愣地问了一个比较傻的问题:“可亦墨看我身上没有跟五号世界里人的联系啊——”
无面直接驳回:“你徒弟那异能限制是啥你还不知道吗?只能看见同一世界里有知生命体与有知生命体之间的联系。不信你就把小白拽到五号世界去看看,肯定有联系。”
见锦书还是满脸的震惊,无面继续输出:
她说:“你难道不觉得你在隙间试了那么多方法都不行,忽然到那个世界没两年就恢复记忆了不太合乎常理吗?”
她说:“不然为什么你身上都没什么五号世界的气息,我还能给你派去那里的任务。而且你跟五号世界的联系还那么重,可以相对自由地参与其中?”
光有例子不够,她还叫人证。
她招呼那个坐在角落里摆弄自己义臂的男人:“安奕,来说说你在他灵体上看见了什么?”
那人抬头,灰白色的瞳孔隐隐发着光:“一条很粗的契约线,从他的灵体一直向外延伸……我看看哈,那个方向正好连到五号世界。”
“契约线?”锦书十分惊讶,“怎么会有契约线?”
猫被梳得烦了,直接一爪子打掉梳子,梳子落地发出“啪ta”的响声,随后消失。无面揉了猫头几下,回答锦书:“你的誓言把你和他连在了一起。我估计是你那些个吃人的皇帝们从小梁同志那里搜刮了什么不属于那个世界的法宝,将你们的灵魂连在了一起。这件事告诉我们,许下誓言之前真的要慎重考虑,没准你们就连一起了呢?”
锦书在时空乱流中被五号世界抛弃,按道理来说在那一刻,他与五号世界的所有联系也就断了。但意外就这样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这份他认为虚无缥缈的契约连上了二人的灵魂,让离者能找回归家路。
这个消息往锦书本来就宕机的大脑里放了个烟花,彻底印证了假设。他的眼中出现了几秒空白。“你不是说灵魂死后会化作碎片吗?”
“很不巧,被那个该死的碎片附身的人灵魂不会碎,会非常完整地进入轮回,祂不想让自己更碎了。”
她又补充:“你们灵体绑在一起,相当于他如果碎了你也会碎,这些都是同步的。还有一点,你恢复记忆他也会恢复记忆的哦,只是你恢复记忆是困,他那边肉体凡胎估计是发烧什么的,躯体和记忆排斥。”
锦书想到了在他恢复记忆前后发烧的秦云雁,他还认为那个是因为老坐办公室身体素质差导致的。
“……那他,也记起来了?”锦书将这阵的一件件事情回忆一遍,确实有许多地方能对得上。
你不知道我想了你多久……
确实够久的,七百年。
下次离开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怕……
锦书忽然一心惊:完蛋,这次死太不体面了,大概率会被用来吓云雁吧。
那他大概会疯吧……
他得赶快回去!
锦书忽然起身,拔腿往莫郎的工作室那边冲,完全没了风度,嘴里还喊着:“老莫,那身体不用金刚不坏了,永远不饿也无所谓。只要速度,越快越好。”
茶杯本来就被摔在地上,现在平白无故挨了一脚,它在空中打了个滚,又对锦书离开的方向吐了两口水,似乎在责备。
急匆匆跑走的人哪里管得了这些,他本来想踹门,但很可惜这门被早有防备的莫郎锁住了。锦书愤愤地拍了几下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看见这边的谈话,赶紧给个回音,不然我就把你店砸了。”
较远的地方传来无面的声音,她在拱火:“修很费钱的!你直接把老莫那几盆宝贝着的灵萝花砸了就行,他保证心疼。”
墙面的钥匙“哗啦哗啦”地响,似是在表达莫老板的不爽。
锦书也知道这说明了莫郎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看看走动的小吊坠,现在距他来隙间才过三个小时,还好还好,他稍微安了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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