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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禹不想让陆支队听到这么多，于是开口打断：“嗯我知道，当时父亲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边上写作业。”
“但是林警官给我打的这通电话内容，我从来没有对615专案组提过，我只告诉他们，林警官是照常关心我的生活状况，并劝我这么多年了慢慢想开一点吧……”老唐话锋一转，“所以，这位副局长是如何得知我们的电话内容的？还有，是林警官的手机当时就已经被监听了，还是他告诉了其他信任的人……”
“我也没对615专案组提过，哪怕是庄瑛，我也没跟她说起过。”林清禹果断说。
“我趁着副局长酒醉，又套了他几句话，我说林警官没跟我提过南州这事啊，他说怎么可能，他明明是饭局上清清楚楚听到市局领导说的……”老唐说。
“哪个领导？”林清禹迅速问。
“我也问了，他应该是意识到不对，马上就闭口不提，我也问不出其他了。”老唐说，“但有一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林警官出事前让我暂时和J市警方保持距离，等他消息再说。直到林警官出事牺牲，我才明白他的意思——J市警方内部有问题！”
林清禹并不是今天才知道J市有问题，想来省厅的陆支队也必然知道，因此他没有打断老唐，只是安静听着。
老唐却突然道：“我因为女儿失踪的案子，和县里市里公安的关系算是蛮熟，但林警官的出事让我意识到：J市的所有人都不可信。这几年县公安的朋友经常来照顾我的生意，但我心里清楚所有人都不可绝对相信，所以我偷偷在他们常去的包厢里安了窃听器……”
“老唐你……”
林清禹一时震惊，给警察装窃听这种胆大包天的事也只有老唐能干得出来……但老唐是私下给自己打的这个电话，并不知道自己这边完全被警方监控，林清禹出于保护老唐的心态，立刻要打断老唐的话。
但陆支队一个闭嘴的手势直接打到林清禹面前，林清禹只得乖乖闭嘴。
第55 章
“你别惊讶，这事我已经偷偷摸摸做了快十年了。”老唐平静道。
“每天除了开店我也没什么事做，女儿的事我本来寄希望于警察，但林警官出事后警察也不可信了……林警官说他去南州就是为了调查屏水县地下拐卖集团，所以他必定是查出了什么，因为这个案子才被人残忍灭口！我意识到林警官的死、我女儿的失踪案都和这个拐卖集团以及背后的保护伞脱不开关系，我只能从最近的屏水公安开始查。我一有空就去听窃听到的录音，其实我心里是有几个怀疑的人的……”
陆支队迅速在纸上写下：问他，录音文件还在吗？
林清禹依言复述道：“这几年的录音文件都还在吗？”
“全部在，我都小心留存着，就等着哪一天合适，交给合适的人——直到上次在店里遇到你。”老唐说，“那天时机不对，你身边警察太多，我就没开口提。直到昨天副局长的话直接确证了我的怀疑，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你一直在追查林警官的案子，我想把这些录音给你是再合适不过的。”
陆支队继续在纸上写：让他联系我。
林清禹一脸看“傻逼”的眼神看向陆支队，无声地做了四个口型：“他不信你！”
陆支队咔咔写下几个大字：你说服他。
“林医生，你在听吗？”见林清禹沉默了许久，老唐不禁着急问。
林清禹只得镇定地开口：“嗯，我在听……我在想一个人，省公安厅的庄瑛，你还记得吗？”
“庄瑛？”老唐似乎在努力回忆，“好像有点耳熟……”
林清禹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是很不情愿地才叫出这个称呼：“那时我还叫她……庄阿姨，有一次父亲带我还有庄瑛去你店里吃饭，跟你介绍过她，她在省公安厅……”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林警官的朋友，好像还是前女友……”
“咳咳。”林清禹赶紧重咳几声打断了老唐后面多余的话，“我觉得你放我这里并不是最安全的，庄瑛是省公安厅的刑侦局局长，她一定能保证你和资料的安全。我给你一个庄瑛的电话，你先跟她联系看看？”
“不行！”老唐蓦地拔高了音量，“我只相信你！”
林清禹轻叹了口气：“老唐，你如果相信我，也可以相信我告诉你的人，而且你把东西给我之后，我大概率也是会转交给她的……”
“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完全相信你的决定，但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其他人我都不相信！而且，就算是庄瑛，那我也十多年没见过了，早就认不出了！”老唐干脆道。
“她有警察证件，不会骗你的……”林清禹无奈道。
“不行，一提警察我就更不相信了，而且十几年前我只见过林警官带着的女朋友，名字我都记不清了，谁知道是不是庄瑛呢！”
老唐这人除了仗义、胆大外的最大特质就是固执，不过若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可能在当年林亦明被泼脏水时，愤怒站出来指着调查组的领导大骂……因着此事，林清禹对老唐同样是感激、信任的。
不过眼下，林清禹实在是无法完成陆支队的命令，他费尽口舌左右都无法说服老唐，就差直接对陆支队举手投降了。
陆支队却突然在纸上写下：约他明天见面。
林清禹来不及深思陆支队的意思，又要怎样见面，只能先复述：“老唐，那我们明天见一面吧。”
陆支队继续写：屏水县，他饭店。
“南州吗？”老唐问。
“不，屏水县，就在你饭店。”林清禹复述。
“好，我随时等你！”老唐的尾音带了些激动，“林医生，你说这事——快有个答案了吧？”
林清禹不知该如何回答，如若是私下，他一定会告诉老唐：自己一直在努力，这一天不会太远。但当着陆支队的面，林清禹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哪怕只是模模糊糊地“嗯”一声。
林清禹抬头看向陆支队，等陆支队给他写出一个“标准答案”。
但陆支队却抱臂看着林清禹，刚好趁老唐的口套出林清禹更多的话来。
林清禹轻叹了口气：“老唐，我不知道……”
“……嗯，我们尽力就好。”老唐说。
陆支队果断按断电话，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清禹：“我没看出来，你关系挺多的啊？”
林清禹笑了笑：“只能说明你们比较废物。”
陆支队点头：“你如果愿意配合交出从顾启良那里搜集的证据，我可以让你多骂几句废物。”
屈粤听到省厅大领导的这句，一脸惊掉下巴地看向自己的上司许昭。
许昭摆了摆手，让屈粤赶紧走。
“你这就是白嫖了，陆支队。”林清禹嘴角噙着丝讥讽的笑，“老唐说的话不够你们省厅重启615案吗？”
“证明力不够。”陆支队冰冷道，“重启615容易，但要推翻615的结论必须要实质性证据。你手上有杨戚拐卖犯罪的证据，但没有615的，你就是为了615的证据才去找尹芬的吧？”
“那也只能说明你们废物。”林清禹讥讽。
陆支队合上案件材料，并没有什么被激怒的表情：“庄局过几天回来，她说亲自找你谈。”
许昭跟着陆支队走出讯问室。
“陆支队，您稍等。”许昭叫住步伐匆匆的陆支队。
陆支队正在低头回微信，闻言顿住脚步：“嗯？”
许昭谨慎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眼，确保周围无人后，才压低声音说：“我凌晨问了个省厅的法医同学，他说尹芬的尸体送到省厅刑技所的时候已经全部解剖过了，是您不满意市局的法医，说他们做解剖的时候毛毛糙糙的，一味只求快，一点都不精细，所以让他们刑技所再做二次检验和鉴定……但我们市局分明没有给尸体做过解剖，您当时直接把尸体要走了。”
陆支队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小许，你不相信我啊？”
“这倒没有，我原本只是想打听一下复检结果。”许昭的表情微妙，“另外，我刚问了我们局的刘法医，他虽然没做解剖，但尸表检验肯定有做，我问他尸体面部是否有发现第三人指纹，他却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这种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是您提前打了招呼不让他说。”
陆支队没想到这些信息差被许昭敏锐地发现并拼凑了出来，只能尴尬笑道：“小许啊，这事你先保密，这是庄局的意思，我之后跟你解释。”
“嗯，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许昭说，“我只是想问，死者面部的指纹是不是有问题？”
陆支队点头：“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瞒着你了，指纹是有点问题，目前我还在查。”
“是人为印上去的吗？”许昭的第一反应就是往有利于林清禹的方面想。
“我先接个电话啊。”陆支队扬了扬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庄局”，这两个字堵得许昭无法再说话。
“小许，我们回头说。”陆支队笑道。
许昭断定庄局和陆支队一定在秘密策划着什么，如若是别的案子，许昭对省厅上级的事没这么大好奇心，但此事事关林清禹，许昭不可能不关心。
许昭的一肚子问题一直等到中饭时陆支队终于得了空，许昭瞅准了陆支队办公室空闲的时机，迅速上去敲了两下大开着的房门。
陆支队抬头看了眼来人，微笑道：“久等了，把门锁上吧。”
许昭迅速反锁了房门。
“你早上问我的问题，我只能回答：目前都还在调查中，现有证据只支持指纹可疑，但尚不能百分百排除其真实性。所以，林清禹仍然是第一嫌疑人。”陆支队一眼看出许昭的关心重点。
许昭则立即抛出下一个问题：“陆支，尹芬的尸体解剖既不是市局做的，也不是省厅做的，那么您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
“庄局请邻省公安厅的专家做的，开个车来南州很快，一个小时多一点。”陆支队的话毫无纰漏，“毕竟解剖只能剖一次，一旦出错谁也弥补不了，而省厅的法医大多绕不开和林亦明的关系，要不就是参与过615案，庄局想着还是请外援来稳妥一点。”
“那您何必对省厅法医撒谎说是我们市局解剖的？”许昭仍执着道。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陆支队笑道，“我总不能说怕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把尸体给剖坏了吧。”
许昭心说，你就是怀疑你们省厅的人，才拿我们市局当枪，不然干吗把专案组办公室都迁到我们市局来了……
“对了，我找你也有个事。明天押送林清禹去屏水县，办两件事，一是找唐涵拿录音，二是应付屏水县局关于顾家村的讯问，我跟梁风谈好了，只让问三小时，然后我们立刻返回，屏水县那边不安全，夜长梦多。”陆支队说。
这个安排首先考虑的是“林清禹的安全”，许昭十分赞同道：“确实夜长梦多……”
“屏水县、林亦明、顾家村的事我都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这次去我打算只出四个人，我带一个同事，你再带一个市局可信的。”陆支队说。
“明白。我带屈粤吧，早上他送手机的时候本来就听到了一点。”许昭随即答。
“好，你信得过的人就行。另外，虽然林清禹的危险性很低，但屏水县这地方不安全，你和我两个人配枪，申请我已经打好了。”陆支队说。
许昭略有些意外：“我上次去杨家村遇袭的时候，倒没有看到有村民用枪支……”
陆支队说：“那是因为当时就你们两个人，他们知道你们人不多，你也没率先鸣枪。另外，是梁风叮嘱我配枪的。”
“梁风……”许昭不禁皱眉，“他真的是J市周局长派去拐卖组织的‘卧底’？”
“我向周局求证过，周局说是三年前开始计划并实施的，并且帮梁风的行为都兜了底。”陆支队说着，无奈笑道，“目前看他还是可信的，除非J市从根上都是黑的。”
许昭下意识有些警惕：“只有您和我两人配枪，真的够吗？”
“我的想法是，此次屏水之行的第一目的是从唐涵手里拿录音，唐涵一定要见到林清禹，不然他是不会相信我们的。拿到录音后，一旦察觉任何可疑我们就立刻返回。”陆支队说完，轻叹了一口气，“从个人情感上，我是不愿怀疑周局的，冯炎生前最信任的上级——除了他师傅，排第二的就是周局了。”
许昭突然想起：“陆支，如果能重启615案，那么冯炎案是不是能一并重启……”
“一定的。”陆支队坚定道，重重拍了拍许昭的肩，“这一天不会太远。”
许昭也坚定地、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也相信。”
“对了，你去看一眼林清禹，问他明天身体吃得消吗？要带什么药？”陆支队最后不忘叮嘱。
“好，我立刻去。”许昭毫不犹豫。
第56 章
许昭从食堂打了满满两盒饭菜，然后大步向留置室走去。
房间里，林清禹正艰难地用左手给右手臂上的缝合伤口消毒。听到“咔嚓”门锁打开的声音，林清禹抬头看了眼来人。
见是许昭，林清禹淡淡笑了声：“才四个多小时，又有什么事？”
“你伤口发炎了？”许昭看到林清禹手拿碘伏消毒的动作，立马把手上的饭菜一放，上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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