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尚竹和她头靠着头,十指交叠在一起:“这是人家的情趣,我们可理解不了。”
向念低下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谭尚竹笑了一下,抬头亲了亲向念的脸颊,接着小情侣抱在一起自顾自地说起悄悄话。
“……我喜欢你。”
此话一出,这桌安静了一瞬,连裴断都愣了一下。陈久久看看裴断,又看看关绪,接着开始起哄,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他人就容易跟着做,小助理和方诗敏一头雾水地跟着起哄。
告白者本人关绪尴尬地摆着手:“我不是,我没有……不是,别误会。”
“谁误会,没人误会。”裴断偏头看了眼陈久久,“你误会了?”
陈久久笑意盈盈:“我可没有。”
……这话谁出来连关绪都不信。
关绪尴尬的不行,忙低下头喝了口酒镇定镇定。
“行了,我输了。”裴断一手拎起酒杯,斯文地喝下他今晚的第一杯酒,“结束吧。”
陈久久道:“你怎么就输了?接不上来还是不想接啊?”
“……”关绪低着头又给自己盛了杯酒。
兴许是注意到关绪的不自在,裴断敛了笑意,淡淡地看了一眼陈久久:“当然是接不上了,怎么,你接的上?”
陈久久笑嘻嘻地耸耸肩道:“我也接不上。”
方诗敏早就觉得今天关绪的状态不同寻常,异常沉默,以前他一上头可是人群里最闹腾的那一个,今天竟然一直头也不抬地喝酒,实在是奇怪。
于是她偷偷问道:“小绪,你和他们认识?”
关绪提溜着眼珠,顾左右而言他:“嗯……算是吧。我再点几瓶酒,都喝完了。”
方诗敏摇了摇桌上的酒瓶,空的。十几瓶酒一扫而空,而关绪一人承担了大部分,方诗敏转头看了看关绪喝到泛红的耳根和脖颈,担心道:“你悠着点,小绪。喝得太醉打车都没有人愿意接。”
关绪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有数哒。”
关绪爱喝酒这一点,亲近点的人都知道。只要有酒局,有人喊他一定会去,去了就纯喝酒玩游戏,长着一张让人不放心的脸却从不和女孩暧昧,也不会借着微醺和女孩亲嘴开房。
朋友们从没见过他喝到失控的样子,每次开始晕乎乎对着人傻笑,上一个厕所的功夫他就自己打了车回家去了,第二天又全须全尾地站在你面前。
关绪喝酒,所有人都放心。
女孩们到舞台前面蹦去了,关绪也趁机去上了个厕所。
关绪脑袋晕乎乎地,贴着墙走出来,闻到厕所门口的烟味,身体里许久未触发的瘾又缓缓冒出了头。他走出厕所,见厕所旁有几个穿着时髦的男人,围在一起吞云吐雾,没有犹豫就走上前,拍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
男人回过头,关绪微仰着下巴看他:“可以借根烟吗?”
几个男人都看着他,一时间没人说话,关绪见状,以为他们不愿意,于是抬脚就走:“打扰了。”
“等等等等。”男人笑着拦住他,“小漂亮,别生气啊。”
关绪被他一拦,脚步趔趄地晃了一下,立马靠在墙上,轻轻挣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见男人转头对另一个人说:“借不借?”
“借啊,肯定得借。”一个寸头的男人笑嘻嘻地走到关绪面前,看了他两眼,从口袋拿出个烟盒,“不过我这烟不便宜,也不能白借。”
关绪比他矮半个头,矜贵地仰着下巴半阖眼睛看人,气场没有丝毫落于人下:“多少钱?”
寸头上下扫了他两眼,“两千。”
……你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要给我一根烟。
关绪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欸欸欸,等等等等!”男人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又被关绪甩开,他也顾不得身后伙伴们的笑声,急匆匆地挽留:“一百,一百就够了……二十?等等,别走啊……免费,免费行了吧?”
关绪停下脚步,转身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伸出白净的手心:“谢谢。”
“……”寸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抽出一根烟放到他手心,看着眼前的人低垂着眼,红润的唇微张,猫一样轻巧地含住烟蒂,喉结轻动,喃喃道:“好吧,也不亏。”
烟有了,还差火。关绪一抬眼,寸头条件反射地掏出打火机,一边疯狂咽口水一边把打火机凑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横空出现,揽住关绪的肩,把他往后带了带。
关绪的肩膀瞬间紧绷,在仰头看到裴断的瞬间又松弛下来。
裴断对寸头男笑了笑:“打扰了。”
在寸头反应过来前,裴断强势地揽着关绪走了。
寸头:“?”
裴断半推半搂地带着呆滞的关绪走到垃圾桶前,伸手摘下他嘴里的烟扔进垃圾桶,漠然道:“别乱抽陌生人的烟。”
关绪皱着眉,一脸“你破坏了我的好事”的不满:“我就想抽!”
裴断沉默地盯了他几秒,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呼气,又拉着他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轻晃出一根烟,烟蒂朝外举在他面前,安静地看着他的脸不说话。
关绪愣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就着裴断的手含住烟蒂,从鼻子里很轻地哼了一声,像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裴断的补偿。
裴断帮他把烟点上,关绪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餍足地靠在墙上,微低着头,露出的纤细后颈依旧泛着欲滴的红,在流光下像一簇浓烈的火。
“不是不让我抽陌生人的烟吗?”
“我们是陌生人么,关绪。”
“……不是。”
-
第8章 意外
关绪一口一口安静地抽完一根烟,裴断也沉默地站在对面。
在这安静的角落,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关绪脑袋晕晕的,所有情绪都被酒精浸染得似是而非,此刻他提不起任何情绪面对现实。
一根烟的时间终究还是很短,关绪将烟蒂摁熄在黑色墙面,抬眼对裴断说:“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要,我要自己打车。”关绪也不理他,摇摇晃晃地径直朝门外走去。
走出酒吧的一瞬间,一股寒风似箭一样扎进关绪的皮肤里,还没等他打完一个寒战,肩上忽然重了一下,裸露的手臂被裹进严实的布料里。
关绪回头,见是裴断将自己落在卡座上的羽绒服披在他身上。
裴断从他身后绕到身前,关绪的脑袋也跟着他转。裴断拎着他的外套,轻声道:“手。”
关绪懵懵地抬起手,任由他把自己的手塞进袖子里,从头到尾拉上拉链,戴上帽子,裹得严严实实。
“我送你?”裴断微微倾下身道。
“不要。”关绪脑袋里全是浆糊,但还是循着本能回了一句。
喝晕了就打车自己回家,不要坐别人的车。这是关绪刻入灵魂的习惯。
“……做得很好。”裴断叹了口气,“但是你现在自己回去可以么?”
关绪忽然大声喊道:“我当然可以了!我怎么不可以了!我一直都可以!是你不可以吧!”
声音大到在外面游荡的几个黄牛都侧目看了他几眼。
裴断愣了一下,失笑道:“好好好,你可以。”他抬手抚上关绪的脸,温热的指腹在他眼下的皮肤轻蹭了一下,柔声道,“别哭。”
关绪听他这么一说更想哭了,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颗一颗往下砸,把裴断吓得“哎呦”一声。
“因为我喝醉了。”关绪泪眼朦胧道。
裴断说好。
关绪把头埋进裴断的怀里,闷闷道,“因为我头晕。”
裴断揉着他的脑袋,说好。
关绪被裴断抱着,安静地窝在他臂弯里掉珍珠。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在这冰冷冬天里给予他无限的迟来的安全感。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关绪渐渐止住了眼泪,依然没有抬头:“你明天能不能断片?”
关绪感觉到耳朵旁的胸腔轻震了一下,盛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啊,我现在就已经断片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关绪脸埋在他衣服里咯咯地笑起来,“我被你打了,你要赔钱。”
“赔多少?十万够不够?”
“不够,我都被你打傻了,十万怎么够!”
“傻了吗?那怎么还能跟我碰瓷?”
关绪傻兮兮地笑着,又流下眼泪来。
他知道自己没醉,或许有一点吧,但是他清楚知道现在自己的行为很矛盾、很怪异,明天酒醒就会后悔,可他依然不受控地抱住裴断。
酒精会放大人的情绪,他只是很想很想,抱一抱裴断,像以前一样耍酒疯然后听他用这样的语气哄自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能是裴断的怀抱太暖和,可能是两年前的一滴眼泪直到今天才落下。
一直到最后,关绪还是坚持要自己打车回去。把这个醉鬼送上出租车后座,裴断对师傅嘱咐了几句,一转头,看见关绪趴在车窗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裴断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可以断片,你最好记得。”
-
第二天,关绪是被自己的催命闹铃吵醒的。
宿醉,加上楼下住户不知怎的吵了一夜,又是摔玻璃又是尖叫,让关绪头疼的快要转世,眼睛也肿的没有力气睁开。
他闭着眼睛接了电话,声音哑地仿佛刚被开水烫过:“喂?”
打电话来的是顺丰的快递,说因为上不了电梯需要关绪下来拿,但是关绪根本不记得自己买了什么贵重的快递,还需要当面签收。
关绪压抑起床气,套了个外套就趿拉着拖鞋下去拿快递了。
靠在电梯厢里,关绪勉强在酒精中找到一丝清醒,觉得应该是江姨又买了东西给他。
江姨是裴断的妈妈,虽然裴断和关绪两年没有联系,但是江姨和他关系一直很好,自从关绪在云城上大学,又决定留在这工作,她就隔三岔五给自己寄东西,有时候是名牌衣服,有时候又是普通日用品,之前江姨还在首都的时候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喊关绪去他们家吃饭,像亲生儿子一般对他。
签收完快递,关绪直接在垃圾桶旁拆开包装,见是一套毛绒绒的粉红兔子睡衣。
他想起来,前段时间因为半夜踢被子,感冒了,和江姨打电话时被问了一嘴,就如实说了,没想到江姨立马就给他买了套睡衣,还如此少女……大概是她的私心吧,江姨一直致力于把他打扮成一个可爱的男孩。
关绪正要掏出手机给江姨发个消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的巨响,他抬起头,见天空中飘起了滚滚黑烟。
那个方向……好像是他家??
关绪抱着睡衣跑过去,就见自己住的那栋楼里跑出来几个人,也跟着他惊恐地转头看——四楼的某一扇窗户正燃着大火,滚滚黑烟正是从那里飘出来,而那里……正是关绪家楼下一层。
好像在做梦。
关绪懵懵地抱着睡衣蹲在草丛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切。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停在楼前,人群汇集在这,有的是受害者,有的是凑热闹,混乱中有人躺在担架上被拉进救护车,有住民大声哭泣,有记者拿着话筒报道,更多的是漠然的路人。
关绪抬头看了眼自己家,火势蔓延的很快,何况起火点就在他正楼下,他已经能隐隐看到自家窗帘正在燃烧。
他家被烧了。
这件事让他至今无法缓神。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应该都是会懵的。
关绪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屏幕,却没有反应,应该是没电关机了,昨天喝完酒回来他用仅存的力气洗完澡脱了衣服就趴在床上不省人事了,哪有功夫给自己手机充电。
他发了一会呆,猛地站起身,离开人群。
这么傻待着也没有办法,不如先找个地方坐着,他相信消防员肯定会尽力抢救自己家的,最主要是,太冷了!他出门拿快递里面穿的还是睡衣拖鞋,在外面待了这么一会他人已经冻得不行了。
不过说到快递……多亏了这个快递,他才能安全地活下来啊!不然他可能就跟家里的窗帘一样,在冷风中熊熊燃烧了。
肯定是老天保佑,他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个家没了,肯定预示着他会住进一个更大的房子!
这么想着,关绪的郁闷一扫而空。
打到车,关绪想了想,报了公司的地址。
到目的地,关绪把仅剩的塞在手机壳里的一百块钱给了司机。
坐电梯上了四楼,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休息区围着不少人,他在里面看到谭尚竹和向念的背影。
他凑过去:“干什么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朝他看来,气氛蓦地沉默下来,关绪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谭尚竹、向念、Zora、陈久久,还有很多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同事们都神色凝重,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鬼。
在他们之中,裴断是最可怕的,关绪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冰冷的仿佛要把周围都凝结成冰。
他手机放在耳边,一只手紧握着拳垂在身侧,整个人看着很紧绷,眉毛微蹙,把他原本就深邃的眉眼压得更阴沉,看过来时仿佛有一把利剑射进身体。
“………………关——?!”向念的惊呼还没说完整,关绪就感到面前掠过一阵风,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过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面前。
裴断的眼神沉得可怕,上下仔细地看他,他的手往前伸了伸,似要触碰到他的脸,却又收了回去,他低声问:“……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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