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确定。”李琦摇头:“听说纳靼军队在日溯河谷一带有异动,陆靖忠需要坐镇慕危山,估计只是派代表过来。呵呵,早不异动,晚不异动,偏偏就这几天异动,纳靼人还真会挑时间。”
“是啊。”叶行言附和了一声,眸色渐渐暗沉。
上个轮回,陆靖忠确实没有来,只派了他的长子作为代表,是四大军团督帅中唯一没有现身曦曜城的。
那颗摩洛弹带走了云汉帝国权势最顶端的一拨人,而幕后黑手必定就在幸存者之中。
尽管那场血腥屠戮使那位征原军督帅失去了一个儿子,但同时也为他解决了最大的威胁和对手。
握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叶行言尽力压下胸口的情绪,是的,那是有可能的,他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性。
“怎么了?”李队长发现同僚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叶行言摇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周帅的专机十点就会到,等下我要出发去机场,这里就交给你了。”
“对哦,你要去接机。”李琦语气里有些艳羡。
叶行言出身矜贵,行事却颇为低调,奉行与人为善,从不争强斗胜,是翊卫营里有名的咸鱼之王。
按照以往惯例,接机这种出风头的事这人一般都是能躲则躲。
“营长大人发话,下官不敢不从啊。”叶队长摊手,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行,你去吧。”李队长笑起来,拍拍这位咸鱼王的后背,“这里交给我。”
二十多分钟后,叶行言驱车来到曦曜城东南的日落山机场。
上个轮回他并没有出现在机场,而是以“副手受伤,属下需要亲自监督阅兵彩排”为借口向营长推掉了接机的工作,最后是李琦代替了他。
这回他却是不能那么干了,他就是再懒散,也不能在这当口怠惰。
日落山机场是个军民两用机场,此时已经被金翎军全面接管,民用航班都停了,只剩下一些军用飞机在停机坪上。
叶行言见到了顶头上司蒋健康。
蒋营长在航站楼前廊下支了张桌子,此刻正悠闲地泡着茶。
“行言,来来来,一起喝茶。”五短身材的蒋营长有张四四方方的脸,态度却圆润得很,“这是人家送我的曦曜特产花草茶,据说颇为养生呐。”
叶行言遵命上前,主动为上司添茶倒水。
“这茶不错吧,听说是今年的头茬。”蒋营长说:“你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一罐没开封的可以拿去。”
叶行言连连摆手:“属下粗人一个,再好的茶也喝不出什么门道,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
“哈哈哈,你还粗人呐。”蒋营长放下茶盏笑,“我可听说那什么帝畿贵公子排行榜里就有你的名字,好像名次还挺靠前的。”
“营长,不要拿属下开玩笑啦。”叶行言拱手讨饶,“那些无聊排行,就是八卦小报搞的噱头,当不得真。”
蒋营长笑得更欢实了,“你小子受欢迎可不假,我听家里的小辈说……”
说笑了一会儿,天边传来航空发动机的轰鸣。
“哟,大帅的专机到了。”蒋健康一拍大腿,起身道:“走,咱们到跑道边上候着去。”
“是。”叶行言谨遵上司号令,中途瞥了眼自己的手表,看到时间是9点55分。
上午十点,来自皇城帝畿的两架客机次第降落,蒋营长张罗着铺好了红地毯,并准备了两排欢迎队列。
第一架飞机舱门打开,率先出来的是金翎军督帅——帝国上将周延仲,他今年六十有余,浓眉短髭、高大粗壮,一套挂满勋章的大帅服穿得威风凛凛。
跟在周延仲后面的是周大帅的参谋以及一众警卫。
蒋营长领着人前去欢迎,周延仲注意到了后面的叶行言,道:“晚上我在行宫酒店设宴招待各军团代表,行言你也来,白岩军那些叔叔伯伯们,你都有好日子没见了吧,正好聚聚。”说着又用手指点点蒋健康,“老蒋你安排一下。”
蒋营长立即道:“是。”
叶行言收腿立正:“多谢大帅。”
不一会儿,第二架飞机也停好了,舱门打开,走下舷梯的是内阁首相林玄群以及一众内阁高官。
林玄群是个年近七旬的高瘦男子,鬓角灰白、衣着考究,一身儒雅气质。
周大帅与林首相一起检阅了排在红毯旁的翊卫营仪仗,然后走向早早候在旁边的车队。
此行内阁首相与金翎军督帅虽是同批抵达,但下榻地点却不一样,首相住市区的市长官邸,周大帅则选择下榻在城南郊区的曦曜基地。
蒋营长组织车队,兵分两路护送,他自己护送周大帅前往曦曜基地,叶行言则负责护送内阁诸人进城。
周大帅上车之后,叶行言为首相林玄群打开一辆车的后座车门。
林首相上下打量他,道:“这次会谈也是训庭的夙愿,明日他虽不能亲见,但有你代替他在现场,也算可以告慰亡灵了。”
叶行言躬身道:“多谢大人挂念,先父泉下有知,必定万分欣慰。”
林首相点点头,伸出消瘦的手掌在这位青年军官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转身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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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很高兴见到你
正午时分,风凌军的飞机到了,一共两架大型军机。
与周延仲不同,风凌军督帅冯昕出场之前,他的一队警卫先下了飞机并开始四下警戒,然后一辆气派的高级轿车从一架飞机后舱驶出,待轿车开到另一架飞机舱门前,正主才施施然走下舷梯。
冯昕今年已经七十二,身板看起来还算硬朗,留着一副标志性的雪白连鬓胡。
接受蒋营长的问候之后,冯大帅上了自己带来的豪华专车,其他随行人员都上了蒋营长提供的运兵车。
按照惯例,蒋营长带人护送风凌军代表入城。
这次时间比较紧张,一个小时后,他们刚刚重返机场,白岩军的两架飞机就在天边出现了。
看到远远滑行在跑道上的飞机,蒋健康对叶行言道:“这回白岩军你来接待最合适不过,等下进城后你就不用回来了,留城里跟许帅多亲近亲近。”
“营长,我现在可是金翎军的人。”叶行言一脸正色,“下官幸得周帅栽培,才能有今日成就,就算在白岩军有些故旧,也不能太过逾越。”
“你说得对,是我欠考虑。”蒋健康连连点头,并抚掌大笑,“就你小子会说话,难怪大帅喜欢你。”
现任白岩军督帅许丞年纪四十有九,是四大军团督帅中年龄最轻的。
他原是叶行言父亲叶训庭的属下,十年前,叶训庭因飞行事故罹难,他成为白岩军的代理军团长,几个月后转正,军衔也升到了上将。
说起来,许丞算是看着叶行言长大的,因此在机场见到后者时,他表现得颇为热情。
“几年不见变化真大,今天看来已经颇有叶帅风采了。”许丞微笑着说,他身形瘦高,脸型也比较长,下巴刮得溜光,笑起来法令纹明显。
叶行言躬身道谢:“许帅谬赞。”
“哎,叫叔叔,咱们可不能那么生份。”许丞拍拍叶行言的肩膀,以对自家子侄说话的态度道:“你婶婶一直挂念着你呢。”
叶行言从善如流,叫了声“许叔叔”,然后感谢了许夫人的挂念,说自己“也挂念婶婶”。
寒暄过后,许大帅上了车,叶行言充当驾驶员,蒋健康在副驾驶位当陪客,一路试图用曦曜风土人情的话题来活跃气氛。
许丞对那些并不感兴趣,敷衍了几句后,又找叶行言问了些“嘉嘉还好吗”“你的亲事定了没”“快点成家立业”之类的家常。
抵达下榻的酒店后,许大帅叫叶行言进去喝茶,被后者以职责所在不敢擅离的理由拒绝了。
送完白岩军代表,车队返回日落山机场。
蒋营长打了个呵欠,说要去航站楼里找个地方打盹,叶行言表示长官尽管去休息,一切交给属下就好。
距离征原军代表的抵达时间还早,蒋营长便放心地去午休了。
叶行言独自坐在前廊下,对着空旷的停机坪以及晴朗无云的天穹陷入沉思。
此刻的一切看起来多么平和与美好,然而谁又能想到在这些平和与美好背后埋藏着怎样的罪恶阴谋……
日影西斜,风吹草伏。
下午四点,来自瀚海高原深处的一架军用运输机姗姗来迟。
飞机后舱门降下,一队官兵鱼贯而出。
云汉帝国各军团采用同一制式军服,都是深蓝色,只在领章和帽徽上有区别,但比起前头三个军团的队伍,这支队伍明显拥有更加凛冽肃杀的气质。
云汉帝国三大地方军阀中,白岩军势力范围在帝国东南,风凌军势力范围在帝国西南,而征原军则占据了帝国西北的整个瀚海高原。
瀚海高原历来是苦寒之地,虽然最近几十年因为发掘出不少矿产和油气资源,那地方已不复过往的困顿,但从那里出来的军队却依旧带着明显的铁血之势。
蒋营长提前得到消息,此行征原军督帅陆靖忠不能亲至,来的是他的长子陆赫城。
陆靖忠绰号“瀚海王”,也被帝畿上层私下叫做“征原兵痞”,据说是个嚣张霸道的主,他自称“举贤不避亲”,提拔起儿子毫不含糊。
陆赫城年纪轻轻就升到了上校军衔,距离将官只剩一步之遥。
这位陆上校今年二十有七,体形高大,一张脸生得不算很精致,却也端端正正、朝气焕发,配上整肃的军装与强悍的气势,算得上一表人才。
蒋营长照例带人上前迎接,简单致以欢迎词。
“陆少帅,请。”欢迎完毕,蒋营长邀请客人上车。
叶行言上前拉开后座车门,因为蒋营长想早点回曦曜基地向周大帅汇报工作,因此这最后一拨客人,要由他独自护送进城。
陆赫城走上前,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突兀地盯着叶行言的脸端详。
蒋健康见状便介绍道:“少帅,这是我们翊卫营二中队的叶行言少校。”
“陆少帅。”叶行言恭敬行礼。
陆赫城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开口道:“很高兴见到你,叶少校。”
叶行言有点错愕,但还是立即伸手,与陆赫城手掌交握,感觉对方手劲挺大,掌心温度略高,指掌连接处有明显的厚茧。
上个轮回他没来接机,晚上的宴会还是被周延仲叫过去了,与这位陆少帅也打过照面,当时这位可没有与他握手的意向,态度甚至算得上冷漠。
叶行言想得有点多,但这些念头过脑子也就瞬息之间的事情,等他手劲松开,却发现对方还没放手的意思。
呃,陌生人握个手长达五、六秒是不是太久了点?
他扯了扯嘴角,只能没话找话:“少帅,欢迎来到曦曜城。”
这时候陆赫城像是突然得到解锁握手状态的能力,手指松开,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上车。
汽车驶离机场,沿着笔直的道路前进,最终接近位于缓坡河谷中的城市。
这支车队由两辆军用吉普和两辆运兵车组成,驾驶员均由金翎军士兵担任,头车坐的是陆少帅的重要幕僚,第二辆车是陆少帅的座驾,两辆运兵车紧随其后。
叶行言坐在第二辆车的副驾驶位上,看似心无旁骛地盯紧前方,心里头却拐过了九曲十八弯。
上个轮回他与陆赫城打照面,对方明显淡漠很多,因此他对这人也没留下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却有了些变化……
二十分钟后,车队进入城区。
受地理条件所限,曦曜城规模不大,不过这座城市在云汉很有历史地位。
四百八十年前,太武高皇帝在此起兵,一统全国。
二百五十年前那场七王之乱后,皇帝行在迁移至此,后来的圣武帝梁晏也是从曦曜出发,平定内乱,重新掌控全国。
曦曜的陪都地位就此确定,圣武帝时期的皇庭依然还保留着,如今是一座皇家行宫。
行宫建于城内地势最高的位置,坐北朝南,而用以招待各军团代表的行宫酒店就位于行宫南门外。
车队抵达酒店停车场,停车之后,叶行言瞥了眼后视镜,正好与征原军少帅视线相对,对方目光直直射过来,他只能尴尬地别开头。
诸人下了车,叶行言做出引路手势,“少帅请——”
陆赫城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在叶行言以为这人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突然迈开腿走了。
为迎接前来参加会谈的各军团代表,行宫酒店已提前清退了其他旅客,因此征原军一出现便可长驱直入,直接被引导至他们的住处。
安置好征原军代表,叶行言就算完成任务,告辞的时候,征原军少帅摘下军帽,露出简练的短发,说道:“叶少校,辛苦了。”
叶行言笑:“少帅言重,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听到这话,陆赫城劲直的眉毛微微皱起,似是有些不悦,“请不要再叫我少帅。”
少帅确实不是什么正式称呼,虽然云汉这几家军阀形同割据,但明面上还是帝国军队,不是私有财产,没有父死子继的道理。
他立刻改正:“陆上校,是下官失言。”
陆赫城依然不太满意,脸庞看起来相当严肃:“你也不用自称下官,你我皆为帝国军人,应属同袍,不必有什么上下之分,叶少校。”
说“叶少校”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加了点重音。
叶行言只能点头称是,不过并未太在意,辞别陆少帅,他离开了征原军下榻的庭院。
即将抵达主楼的时候,叶行言看到有金翎军士兵领着名中年男子走向远处的花园。
那中年男子一身西洋派头的打扮,叶行言一眼便认出其身份。
黎寰之,行省联盟在帝国议会的代表,出身云汉海外行省芜洲,是当地有名的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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