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所钦点点头,下楼去了。
元溪进屋,站在门边迟迟没走过去。
“你过来呀。”颜如玉朝他招招手,“我又不吃人。”
元溪一点点磨蹭过来,站在颜如玉面前。
“我还没问过你,你今年多大了?”
元溪低低道:“十六岁。”
“比我还小一岁呢。”颜如玉想了想,道,“那天你主动去山上给我采蘑菇,我是很感激你的。但是你对我好得太过头了,我难免会疑惑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元溪道:“因为感激。主子买了我,我才没有沦落到馆子里去。”
颜如玉还是觉得很难相信:“仅仅是这样?”
元溪看着他,认认真真道:“是的。”
这样的事情让颜如玉觉得新鲜,他抬眼打量着元溪精致到挑不出毛病的小脸,慢慢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神经过于紧绷了。
他略微放下心,笑道:“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不瞒你说,曾经有人试图抢走我家阿郎,导致我现在过于敏感了,这才误会了你。”
元溪立刻道:“奴万万不敢对郎君有非分之想!”
“我知道了。”颜如玉笑道,“你回去休息吧。”
究竟有没有信错人,颜如玉也不能完全肯定,但他愿意给自己的善心一个机会。
第二天颜如玉的身体好些了,便跟着展所钦一起去了梁家。昨天订的一些花材已经送到了,展所钦要在这儿指挥工人们把花分别种在该种的地方。
颜如玉买了些礼物想带给杜若望,可惜他今天没来,梁砺锋看起来也很古怪,两个眼圈乌青,居然比吐了一早上的颜如玉还要憔悴。
哟,吵架啦?
颜如玉在心里嘀咕。
他自然不会不开眼地去问,但架不住梁砺锋主动来问他。
“我听跟着若望的下人说,他昨天下午去看你了,你们还约着一起出去玩儿?”
中午休息时,梁砺锋在园子里的小亭摆了些茶点,让展所钦和颜如玉一道坐下。
颜如玉点点头:“是啊,但是我们还没定下具体时间。怎么了吗?”
梁砺锋踌躇着摩挲面前的茶杯,半晌方道:“若是,若是你们定下时间了,能不能转告我一声,我想见见若望,有话和他说。”
颜如玉不明所以地和展所钦对视一眼。
这倒是新鲜,他自己的未婚夫,怎么还轮到颜如玉这个刚刚认识的人来传话了呢。
梁砺锋苦笑一下,解释道:“他不理我了,我派人去他家里也吃了闭门羹。”
“这样啊。”颜如玉想了想,“可是我也得问过他才行,如果他不想见你的话,我也没有权力勉强他呀。”
颜如玉说的有道理,梁砺锋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二人究竟出了何事,展所钦和颜如玉最后也没弄明白,但都估摸着无非就是拌嘴吵架吧,毕竟婚期将近,难免压力大些。不像他们,私定终身月下私奔,压力倒没来得及有,孩子先有了。
不过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得多,第二天颜如玉见到杜若望的时候问起此事,他无精打采地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圣上封他做将军,要他领兵出征平西北。”杜若望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他这一走,也不知几年能回来。我说我可以在家等他,但他却说婚事往后推推,先不急着办了。”
“……啊?”颜如玉目瞪口呆,“可他科考,不是文官吗?”
杜若望擦擦眼泪,道:“文官武官,向来都不分开的。我朝为官者,多数都是文能提笔、武能策马,这次领军的主将不就是御史出身么,圣上照样封了他征西大将军。怪只怪砺锋他祖上出过两个将军,圣上就瞧上他了!他虽然只是副将,却也是刀剑不长眼的战场……我该怎么办呀!”
颜如玉听得浑浑噩噩,突然一个激灵:“你说领军的主将本是御史?!”
“是啊,听说姓万俟。”杜若望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先帝那一朝,七旬的中书令都能一箭射杀敌军上将呢。”
颜如玉:“……”
杜若望不知道颜如玉为何呆住了,他兀自诉苦道:“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怕他在战场出了意外,或是很久不回来,会耽误了我。可他怎么就不想想,我这辈子难道还能和别人在一起么?!”
颜如玉磕磕绊绊道:“那边的战事,很严峻吗?我昨天看他眼圈都是青的。”
杜若望叹了口气:“听说先前的主将,已经折了两拨了。”
颜如玉缓缓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杜若望眸子一沉,一把拉过颜如玉的手:“走,陪我逛街去,我要把那个王八蛋的钱都花完!”
颜如玉头昏脑涨地任由他拉着出了客栈,元溪回过神来想要提醒颜如玉再加件外衣,但他俩走得太快,元溪在原地愣了片刻,拿着个披风追了出去,颜如玉正被杜若望拉着上马车。
“主子。”元溪轻轻把披风搭在颜如玉身上。见颜如玉没有反对,他给颜如玉把披风的系带系好后就飞快收了手,跟在马车边上。不知是不是冷风吹的,他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杜若望出来就是冲着人家的镇店之宝去的。和田玉的扳指,他一买就是一对,和颜如玉一人一个戴上;象牙的折扇往颜如玉手里一塞,还给他安排了一个翡翠的吊坠;白狐狸毛做的大氅来一件,再配上一条蜀绣的腰带……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颜如玉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展所钦之外的人说出这句话。
他捂着荷包瑟瑟发抖。
开什么玩笑,这不得回礼吗,他拿什么回,拿头回?
杜若望正拿着个一看就不得了的玉佩往他腰上比划:“要的要的,你可以的。”
“我……”颜如玉推他的手,认认真真道,“我家里管得严,阿郎生气要打我的。”
杜若望一点也不带信的,扭头让店伙计拿着玉佩去结账:“你这小手跟玉一样白,给我摸一把,只当是抵了。”
颜如玉惊恐状,茫然地看着杜若望登徒子似的捏捏他的手心,又勾了勾他的手指头。
杜若望盯着他的手,若有所思:“我等他做什么,没意思,没意思透了。不如你我凑合着过吧,我天天给你买东西,你也天天陪着我。”
颜如玉让他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几乎觉得展所钦就在某个角落盯着他,他差点咬了舌头:“不不不不不了吧。”
杜若望发了一阵疯,火气下去后悲伤又上来了,他缓缓蹲下,呜呜地哭出了声:“凭什么他说不成就不成了,求亲时求着我答应,这会儿凭什么都听他的了!我都从六岁等到现在了,他居然还要我等!”
店伙计拿着包好的玉佩出来,递给颜如玉。颜如玉举着个玉佩不上不下的,绞尽脑汁憋出一句:“可他也不是不想跟你成亲,这不是想着……”
杜若望怒吼:“你不许帮他说话!你现在是我的夫郎了!”
颜如玉:“……”
他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生怕展所钦突然从哪里钻出来捉奸。
杜若望站了起来,抹抹眼泪拉着颜如玉的手:“陪我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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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香囊与杀手锏
“……然后呢?”
展所钦拿着颜如玉那条漂亮的蜀绣腰带,啪啪地拍在手心里。
颜如玉眨巴着眼睛,故作扭捏状:“然后……阿郎饿不饿呀?我去楼下亲手给你煮鸡蛋吃。”
展所钦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
颜如玉索性往后一躺,大喇喇地摊开手,像大鹅一样梗着脖子:“你打吧,朝肚子打!狠狠打!”
旁边铺了一床他的“罪状”,每一个价值不菲的“定情信物”都在向展所钦作着呈堂证供。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罄竹难书!
颜如玉自知无可狡辩,干脆耍起无赖。反正他有“人质”在身上,谅展所钦也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展所钦看了他一会儿,把腰带扔一边,默默走到窗边坐下。月光洒在他孤寂的脸上,他的身体一半处在阴影里,像是永远也不能被照亮了似的。
凄惨得像个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却发现孩子已经睡着了的单亲妈妈。
颜如玉凑过来,顽强地挤进他和窗户的缝隙里,坐在展所钦腿上:“我不就是和一个朋友出去逛逛,他心情不好就乱花钱,给我买了好多礼物,还要我做他夫郎嘛。你这么想,我这算是出去挣钱了。”
展所钦掀起眼皮,用死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颜如玉一根手指轻轻地在他胸口画圈:“我们俩都是哥儿,他开玩笑的,又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们还能真在一块儿做什么坏事吗?”
展所钦:“嗤。”
唔,理论上好像也不是不行。
颜如玉琢磨了一下,赶紧往回找补:“就算做了也不快乐,还是你好。”
展所钦:“呵。”
这话还是不对劲,颜如玉绞尽脑汁呕心沥血:“我都拒绝了的!当时我就跟他说,我可是有郎君的人,我和他生同衾死同穴,下辈子我都要找到他的!你都不知道,他被我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流得比他喝的酒都多!说起喝酒,还是你好,你都不爱喝酒,我可不喜欢那个味道!”
展所钦:“哈。”
“我错了嘛,以后都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收他的东西,也不让他摸小手了。”颜如玉边说边拿了个橘子剥开,喂一瓣到展所钦嘴边,“啊——”
“摸小手?”展所钦凉飕飕地看着他,“你刚才可没提这个。”
“……”
眼见没法收场,颜如玉沉默片刻,当机立断把橘子咬了一半在嘴里,凑过去拿那一头蹭蹭展所钦的嘴唇,抛去个让人丧魄销魂的媚眼。
展所钦倔强地扭过头:“少来这套。”
颜如玉扭头关了窗户,随即强势地捏着展所钦的下巴,硬是把他的牙关抵开。橘子的清甜在两人唇齿间弥漫,颜如玉的手慢慢从展所钦的喉结摸向腰带。
展所钦吓了一跳,像个被山贼强掳的少女,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做什么?”
颜如玉舔舔嘴唇,趴在展所钦耳边,呼吸均匀地拂过展所钦的脖颈:“我遇上你,这叫做久旱逢甘霖。你常莳弄花草,我见你为月季授粉时,把花瓣剥掉,手指沾上一点花粉,轻轻地在花蕊上揉捻。花蕊随着你的手一颤一颤的,有时候花蜜还会打湿你的指尖。如果我说当时我就想让你也这样对我,会不会显得轻浮?那不如换我来这样对你,我看你本来也不端庄。”
他说罢,拿过窗台边的蜡烛吹熄,房中陷入一片黑暗。展所钦早已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视觉被剥夺之后,颜如玉的每一个动作都放大了无数倍。展所钦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后背像有温泉一勺一勺地泼上来,激得他身上的肌肉时不时地颤抖。
颜如玉解开他的腰带,缓缓俯身向下。
……
男人其实很好对付,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展所钦再追究就不礼貌了。颜如玉去漱了口回来,展所钦还捂着脸瘫在椅子上,颜如玉去拉他的手,展所钦和他僵持着,坚决不让颜如玉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弄得我都愧疚了。”颜如玉叹了口气,“心里身上都舒坦了吧?舒坦了早点睡,明天……”
明天他还要把万俟宗极的事告诉展所钦,也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希望不要太难过,不然颜如玉的嘴也挺酸的。
第二天清早,颜如玉按照惯例吐得天昏地暗,好歹喝了碗豆浆就算吃饱了,再吃又要吐。这会儿就连蘑菇也没太大用了,蘑菇味儿也只能让颜如玉不那么想吐。
他缩在床上,死死咬着牙关忍住恶心,把牙都咬酸了。展所钦在旁边看得也难受,嘀嘀咕咕说生一个就行了,不要再生了。
颜如玉没空理他了,闭着眼睛扒拉展所钦,让他赶紧去干活,干完了好早点回家。
但展所钦没动,而是拉过他的手,左手托着他的手腕,右手摸到颜如玉腕横纹上两寸的位置,打着圈按揉。
展所钦道:“昨儿看着工人种柳树,休息时和其中一个说话,他家夫郎也怀着孩子,害喜得厉害。听他说揉揉这里的内关穴会缓解些,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
颜如玉正难受着,一句话也不想说,就用一根指头蹭蹭展所钦的手背。
过了一会儿,颜如玉气若游丝道:“我好点了,想睡会儿。你去干活吧,不要太晚了。”
“好。”展所钦给他盖好被子,开门出去。
他也没买过奴仆,不太确定是不是大家都这样,但是元溪未免太殷勤了些,在外面捧着给颜如玉洗脸的热水也不知等了多久,估计是一听见这边的动静就马上准备好了。
“他还没起来,不过你可以给他擦擦脸。”展所钦伸出自己的手给他比划,“还有,这个位置叫内关穴,你给他打圈揉揉,两边轮流揉。他吐得厉害,据说能有些用。”
元溪眼睛一亮,很期待似的:“是!”
展所钦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元溪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屋,步伐非常欢快。展所钦不禁回头看他一眼。
相处的时间长了,展所钦渐渐觉得元溪哪里奇奇怪怪的,就感觉他对颜如玉有种说不上来的劲头。
但这样有什么错吗?似乎也没有。也许仆人对待主子就是这样的,只不过自己这个现代人不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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