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进展还是有的,颜如玉后腰处的板结松缓了不少,展所钦跟着白发老者的手去摸,白发老者也在教他简单的治疗方法。
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颜如玉在清醒之后还需要漫长的巩固治疗,白发老者也不可能在这儿待个几年十几年,到时候就只有靠展所钦了。
展所钦这辈子学任何东西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他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小本子,把白发老者说的所有注意事项都认真记录下来,甚至还买了几本著名的医书来看,感觉再过个几年他都能成半个大夫了。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颜如玉不再一天到晚都缩在墙角了,他偶尔会站起来,试着往前走几步,但每一次走不了多远就会被铁链扯住。
展所钦每每在门缝里看见颜如玉被绊住脚之后低头晃悠几下腿,在原地呆愣片刻又慢慢坐回去的模样,他就不由得在心里为他加油鼓劲。
颜如玉有时也会显得有些焦急,拽着铁链来回拉扯,有时他也会气愤地摔打铁链,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展所钦看着他无能为力的样子就心疼得很。但是白发老者说只要他不是在呆呆地发愣,就是好兆头,这代表他的大脑在尝试着走出困境了。
许多亲朋好友听说之后都来为颜如玉加油,就连妙昙大师和祝瑞都专程从华严寺里出来,给颜如玉送来了开过光的平安符,更不用提在门口偷偷抹眼泪的纪咸英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颜如玉任何一点一滴的进步,颜如玉也终于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这天展所钦进去给他把旧垫子拿出来准备换洗,就发现放在墙角的那把钥匙好像被挪动了,朝向和位置都改变了。
他看向颜如玉,后者没什么反应,他现在一直这样沉默,大概是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展所钦问他:“玉奴儿,你动过这把钥匙,对不对?你做得很好,下次再进步一点,拿着它把自己的锁打开,你就可以出来了。很简单的,你前几天不是还救过我吗?你一定记得的,你只是以为自己打不开这把锁。但你真的可以,你不仅可以,你还已经打开了我的锁。”
颜如玉的眼神飘忽不定,集中注意力听别人说话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展所钦试着把钥匙放在他手心里,再次鼓励他勇敢地拯救自己。
颜如玉盯着手心里的钥匙看了一会儿,突然把钥匙扔在了地上。“当啷”一声,他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展所钦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没关系,你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反正我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等待,等着你好起来的那一天。我还有一个盛大的仪式要补给你,还有很多地方想和你一起去,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毕竟你这么爱我……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现在天气冷了,展所钦每天晚上都在仓库门口冻得吸溜吸溜的,颜如玉要是再不可怜可怜他,白发老者很可能就又要多一个病人了。
这天晚上,展所钦还是这样缩成一团,在梦里逃离冰河世纪。
当他在梦中再次被埋进雪堆里的时候,不知怎的,他突然感觉一阵暖和的风朝他吹来,随即脸上温温热热的。梦里的展所钦看见面前有一只剑齿虎,正在用舌头舔他的脸,多半是在洗菜。
展所钦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的瞬间,颜如玉也被他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抚摸展所钦的脸。
两个人都愣住了,像不太熟一样尴尬地对视。
展所钦刚刚才从梦里惊醒,一时半会儿甚至不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梦。颜如玉现在的状态也差不多,他像个许久不用的机器,僵硬迟钝。
展所钦看看旁边已经打开了的仓库门,又越过面前的颜如玉,看向里头墙角那一根孤零零的铁链,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还在做梦吗?”
颜如玉看着他,不说话。
展所钦慢慢地把手伸向颜如玉,还差一点的时候,颜如玉自己把脸凑了过去,蹭蹭展所钦的手心。
展所钦的手微微发凉,仓库里面有炭火,颜如玉的脸倒是很暖和。两个人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身体都微微一抖。
展所钦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他朝颜如玉一点点挪过去,终于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千言万语都已经在一个人的等待和另一个人的努力之中说尽了。
不过展所钦万万没有想到比较丢脸的那个会是他自己,颜如玉情绪稳定,他倒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以一个喷嚏结束了如此感人至深的氛围。
翌日,白发老者开完了药方,道:“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也别娇气不吃药,闹小孩子的脾气。”
他说着垂眸看向床上的展所钦:“我说的不是他,我说的是你。”
展所钦额头敷着一块凉毛巾,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知道。”
颜如玉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药吹凉:“前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白发老者看看他,又看看展所钦,感叹:“你们两个真有意思。”
展所钦咳嗽两声,鼻音浓重:“我无法呼吸了……”
颜如玉的智商现在已经回来了,但他反应还是比较慢,一句话如果说长了,他就要想一会儿才能听懂。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不假,展所钦就觉得他这副慢吞吞、呆兮兮的样子可爱得要命,可爱得让人想把他按在床上狠狠蹂///躏。
于是展所钦虚弱地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来,让阿郎狠狠地蹂///躏你。”
颜如玉呆滞。
不过他呆滞不是因为没听懂,而是因为他简直不敢相信展所钦现在这副风一吹就能倒了的样子,居然有勇气说出这种话。
有没有搞错,谁蹂///躏谁呀??
颜如玉谨慎地想了想,然后慢慢俯下身,堵住展所钦的嘴。
展所钦:!!
这气是出不了一点!
展所钦一下子偏开头,张嘴喘气,还不忘记为自己挽尊:“别把病气传给你了。”
颜如玉眨眨眼睛:“我还以为你要蹂///躏我呢。”
展所钦冷酷一笑,然后说话声音嗡嗡的:“你等我好了的。”
颜如玉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要不,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吧,听起来呆呆的。”
展所钦终究没能一展雄风,毕竟亲朋好友们听说颜如玉恢复之后前来探望,看见他又主内又主外的,也就顺带都知道展所钦卧病在床了,他们的怜悯直接把展所钦的病情超级加倍。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但颜如玉可能不是这样想的。欺负展所钦成了他每晚临睡前的必做项目,他依偎在展所钦怀里,香肩半露:“阿郎,蹂///躏我。”
展所钦简直想把这个小坏蛋抓过来磨牙。
“我的病总有好的一天。”展所钦盯着头顶的帷帐,“玉奴儿,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很有一些小皮鞭在身上的。”
颜如玉想了一会儿,听明白了他说的话,又一本正经地问他:“小皮鞭?你喜欢这个吗?你是要我坐在你身上的时候拿来抽你吗?”
?
展所钦瞪大了眼睛。
他转头看看颜如玉,后者看上去纯良无害,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颜如玉对自己的恐怖一无所知,他继续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要是太快了或者我觉得疼了,我就抽你,就像骑马一样,或者……”
展所钦面红耳赤地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
二人准备睡了,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又听颜如玉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有时候觉得丑丑脖子上戴的项圈还挺有意思。”
展所钦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
白发老者留下来观察了颜如玉半个月,颜如玉的情况很稳定,虽然和人说话反应比较慢,但他到底已经和正常人区别不大了。
“接下来你就把我给你安排好的药吃完,平时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不要大喜大悲,慢慢就会好转。其他的我都和你家郎君交代过了,他也会对你进行一些简单的治疗。你将来的人生还长着呢,好好享受吧。”
颜如玉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白发老者说的话,但展所钦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睛:“前辈这就要走吗?其实我这里不缺一间屋子,也多得是钱,我真心希望前辈可以住在这里,我们一定尽心尽力,以师长之礼侍奉,绝不会有半点怠慢。”
白发老者笑了笑:“我家里的菜园还等着我回去看顾呢。聚散终有时,你只当这是天意吧。”
他们送白发老者出城,他的徒儿,那名女神医也来接他,她身旁跟着两个极其俊朗的年轻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她养的小白脸。
一番告别之后,他们坐上两辆马车,逐渐消失在展所钦和颜如玉的视线里。
颜如玉忽然道:“我会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人生的。”
展所钦转头看着他,眼角微微发红:“咱们回家?”
“回家。”颜如玉把手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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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学与婚事近
展家的宅院又开始动工了,很快,一间漂亮的书房装修了出来。
颜如玉叉腰站在门口:“阿郎,你又乱花钱!你明明有一间书房的!”
展所钦道:“我是有,但你没有啊,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书房。我想着,早些让你开始念书,用脑多了,应该也能促进你的恢复。”
颜如玉“哎呀”一声,脸色由阴转晴,美滋滋跑过去抱住展所钦的腰:“阿郎最好了!那你准备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先生呢?”
一般来说,世家大族自己家里一堆饱学之士,自然不缺人教导孩子。而如果是家里人没什么学问但有钱的,就会请落第秀才来做私人家教。再就是普通人家,他们会去外头的私塾,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学。
他们家现在的条件已经相当好了,颜如玉情况又比较特殊,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展所钦应该会专门给他找个先生来家里上课。
结果展所钦自有另一番打算:“玉奴儿,其实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能和大家一起念书,不要一天到晚闷在家里,这样的话你就很难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
颜如玉有点不愿意,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已经习惯了,再说……别人都是小朋友诶!
虽然展所钦和纪咸英都把颜如玉当小孩儿宠着,但是颜如玉也清楚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要是还跟一群几岁的小屁孩儿坐在一起上学,那多丢人啊!
他扭捏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他相信展所钦一定会体谅他的!
那这就是颜如玉的问题了,他记吃不记打,上回展所钦是怎么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不把他关起来的,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展所钦拉着颜如玉的手进了他的书房,从书架上掏出一本书来指着上面的字给他读:“‘陈子昂幼而聪颖,少而任侠,年十七、八,尚不知书。后因击剑伤人,始弃武从文,慨然立志……数年之间,经史百家,罔不赅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你看,他不也是和你一样大的年纪才开始认字,人家后来还不是流传出了‘伯玉毁琴’的典故,帝京斐然瞩目。所以,读书晚有什么可丢人的?”
颜如玉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找出了展所钦的逻辑漏洞:“那这和你给我找个私人的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展所钦振振有词:“当然有关系啦,有陈子昂珠玉在前,等你去外面念书的时候,别人就会拿你当未来的他看待,你想想这是多大的体面!”
颜如玉凉飕飕地看着他:“你还拿我当傻子哄呢?”
展所钦微微一笑:“乖,地方我都给你找好了,你一定会喜欢的。别的不说,那里还有一个你的好朋友哦!”
“不要乱说,我这人没朋友。”颜如玉斩钉截铁。
展所钦充耳不闻,自顾自推销他的读书宝地:“其实就是华严寺!说起来,这些寺庙对人们的贡献真的很大。你想不到吧,那里真是什么都齐全了,现在正有十一个没钱上学的孩子,在那里跟着饱读诗书的高僧摇头晃脑地‘知乎者也’呢。最关键的是,那里念书不要钱哦,而且咱们和妙昙大师是自家人,你甚至还可以住在那儿。”
颜如玉越听越不对劲:“你到底是打算让我出去念书,还是不想要我了?”
展所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天呐,你怎么会这样以为?我只是想着你和华严寺比较熟悉,在那边也有人关照你。再说,明明可以省一笔钱的事情,何必非要破费呢?只是开蒙而已,在哪里都是差不多的。”
颜如玉瞪着他:“好吧,我可以去华严寺念书,但是你不能让我住在那里,我要回家住!就算你不想我,可是我会想小菌子!”
展所钦摇摇头:“不可以哦,宝贝。”
颜如玉:???
他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
颜如玉对展所钦的决定表示强烈抗议,但展所钦这回就是不把他的不情愿当回事,还在自作主张地给他准备上学用的书本文具。
颜如玉差点没被他给气哭。
去华严寺上学就上学吧,干嘛非得让人家住在那儿?!这人脑子里成天到底在想什么!
颜如玉从前只是学过几个字,还没有正式上过学,所以他很好骗,展所钦坚定的态度几乎让他以为上学本该就是这样,就是要吃苦受罪的。否则的话,展所钦岂不是太莫名其妙了。
终于到了入学的这一天,展所钦大清早把颜如玉从床上薅起来,带着他出门坐上马车。
“我还给你配了个书童呢,玉奴儿。你看那边的孩子谁有这么好的条件?开心一点。我都和妙昙大师说好了,你只需要在那儿住半个月,这是寺里的规矩。如果不是我们有关系的话,你最起码得住一个月呢!”
颜如玉根本不想理他。
到了华严寺,祝瑞正在门口等他们,颜如玉见了许久不见的朋友,他到底还是开心了一些。
祝瑞领着他们来到寺院里一处单独划出来的小四合院,院子里三行四列整整齐齐排着十二个座位,其中十一个已经坐满了小朋友,最小的看上去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的样子。空余的位置在最末尾,正等着颜如玉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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