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眼中的光又突然熄灭了,黑沉沉的,压抑着悲伤与……恨意。
恨意?
难道幻境是相连的,泰伦留有关于祭鱼的记忆?
那自己独自离开城堡,不就成抛弃他的罪人了。
祭鱼面上没有显露情绪,中规中矩呈上托盘:“少爷,您的红酒。”
“我又幻视了……”他喃喃自语。
杀死母亲的那天,泰伦做了一个梦,梦见黑暗的城堡里,名叫祭鱼的侍从陪伴他,帮助他,和他一起逃离地狱。
然而梦醒了,只有癫狂大笑的父亲、冰冷的手术台和铺天盖地的痛楚。
除了自己,没有人见过祭鱼。
可这么多年唯一触及的短暂救赎,却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渐渐转化成执念,变成一道深扎脑海、驱散不了的幻觉。
即使因为童年失明不清楚样貌,幻觉第一次出现时,泰伦依旧确信——
那一定是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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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嘿嘿嘿写论文哪有不疯的。
第十九章 转化仪式
面前是穿着执事制服的祭鱼。
幻觉不是第一次出现。认定自己在发病,泰伦露出自嘲的笑容,倒没拒绝,将红酒一饮而尽。
殷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配上暗色的贵族服饰和惨白肤色,活像哪口棺材里刚出土的吸血鬼。
放下酒杯,血液瞬间上涌,泰伦眼神放空,一动不动。
祭鱼:“少爷?”
不对劲,正常醉酒哪会这般快。
洛伊脱口而出:“你的血液果真对他有影响。”
祭鱼试探伸出手,在泰伦对面晃了晃:“少爷,您没事吧?”
“祭鱼。”
一道低低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与喝酒前的语气完全不同,夹杂着点委屈和亲昵。
面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泰伦握住眼前摇晃的手:“你为什么走了?”
他声音更委屈了:“说好的一起离开,为什么不带上我?”
祭鱼压住被认出身份的惊讶,只能解释道:“我当时……找不到你。”
泰伦刚刚成年,精致的五官留有少年的柔和,眼里闪着泪花,紧紧抿着唇,看起来可怜极了。
与方才阴郁神经质的神情截然不同。
他突然起身,脱下外袍,撤掉了自己衬衫的扣子。
洛伊:“卧槽他要做什么??”
衬衫被解开,裸露出的每一寸皮肤都布满陈旧或新鲜的伤痕,甚至连缝线的痕迹都依稀可见,找不到任何完好的部分。
“祭鱼。”泰伦依旧拉着祭鱼一只手,说:“我每天都好疼啊。”
“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不要丢下我了,好吗?”
罗矣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洛伊:“为什么……无论是幻境还是现实,祭鱼只和他认识了一晚而已。”
这么短暂的相处,为什么会给泰伦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你问邪神情感问题?”洛伊不满:“我不可能与人类共情,上哪知道?”
“不过,这是好事啊。”洛伊催促:“他对你有执念——你足以影响他的选择。”
“补全神格的可能性更大了。”
祭鱼叹了叹,单手拢起泰伦领口,将衬衫的扣子扣好。
泰伦神情恍惚,仍没有清醒,他愣愣看了一眼正牵着的手,突然露出笑容:“祭鱼,我们一起离开吧。”
时间好像回到了童年的那天,泰伦只记得要和祭鱼逃出城堡。
进入幻境本就为改变泰伦转化成亡灵的结局,此举正合祭鱼意图,他说:“好。”
“不过还需要一点小准备。”
……
和上次一样,幻境中祭鱼复制了现实中的一切,包括衣着、携带物。
从小对莱茵顿村的村民高度提防,祭鱼一直非常没有安全感,以至于对自身躯体进行了诸多改造——利刃、控制开关,甚至是空间魔器。
如果不是缺少疗伤药剂,祭鱼能尝试更多改造项目。
“你带了什么?”洛伊好奇:“爆.破石?魔.枪?”
“还记得我没做完的‘魔装马车’吗?”祭鱼摩挲左手指骨。
“你不是早拆掉做爆.破装置了?”
“爆.破装置只用了一半材料。”祭鱼启动空间魔器:“所以,剩下的部分我做了点新东西,可惜只是半成品,但装填了小镇上买的燃料,勉强能用。”
“什么东西?”
说话间,发光体显现出来,碾碎了附近的家具,庞大到几乎占据四分之三个屋子。
稳定落地后,祭鱼耗时多年锻造的机械体露出全貌,它的头部位置是操作舱,两只巨型金属手臂支撑起身体,然而只有上半身,毕竟材料和时间不够。
但这是祭鱼的巅峰之作。
祭鱼平静道:“没错,是○达。”
洛伊:“……总觉得你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错觉。”
泰伦即使不清醒,也被眼前一幕惊到:“祭鱼,这是什么?”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魔器。
祭鱼打开机械体头部操作舱,里面有一张座椅,他对泰伦微笑:“来。”
“我带你冲出去。”
据黑斗篷所言,现在城堡里所有佣人都被转化成活尸了,一旦察觉到动静蜂拥而至,数量和能力都远远超过十几年前那一批。
“泰伦,走之前可以告诉我,你父亲现在在哪吗?”
城堡主手上有泰伦生命的控制器。
众多活尸游荡着,都是他的“眼睛”,想接近城堡主不被察觉几乎不可能。
但没确认亡灵转化仪式成功前,城堡主也不会轻易动用控制器,舍弃泰伦。
索性直接强闯,打城堡主一个措手不及。
“你说……父亲?”
祭鱼转头看去,身边的泰伦眼神清明,显然已经从醉酒中恢复了。
他声音透着按耐不住的强烈情绪,开口:“你不是幻觉。”
“祭鱼,你回来找我了。”
“嗯。”祭鱼点头:“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从主神的封印中离开。
……
“轰——”
机械体的破坏力摧枯拉朽,在去往工作室的路上无情碾过聚集的活尸,连地板都留下深深的压痕。
操作舱内,泰伦说:“那天,我即将离开大门时,晕了过去,醒来后心理医生说你不存在,是我精神出了问题。”
祭鱼:“我是真实的。”
不过,突然出现又消失,时隔多年年龄没有丝毫变化,任谁都会觉得是幻觉吧。
泰伦笑了:“我知道。”
一直知道。
“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才是虚假的,但怎么可能呢。”
可能。祭鱼在心里说。
他问:“你不怕吗?”
异常早无法遮掩,祭鱼没有隐瞒,直言:“控制器在城堡主手上,泰伦,从现在起,你随时可能会死。”
泰伦没追问祭鱼如何得知此事,轻声说:“祭鱼。”
“我绝不会给你再次丢下我的机会。”
哪怕付出生命。
……
城堡主害怕死亡。
同时,他知道,自己是个天才。
年幼时,他就发现自己的魔法天赋和远胜常人的魔法理解力,并主动请来魔导师授课。
渐渐地,常规的课程不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他开始接触黑市,寻找属于世界禁忌的知识。
他对自己能超越人类寿命极限这件事充满自信。
但仅仅超越还不够,他要的是永生,神明一般的永生!
实验当然遇到过挫折——与家族决裂、被贵族除名,驱逐到偏僻的乡下。缺少研究的必需品,实验一度陷入困境。
还好,他在子嗣身上重新找到了思路。
已经记不清前后用了多少时间,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今天,仪式就将彻底完成。
无视莫名的心悸,城堡主将注意力集中在布置上。
法阵用特殊材料绘制,繁复的准备工作尽数完成,只差最后一步……
“轰——”
墙面被撑破,庞大的机械体撞进工作室,激起满屋烟尘。
没有任何迟疑,机械手重重砸下,将室内站立的中年人狠狠碾碎。
必死无疑。
等没有动静,四周烟尘散去后,祭鱼看见泰伦手抵在胸口处,一言不发。
那是控制器被安装的位置。
“泰伦,感觉怎么样?”
城堡主极度怕死,绝不可能将泰伦性命与自己相连,这也给了祭鱼抢先动手的机会。
泰伦摇摇头,起身走到机械臂落下的位置,看着那滩泊泊流出的暗红血液,碧绿的眼瞳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锋芒。
他一把取出墙边装饰用的铁剑,干净利落刺下,补了一刀。
没有挣扎,没有气息,确实……死了。
洛伊:“哈?结束了?城堡主这么随便就死了,泰伦不会变成亡灵了?”
简单过头了吧?
失去主人控制,游荡的活尸躁动起来,门外传来挠墙和嘶吼。
“仪式!”祭鱼望着逐渐亮起的法阵,心中升起浓重的不安:“仪式已经完成了。”
城堡主对研究充满自信,这个法阵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可现在仪式失去了主体,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必须立刻打断!
突然,祭鱼感受到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力量波动。
泰伦被固定在远处,不能移动分毫。
同时,法阵彻底开启。
天色骤然黯淡。
良久,一道声音传来。
“……必须……一人……奉于吾……”
古老的神语断断续续,敲击着耳膜,连不成句子。
祭鱼面色古怪:“洛伊,解释一下?”
亡灵转换仪式中出现的意识,是洛伊。
或者说,几百年前的洛伊。
祭鱼:“所以,世界上唯一的亡灵其实是你搞出来的。”
洛伊倒不在意:“或许是吧。我‘死去’很久了,在进入你的脑海前,自我意识都是模糊的。”
祭鱼:“怎么停下仪式?”
“停不了。”洛伊:“转化仪式是城堡主与咳……邪神签订的契约,不完成永远不会停止,直到附近的人将被强.行拉入法阵。”
洛伊顿了顿:“不能让泰伦进入,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好。”祭鱼向法阵走去。
被定在原处的泰伦疯狂挣扎起来:“祭鱼!”
他一直被困在城堡里。
十几年前,祭鱼像一道光照进城堡,让他久违升起希望。
即使短暂得转瞬即逝。
后来,唯一关心他的管家被转化成低级活尸,永远只能应对虚情假意的访客行商和一群无法交流的“佣人”,无法反抗,无法逃离——
他几乎只靠那道光,维持一点可笑的“自我”。
那道光,绝不能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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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乐呀。
第二十章 幻境之外
泰伦的担忧不无道理。
即使是最低级的活尸转化仪式,成功者也十不存一,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
更别说目标是前所未有的亡灵。
主神的封印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泰伦像预设好的人偶停在原处,不能移动分毫。
目睹祭鱼一步步走向法阵。
如果没有干扰,即使故事线被篡改,泰伦也逃不过转化为亡灵的结局,会如同以前,在幻境中一次次重演历史。
可罗矣是邪神。
他是来带泰伦离开的。
洛伊:“主神的封印没有多高明,只是用他自身的‘痛苦’困住他。”
“只要‘命运’发生变化,泰伦就能醒悟,打破束缚。”
祭鱼轻声问道:“命运交集的程度呢?”
洛伊:“一直在上升,如果满格是一百,现在至少七十了。”
“嗯。”
还不够。
祭鱼略思索,无视泰伦惊异的目光,撕裂之前手臂尚未愈合的伤口。
细细的血流在脚下汇聚,尤嫌不足,祭鱼又划了几刀,直到失血量即将超过身体负荷才停止。
法阵被鲜血侵染,看不出原先的样子,狰狞邪异,隐隐透出红色的纹路。
祭鱼的血液对幻境和泰伦都有影响,这样做是保险起见。
“祭鱼!”
祭鱼进入法阵时,泰伦终于挣脱桎梏,强行开口,那声音里再也听不出童年的青涩和后来的危险,只剩下嘶哑:“祭鱼,离开法阵,危险!”
恍惚间,泰伦面前画面扭曲起来,明明父亲死了,自己应该高兴,但嘴角无论如何都无法上扬,心中恐慌到极点。
脑中手术台的灯光、管家的哀嚎、父亲兴奋的大笑和身处法阵等应当不存在的记忆混淆在一起,刺激着神经,几度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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