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他只知道那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他想和隋陆在一起,无论去哪,无关逃避长大。
……
陈津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醒来,身旁的床铺已经空了,体温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几乎要疑心这是个梦,忽然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
- 粥冷了的话,开火热一热再吃。
发件人不是陌生号码,有备注,是隋陆新存进来的。
他光着脚跑到厨房,看到灶台上放着一小锅粥,旁边的小碗里还藏着一颗煮鸡蛋。他提到过的黑芝麻糊原本东一包西一包地散落在台面上,现在都被整整齐齐收进了橱柜。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放晴了。
厨房的窗子被人打开了一半,阳光慷慨地倾洒进来。陈津南半边肩膀被收拢在光里,嗅到米粥的香味,迟钝地眨了眨眼,再次拿出手机,手指停在按键上。
彩色小屏的中间,“隋陆”两个字如假包换,还有昨天晚上他舔吻过无数次的小痣,确实是隋陆没错。
他下意识拨出了电话,听到忙音,才想起隋陆昨晚说自己要回家,不方便打电话,刚要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通了。
“南南?”
“你、你到家了吗?”陈津南攥紧手机,磕磕绊绊地问。
昨晚每个环节的亲密都发生得太自然,情绪被靠近的本能压着,一旦靠近又挡不住欲望爆发——他们都压抑太久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什么都乱了。眼下看不到人了,陈津南却忽然一阵鼻酸,就算是近乡情怯,也未免来得太迟。
“还没有,刚下火车。”陈津南果然听到火车的汽笛声,接着隋陆问他:“吃饭了吗?”
陈津南没说话,拿出那颗煮鸡蛋,在台面上滚了滚,压出裂纹。
隋陆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似乎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声线温和,清晰地传过来。
“是在哭吗?南南。”他问。
“没有哭,”陈津南说着吸了吸鼻子,好像更坐实了自己的眼泪,“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只记得想亲你了……”
“我也是。”
“太想你了,有点……没控制住。”
想念是后补上的,昨晚反倒没人提这个字。
隋陆永远是可靠的,就算语气带着点自我反省和无可奈何,也照样叫人安心。陈津南跟着放松下来,垂眼看着那颗鸡蛋,不自觉地埋怨:“我也好想你。你早上走之前干嘛不叫我,我还想亲亲你……”
上次像这样打电话,要追溯到高三的上半年,他们在电话里翻流水账似地,说很多没意义的话,讲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早上看你睡得熟,没舍得,”隋陆笑了一下,“不过我亲你了。”
陈津南“啊”了一声,似乎有点不甘心:“那这几天,你在家不方便打电话,我可以给你发短信吗?”
“可以,我看到就会回,”隋陆说,“有机会我会给你打的,宝宝。”
听到这个称呼,陈津南愣了愣,心脏一下子胀得很满,被昨晚的亲密、分开之前所有的好所占据,中间那些独自行走的记忆仿佛凭空消失了,只剩下甜蜜的东西。
过了那么久,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不对,还是有变化的。
刚才是陈津南第一次听隋陆在嗓音平缓,呼吸不带喘的时候叫宝宝。他听得耳朵痒,心里也痒,舔了舔嘴唇,问:“你之前不是说,平时叫不出口,只有那个时候才能……”
“现在可以了。”
“为什么啊?”
隋陆又笑了起来,夹在卡顿的信号中,被蒙上沙沙的质感:“我也不知道。”
陈津南也跟着笑。
阳光漫上厨房的地砖,他刚好踩在上面,感受到一种很轻柔的暖意,让他联想到小春幼犬时期,肚皮上细细的绒毛。
直到隋陆要赶时间,不得不和他道别:“宝宝,最多三天,乖乖等我回来。”
听着那被刻意压低,却压不住轻快愉悦的笑,陈津南能想象到他弯起眼睛,唇红齿白的模样,特别好看,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颊边的小涡……很可爱,不想给别人看见。
挂断电话,陈津南坐在餐桌前吃了早饭。
原来一通电话,哪怕只有寥寥几句话,就能让心情完全不一样。陈津南剥出一只光滑完美的煮鸡蛋,刚醒时的怅然已经无影无踪。
眼看着周末快要过完了,他已经没有心思做别的,吃完饭,窝在隋陆躺过的半边床上思索片刻,给姜奇打了个电话。
隋陆突然出现,全身心的拥抱是本能反应,但除此之外,他还是想知道有关隋陆的所有事。
“姜奇,你认识隋陆吗?”
“……隋陆?”临近中午了,姜奇像是刚睡醒,打了个哈欠,“认识啊。”
“怎么认识的?”
姜奇懒洋洋地说:“怎么认识的……‘捌零后’里应该没人不认识他吧,他外号是……”
“公主。”陈津南接道。
“对对对,公主,”姜奇立即应和,“但我跟他还没混熟,没这么叫过,而且这外号叫起来怪腻味的,嘶……我还是管他叫陆哥吧。”
“哥?可是你比他大半岁。”
隋陆是猪年的正月初六出生的,算是同龄人里生日偏大的,但姜奇晚了一年上学,属狗。
“嗐,这你就不懂了,”姜奇来了精神,“在江湖上,谁管谁叫哥不是按年龄算的,是按资历,按……”他找不着合适的词了,索性一拍大腿:“哎,说白了就是看谁更牛逼。”
“我刚来,对很多业务都不熟,当然要逮着谁都叫哥了。”
“哎,说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你和他认识?”姜奇后知后觉。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是陈津南的第一反应,也是最准确的概括。
“有这事儿?所以你昨天晚上突然没影,是跟他走了?”
姜奇昨晚喝大了,对那场没分出胜负的台球赛的一无所知,只记得自己唱着唱着歌,一回头,陈津南不见了。
“嗯,我要和隋陆在一起了。”陈津南说。
不是思维跳脱,是有面糊满雾气的玻璃被擦净了。他十七岁时心里所想,停在嘴边没能表达出来的,终究成为漂泊中从未丢下过的行李,和即将实现的漂亮梦想。
他又补了句:“我的QQ企鹅也要和他的结婚。”
电话那头安静了少顷,而后响起姜奇爆发式的大嗓门:“……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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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得头秃……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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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津南再次见到隋陆,是个意想不到的星期二,地点也意想不到,在他公司楼下——他好像没有告诉过隋陆自己在哪上班。
但疑问只持续了几秒钟,他还像上次在俱乐部那样,跑过去抱隋陆,像只笨到没有认生概念的小狗。
隋陆穿了件牛仔外套,很正的丹宁蓝,一眼看上去质感就很好,上面还有洗衣粉的香味,干干净净的。他伏在隋陆肩上嗅了嗅,而后放开他,后退一步,仔细地看。
“你真好看。”他说。
但和十六七岁的时候相比,不是同一种好看。
十六岁,隋陆穿浅蓝色衬衫,眉眼间有化不开的雾气,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现在他整个人仿佛都沉下来了,站在那儿,不是空壳子般的漂亮,自成一股气场。
可能骨相好的人,五官彻底长开以后便是这样,越是随时间沉淀,骨相的优势便越发明显。
这一片都是写字楼,上班族来来往往,举止不能太惹人注目。陈津南压下心里的悸动,隔着半步的距离,乖乖跟着隋陆走,见他来到一处车棚,有些惊讶:“哇,你是骑车来的吗?”
隋陆坦然地笑了笑:“我只有这一个交通工具,上次那辆摩托车不是我的。”
“那你在哪里上班啊,你上班也骑自行车吗?”
“嗯,除非需要穿正装。”隋陆选择先回答第二个问题,顿了顿才说:“在石油事业总部,家里安排的。”
陈津南“哦”了一声,坐上后座,搂住他的腰。
头顶是蓝天白云,一旁是高峰期密集的车流人流,都说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节,陈津南眯起眼吹风,觉得一切都在重新开始,一切又好像回归了旧时光景。
“我在D市上的大学,大三那年修完学分,来北京实习。”等红灯的间隙,隋陆短短几句话概括了这五年:“零碎时间打工,遇到逸哥,跟着他开了俱乐部。”
“很多人觉得开台球厅,开网吧,是小混混行为,其实不是。”
“逸哥很会抓住机会,跟着他们一块做事,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觉得很……自由。”
红灯结束了。
陈津南揪着他牛仔外套的下摆,不敢太用力,怕攥出褶子,不好看了。
“那你开心吗?”他只问这个,似乎这是唯一重要的事。
隋陆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认真思考,最后给出答案:“有时候是开心的。”
如果问陈津南这个问题,他大概也是同样的答案。
不管少了谁,人都要往前走,都要长大,只要日子是动态的,人就不可能一直不开心。但空了一块就是空了一块,那个“有时候”成了重音,“开心”只是临时状态。
傍晚六点,主路堵得水泄不通,自行车在胡同里自在穿梭,倒成了高效率的交通方式。
该说的话似乎在路上说完了,陈津南心里隐约有猜测,关于自己的事,隋陆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不欲多说,也暂时不想刨根问底,只问隋陆晚上吃什么。
“回家做吧。”隋陆在小区门口停下车子,熟门熟路地带着他进了超市。
老小区房子的户型格局大差不差,厨房都在同一位置,一竖排的窗子里,几乎同时传来锅碗瓢盆和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陈津南在洗一颗西红柿,隋陆从身后抱着他,嘴唇蹭过耳际,轻轻啄吻后颈:“我晚上不走了,行么?”
“好啊,那你明天早上……”陈津南被啄得迷糊,转而问道,“你现在住哪?”
“单位提供宿舍,就在北四环边上。”
“几个人一起住呀?”
“三个,每人有个单间卧室,客厅和浴室公用,”隋陆关上水,把他手里的西红柿放到一边,“下次等室友不在,带你去看看。”
隋陆说着覆上他的手背,将他的手腕压在台子上,越过他的肩膀吻他。
两个人手腕的宽度明显不同,是骨骼天生的差距。肤色也差了些,陈津南每年夏天都会晒黑,过一个冬天又捂回来,隋陆则是天生的皮肤白,手背上凸起的血管比常人更明显,呈蓝绿色。
陈津南靠在他胸前,偏过头迎合这个吻。
不知哪家在炖肉,高压锅冒气的声音从窗缝飘进来,让陈津南分神想到了奶奶。
奶奶也会用高压锅炖肉,尤其是排骨。她做排骨不放多余的调料,不爱红烧或者炒糖色,一般是把脊骨和小排一块放进锅里,炖到熟烂以后,蘸着调好的蒜汁吃,吃的是肉本身的味道,骨头里的香味都被炖出来了,一点都不浪费。
关于长湾,关于油田大院,关于奶奶家的厨房,好像已经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了,奶奶炖的排骨是什么味道,陈津南都快记不起来了。
但是隋陆在,他终于在了,这样自己想到奶奶的时候,就不全是难过了……陈津南吮着他的舌头,感到一阵幸福。
晚饭后,隋陆接到电话,一封工作邮件亟待处理,他需要借用陈津南的电脑。
内容有些繁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陈津南趴在他背上赖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改成跨坐在他腿上,蜷起来窝着。
文件接收到一半,网络断了,右下角的企鹅变成灰色。隋陆检查了连接,重新拨号上网,等待的间隙里,他捏着陈津南的后颈,拎猫似地,把昏昏欲睡的人拎起来接了个吻。
网连上了,隋陆的注意力转回屏幕,陈津南的困意却没了。
隋陆专心工作,不理他,他就对着隋陆的锁骨啃咬,把他的领口剥开,舔肩上的“防伪标识”。屁股蹭在腿间,感受到那处在顶着自己,他更加心猿意马起来。
裤扣被解开时,隋陆敲着键盘,偏头咬了一下陈津南的耳廓。
只是咬了耳朵,没说不允许碰,陈津南自动认为这是鼓励和纵容。他探进敞开的裤腰,隔着内裤,去摸那根鸡巴的形状,还有内裤兜着的囊袋,把它摸得完全勃起,硬硬地顶着手心。
“南南,你这样我没法工作,一会儿再玩。”隋陆终于开口了,同时箍住他的手腕:“你先去洗澡,乖点。”
陈津南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屁股,舍不得从他腿上下去:“那我回来你还硬着吗?”
隋陆被他逗笑,双眼皮延伸到眼尾的位置,有个微微翘起的弧度。他颠了一下膝盖,右手还放在鼠标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逗陈津南:“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一会儿回来看看?”
陈津南离开书房了,没过两分钟,浴室就响起水声,看来是真的很急。
随着房间安静下来,隋陆眼底的笑意沉了沉,慢慢敛起。
他拿起电脑桌上的相框,仔细端详。
是99年国庆,和江祁他们在长湾鼓楼大街的合影,相框玻璃上有指纹的印子——反复抚摸的证据,几乎都集中在同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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