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尹芬面部还有第三人的指纹或者DNA残留吗?”许昭不甘心道。
“没有。报警的祁皓和急救医生都是戴手套做的抢救,而且抢救时间很短,很快就确认死亡了。”陆支队说。
许昭张口还想说什么,陆支队的手机突然响起。
陆支队倒没有避开许昭的意思,他看了眼来电人,紧接着皱眉道:“这都半夜了,屏水县局给我打电话干吗?”
许昭听到“屏水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夜的市局大楼很安静,陆支队手机里的声音清晰传出:
“陆支队您好,我是屏水县刑侦的梁风,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是事情突然,南州市局将林清禹的DNA上传联网系统后,我们屏水县局意外发现,十六年前屏水县顾家村特大纵火案中一被害人顾天宇的DNA与林清禹DNA完全重合……”
陆支队的表情表明他也完全不知道此事:“……你重新说一遍。”
“就是十六年前发生在屏水县顾家村的213特大纵火案,造成上百人死亡,顾家村大量人口凋零,最终并入邻村的……”
陆支队打断:“这个我知道,你直接说重点。”
“当时已经确认死亡的顾天宇,11岁,和林清禹的DNA完全重合。”梁风说。
“那你们屏水县局是什么意思?”陆支队冷冷发问。
“213特大纵火案虽已结案,纵火者的官方说法是村委会利益分配的内部矛盾,嫌疑人均已葬身火场中,侦查终结,撤销案件。但我们屏水县局一直有怀疑,放火者和扩大火势者其实有多方势力,但是经走访和调查,顾家村的相关知情者均已丧生在这场大火中,没想到十六年后能发现幸存者……”
陆支队冷声打断:“他当时就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能知道什么?”
“还有另一个原因,顾天宇的亲生父亲顾启良……”
陆支队冷声道:“你直说吧,你们屏水县局是什么意思?”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亲自、当面跟林清禹确认一下。”梁风着重了“当面”二字。
陆支队淡淡哼了一声:“说起来,上次杨家村的事你怎么解释?”
梁风不慌不忙地解释:“因为事出紧急,我只来得及跟J市市局周局长报备,并得到他的特批后才行动。此前也是周局安排我借着旁系亲戚的关系接近梁氏犯罪集团,我的所有行动都有和周局报备,您可以核实。”
“你们屏水县局跟我要人——也是周局的意思?”陆支队问。
“是的。另外我手上有些文件和……证人,也需要亲自交到您和庄局手上,烦请您跑一趟屏水。”梁风委婉说道。
“跨市押送需要流程,今天白天肯定来不及,明后天吧。”陆支队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好的,麻烦您。”梁风欣然道谢。
陆支队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也被消息砸得还在震惊之中的许昭:“庄局说你和林清禹很熟,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他在被林亦明前辈收养前的经历?”
许昭摇了摇头:“只提过一些林亦明前辈的事,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出身孤儿院,所以没好多问……对了,庄局和郑支队会不会知道一些?”
“庄局不知道,老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陆支队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庄局知道有人会借此去翻往事,本来以为是翻林亦明的往事,没想到翻出了庄局都不知道的内情……”
“那庄局的意思是?”许昭知道在林清禹的案子上,庄局肯定是绝对可靠的。
“事情肯定要先搞清楚,不然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是林亦明前辈的往事,那没人比庄局更清楚,所以庄局的叮嘱是要拖,拖到对方露出马脚。但林清禹再之前的往事庄局并不了解,那就一定要先搞清楚。”
陆支队说完,果断道:“你先把讯问室监控的电源掐了,用我的执法记录仪录,所有内容都只有我们和庄局三人知道,出了事我担责。”
许昭依言掐了监控。林清禹这回倒没睡着,而是用意外的眼神看了眼许昭和许昭身后的陆支队。
陆支队淡淡道:“监控坏了,用执法记录仪临时替代。放心,不会刑讯逼供的。”
林清禹也淡淡笑了下:“在养父的告别仪式上我见过你,你当时和冯炎走在一起。”
陆支队点头:“冯炎是我很好的兄弟。”
林清禹基本确认许昭掐监控的原因,应该是陆支队不想让市局的其他人听到。
林清禹于是趁着这个机会讥讽道:“看来确实是像庄瑛一样装聋作哑的人才能平步青云。”
陆支队不为所动:“我会转告庄局的。”
林清禹轻蔑地笑了。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许昭,给他看照片。”陆支队说。
许昭打开手机,找到公安内网“顾天宇”的信息截图,其上有一张证件照,和面前的林清禹相隔了十七八年,但眉眼间的相似和熟悉感仿佛穿过了长长的岁月。
许昭把手机放在林清禹面前:“你认识吗?”
林清禹只瞥了一眼姓名,就哑然失笑:“你们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
“从你口中说出,意义还是不同的。”陆支队说。
林清禹失笑:“想听我说什么?我原名顾天宇,不仅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父母还是大名鼎鼎的杀人犯……”
第54 章
“父母罪不及子女。”陆支队淡淡道。
林清禹哂笑着摇了摇头,那些遥远、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逐渐将他吞没……
“父母都是杀人犯,杀人基因是会遗传的,你看这小孩的眼神这么阴郁,一点都没有同龄人的天真……”
“以我看了这么多少年犯的经验,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反社会人格。”
“现在给你施加9毫安电流,继续加大至9.5毫安……你母亲憎恶你,你是顾启良□□她留下的犯罪产物,她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起那些罪恶、屈辱和不堪,你说她怎么可能不厌恶、憎恨你?说你同样恨你母亲,说呀!不说是吧,继续给他加电流!”
“天宇哥哥,救我……”
“快跑!快跑啊!”
林清禹听到年幼的自己在火场中发出竭尽全力的嘶吼。
许昭看林清禹的脸色不好,迅速两下拆了手上的药袋:“林清禹,你没事吧?”
林清禹从痛苦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本来想下意识说没事,但看到许昭手上的药盒,林清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麻烦给我两颗药。”
“法医说你的用量太大了。”许昭一听这个药量立马皱眉。
“那就一颗吧。”林清禹说。
许昭先确认了矿泉水未开封,然后拧开递给林清禹:“这药你吃了几年?”
“药理学我很难跟你解释,但总之问题不大……”林清禹一贯擅长这种敷衍。
“那我叫刘法医来,你跟他解释药理。”许昭并不好糊弄。
林清禹看了陆支队一眼,他知道陆支队更着急审问自己,一定会阻止许昭叫第三人过来。
果然,陆支队开口:“小许,这件事等会儿再说。”
“抱歉陆支,是我着急了。”许昭只得退回审讯台后坐下。
陆支队点了下头,重新看向林清禹,语气严肃:“屏水县刚问我要人,他们要就顾启良和顾家村特大纵火案的案情讯问你,你应该知道我和屏水县的人谁更可信。”
“都差不多吧。”林清禹哂笑,“你应该只关心顾启良吧?你们省厅调查了杨戚这么久,关于他和顾启良的勾当却还要来问我。”
林清禹就差直接说出“废物”二字。
“顾启良死在十七年前,甚至是顾家村纵火案的前一年,而关于顾启良的秘密和相关知情人都被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陆支队说,“我们也很奇怪,当时顾家村14岁以上的男性都被叫去救火,然后全部丧生在火场中,只有少数居住在边缘角落的妇女和幼童存活,但他们根本不知——顾家村极有可能是做的拐卖生意发家。”
林清禹轻声讥笑道:“火是谁点的、谁浇大的我不知道,但幕后之人肯定和杨戚,还有杨家村那时的核心骨干脱不开关系。”
“纵火案我也没指望你知道多少。”陆支队淡淡道。
“但你是顾启良的亲生儿子,你母亲又和他关系微妙,”陆支队斟酌着措辞,尽量避开“□□”这个字眼,“你们朝夕相处,你就算偷听也能听到一点……”
“亲生儿子?”
林清禹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顾启良当年想杀我,我母亲为保护我失手杀了他。我算什么亲生儿子?”
“你母亲的案卷上,她说是因为顾启良家暴她,她才拿出准备好的管制刀反抗。”陆支队说。
林清禹闻言失笑:“因为顾家村的人抓了我,威胁我母亲按他们的话说,不然就动手杀了我。”
林清禹把一切“生死经历”都说得极其轻描淡写,似乎如此就能掩盖住十数年前顾家村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
“顾启良在你十岁那年突然对你动了杀心,之前十年却一直无事,是因为什么突然的原因吧?”陆支队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顾启良之所以对我动杀心,是因为发现我在偷偷收集他犯罪的证据。但我是不会给你的。”林清禹平静道。
陆支队没想到林清禹的承认和拒绝都如此干脆痛快,好奇挑眉道:“为什么?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等庄局下周回来。”
“除非你们省厅重启615案,没看到重启调查,我是不会有任何配合的。”林清禹依旧平静道。
陆支队终于明白林清禹的干脆痛快是为了什么,不禁冷笑道:“需要我给你重申一下你现在的处境吗?——尹芬被害案第一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林清禹仍是不为所动,只是用那双平静、深黑的眼眸看向陆支队:“我知道。”
“我知道你手上有很多信息和证据,庄局当年和你的约定是七年后才能回国,你敢背约就一定有背约的资本。”陆支队说,“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指控当年的事,都可以算你重大立功。”
“我不需要。”林清禹冷漠道。
“行。”陆支队不介意唱这个黑脸,转头就厉声道,“许昭,手/铐别给他摘!”
“啊……是。”许昭知道这种吓唬对林清禹毫无作用,但碍于领导的威慑,也只得依言照办。
许昭抓起林清禹的手腕,却发现对方的皮肤格外冰凉,仿佛是在寒冬的室外待了一天一夜。许昭着急叫道:“林清禹,你没事吧?”
“再给我一颗药。”林清禹终于还是开口。
许昭立马回身去拿药,匆匆把手/铐往林清禹前面的桌板上一扔,直到看林清禹吃完了药,许昭又确认了一遍:“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不用。”林清禹轻摇头。
许昭于是再次抓起林清禹的手腕,动作极快且轻地把手/铐扣在林清禹腕上。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老大老大,有急事!”
陆支队离门更近,起身给来人开了门。
“老大……陆支队!”屈粤手提着一个物证袋,里面赫然是林清禹的手机,还在嗡嗡地响着。
屈粤于是面向陆支队汇报道:“陆支队,这人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了,我看来电归属地是屏水县,就赶紧查了机主信息。机主唐涵,52岁,屏水县人,女儿在十五年前失踪,案子是在屏水县公安立的案,当时的经办民警是林亦明……”
陆支队听到“林亦明”的名字后果断打断:“林清禹,这人找你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林清禹十分无语。
陆支队从屈粤手上接过物证袋,拿到林清禹面前:“电话你能接吗?”
“能。”林清禹配合地把戴着手/铐的手挪开了一米远。
“手别动,放桌上。”陆支队敲了敲桌板,警告道。
“哦。”林清禹配合地应道。
“知道该怎么说吧?”陆支队严肃问。
“知道。”林清禹点头。
陆支队拿着林清禹的手机回拨回去,只响了三秒,对方就迅速接起:“林医生,抱歉这么早打扰你啊,我是屏水县的老唐,你记得我吧?”
“嗯,当然记得。”林清禹一夜未睡,声音疲惫低哑。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老唐果然是有重要的事。
林清禹顿了顿,然后说:“方便,你说。”
“关于你父亲的案子,我想我可能有些新线索……”老唐谨慎道。
林清禹知道老唐说的“父亲”是指林亦明,因此语气中也带了一丝难掩的急切:“什么线索?”
“昨天屏水县公安的人来我这吃饭,他们副局长有点喝多了,看到我就问我女儿找到了吗,我以为是他有了新消息或者新线索,结果他问我怎么不去南州找找。”老唐说至此,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南州,我看他当时醉得很厉害,就故意装傻问他为什么要去南州,是有什么新线索吗。结果他说……他说林亦明出事前不是给我打过一通电话,说我女儿失踪那段时间,屏水县地下被拐卖人口疑似流向了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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