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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薮(推理悬疑)——蓝鲸不流泪

时间:2023-11-10 10:01:36  作者:蓝鲸不流泪
  “不用或许,他就是。”亓弋看向海同深,并不是在询问,而是直接用了陈述句,“我来审他。”
  “可以。”
  “一路看着海同深长大”的古濛再一次被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惊到了。海同深性格是随和,但却从来不是个好拿捏的,亓弋这样的处事状态和说话方式,如果是平常,海同深肯定不会这么快应下来。更何况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是刑侦的案子,就算让亓弋去,也肯定不会是做主审。但似乎……电光石火之间,古濛想到了之前那个含糊其词的“耽误人家大好前程”,难道是亓弋?
  海同深淡淡地看了古濛一眼,说:“濛姐和宗哥一起先去会会张聪,我和亓支去审钟艾然。”
 
 
第十三章 
  “别误会,开会时只有你的手机在桌子上。”在往审讯室走的路上,亓弋对海同深说道。
  “我没想问,也没误会。”海同深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不过我觉得其实你可以说另外一个理由。”
  “什么?”
  “你只存了我的电话。”海同深低声道,“亓支,我可听说整个市局所有人的手机号码你都没存。”
  “那你应该是听错了。”
  “是吗?可是你打的是我的私人号码。”海同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只在健身房给你的字条上留过那个号码,所以你虽然让佟晓童把那些纸条都扔了,但还是看过了。你知道‘行川’就是我,还把我的手机号存了下来。哦对,你怎么会知道‘行川’的意义呢?是不是看过我的朋友圈了?”
  “你……!”亓弋一时语塞。
  “猜猜我为什么开会迟到了?你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亓支,今天审讯完你得请我吃饭。”海同深正了正神色,“到了,你来主审。”
  亓弋看向海同深,一股莫名的情绪顶着他,让他无所适从。他猛地深呼吸了两下,终于压制住心中情绪,走进了审讯室。亓弋一落座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交代吧。”
  钟艾然看着眼前的亓弋,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亓弋冷眼看向他,说道:“想什么呢?都进来了还打算顽抗到底?”
  “我、我没顽抗啊!我还没说话呢!”钟艾然说道。
  亓弋冷着脸说:“刚才嚷嚷着我打你?你说实话,我打你了吗?”
  钟艾然想抬手,但双手被约束椅铐着,发出了挣扎碰撞的声音,他激动地说:“我这手上现在还有——”
  “钟艾然,有弟弟吗?”亓弋问道。
  钟艾然已经见识过了预审的审讯方式,没想到亓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海同深默默地把钟艾然的户籍信息送到亓弋面前。亓弋垂眸看了一眼,就接着说道:“更然和咩然还在吗?”
  “你……”钟艾然惊恐地看向亓弋,说了一句海同深没有听懂的话。
  亓弋仍旧面无表情,说:“上学的时候没学过普通话吗?”
  钟艾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亓弋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让你说普通话是保护你,在这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能听懂你说的是什么,我要是跟我同事随便翻译,说你承认杀人,你觉得怎么样?”
  “你……你不敢!”
  “我不是都打你了吗?我一个敢打人的警察,还有什么不敢的?”
  钟艾然疯狂地摇头:“没有!不是!你没打我!我乱说的!我那是乱说的啊!你没打我!我也没杀人!”钟艾然求助般地看向海同深,喊道,“这位警官,我真没杀人,真的!我承认,我那沙发下面是有枪,但那是别人给我的,我没用过啊,我都不知道怎么用!”
  海同深掀起眼皮,盯着钟艾然,一直到他由喊叫变成嗫嚅,才问道:“枪是谁给你的?”
  钟艾然骤然回过神来,嘴硬道:“枪……什么枪?我不知道什么枪!”
  海同深险些笑出声来,他抬起手指了一下墙角的摄像头:“认识这东西吗?现在普通家用安防摄像头都能录下声音了,你以为警局是过家家的地方?”
  钟艾然激动地说道:“是你们诱供!我要找律师!我要告你们!”
  “你当然有权利请律师,但是目前我们怀疑你涉嫌一起严重的杀人分尸案件,基于相关条例,本案案情尚不公开,所以,即便你请了刑辩律师,也需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和流程来进行。至于我们是不是违规审讯,那可不是你的一面之词就管用的。”海同深平静说道,“钟艾然,我同事闯进屋内时你根本没有摸到枪,你顶多算是非法持有枪支,你应该谢谢我同事进屋的速度,不然一旦你手碰到枪,这性质就变了。你该知道,这里是俞江,不是你常混的缅北,在枪支管理非常严格的境内,你就该放弃幻想。以前没被抓过,那是你幸运,现在,你的好运结束了。要不要戴罪立功,那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我……你让我想想。”钟艾然道。
  “当然可以。”海同深说,“不过你的时间并不多。张聪这次是二进宫,他上次就是因为交代出了同伙有立功表现,所以才判得少。他知道我们的流程,也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人嘛,大概都是不想死的。”
  钟艾然惊慌道:“他交代了?”
  “我不知道。”海同深说,“我在这里审你,我同事同时在审讯他,没准儿这个时候他正在说呢,又或者,他正在往你身上泼脏水。”
  “不!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杀人!我就是给他送货的!那枪也真不是我的,是昨天有人放在我门口的!真的!我发誓!”钟艾然说得十分恳切。
  海同深:“你跟他是一条线上的?怎么联系的?都说清楚。”
  钟艾然连忙说道:“我跟他是第一次交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老板直接让我送货,我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就被抓了。”
  亓弋看向钟艾然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海同深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按照自己的流程开始了审讯。根据钟艾然的交代,他是三天前才到的俞江。他出身遥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来往边境,对那些地下生意和渠道都很熟悉。他这些年一直都在缅北,很少回国,缅北的毒贩非常多,而他又不是什么大头目,所以一直没有被警方关注过。年初的时候,他的领头人梭盛让他回国跑一趟,他也快十年没有回国了,于是就答应了。他不用带货过境,这货是从遥城直接拿的,而且数量不多,他把货藏好,一路开车从遥城到了俞江,中途都没被人查过。三天前到了俞江后,他按照梭盛给他的消息,拿了钥匙进入出租屋,在屋内找到了张聪的联系方式,两个人约着今天取货。昨天傍晚时他出门扔垃圾,发现门口有一个纸箱,拿进屋打开之后才知道里面是枪,他倒是知道国内用枪犯法,就把枪藏在了沙发下面以防万一。
  长达数小时的审讯让钟艾然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海同深看了一眼亓弋,亓弋轻轻点头,两个人便暂停了这场审讯,先后走出审讯室。
  “你有什么看法?”海同深问。
  亓弋轻轻摇头:“梭盛就是之前我说的,缅北毒帮的三当家,去年十二月已经被遥城警方秘密抓捕了,因为他身上牵扯了太多的案子和毒贩,所以这个消息只有很少人知道。缅北那边只知道梭盛身体不好,在休养,现在主事的是陪了梭盛六年的手下阿岗,当然,这个阿岗是我们的人。我不觉得遥城警方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以梭盛的名义让钟艾然这么一个小喽啰办这么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要么是钟艾然没说实话,要么就是他被人骗了。”
  海同深:“你的意思是,有人冒用了梭盛和阿岗的名义,把钟艾然支出来?这有什么意义?”
  亓弋几乎是下意识地又用右手拇指抚摸过自己左手的手腕,少顷,他才缓缓说道:“我又不是毒贩,我哪知道他们想什么?”
  明显是托词。海同深心中暗暗叹气,面上却并未表露,说道:“时间不早了,请我吃饭。”
  “贵的请不起。”
  “走,去拉面店。”
  这一次亓弋才看清楚拉面店的招牌——“沐”。他问:“这名字真不会被人当成洗浴中心吗?”
  “老板娘叫况沐,就是这个店名的沐。”海同深解释说,“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她还有个姐姐叫况萍,这家店是她们俩盘下来的,况萍还有自己的工作,况沐平常就在店里盯着。”
  “原来是名字。”亓弋轻轻点了下头。
  两个人落座,又是况沐亲自来招待的,各自点了面后,海同深像上次一样给亓弋倒了水:“审讯辛苦了。”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问话。”亓弋说。
  海同深:“那就听审讯辛苦了。”
  亓弋无奈摇了摇头:“说吧,为什么要让我请吃饭?”
  “这次我失算了,两位局长吵了没到十分钟就把我叫回去了,因为他们看了你的执法记录仪。”海同深停下来喝了口水,见亓弋似乎没有理解,于是把水杯放好,抬眼凝视着亓弋,缓缓说道,“亓支,蹲点的时候你没关记录仪,咱们俩那段关于谁转陀螺的对话,一句不落地被录了进去。”
  亓弋仍旧波澜不惊,问:“姜山说什么了?”
  “你好横啊!竟然直呼局长大名!”海同深笑了笑,“算啦,反正姜局也不会真的拿我怎么样,不过就是让我注意影响,注意个人作风问题。就老生常谈那些话,什么对我最放心,让我不要辜负他的信任之类的。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管得真多。”亓弋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牙签盒把玩起来。
  海同深:“怎么?你和姜局有仇?”
  “没有。”亓弋回答,又补充道,“但是看不惯他那个做派。”
  “姜局有什么做派?太拿官威?”
  “大概吧。”亓弋冷哼一声,“反正看他不顺眼。”
  海同深转了个心思,问:“那如果姜局因为这事骂了我,或者骂了你呢?”
  “他不敢骂我。”亓弋直截了当地说。
  海同深张了张嘴,半晌才叹道:“有特权真好,我就没这个底气。”
  亓弋继续把玩着那小盒子:“这顿饭我可以请,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主审张聪。”
  “可以。”
  “还有,不要问一些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海同深伸出两根手指,举到亓弋面前:“这是两个条件。”
  亓弋终于停下了摆弄牙签盒的手,回望着海同深,目光交会时,两颗心脏在各自的胸腔中剧烈跳动。想靠近,却又被理智拉扯着。就是在此时,况沐端着托盘走到二人面前:“哟,警察叔叔还玩猜拳呢?”
  海同深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对况沐说道:“都说过了不要叫警察叔叔,我没比你大几岁。”
  “又不单叫你一个人,警察叔叔是个代称啊。”况沐把两碗面放到桌上,“一份鱼汤米粉,一份酱油拉面,警察叔叔慢用。”
  海同深无奈:“你这绝对就是熊孩子到了叛逆期,不让你干什么你偏干什么!”
  况沐收起托盘,朝海同深眨了下眼:“多谢警察叔叔夸奖!”
  等况沐离开后,刚才那点暧昧也彻底散开,海同深见亓弋已经不再看自己,知道他大概是没了兴致,就直接说道:“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你。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什么是你回答不了的问题,所以你得给我个提示。”
  “那我就收回第二个条件吧,你可以问,但我有权不回答。”亓弋说。
  “你原本就有权不回答的。”海同深用筷子拨着碗里的面,“吃饭不说正事,你慢慢吃。”
  亓弋轻轻应了一声,两个人安静地各自吃了一会儿面,亓弋却没话找话般开口说道:“钟艾然是佤族人,佤族人的名字都很有特点,‘艾尼桑塞’类似于古代汉族人用的‘伯仲叔季’,是可以直接从名字中看出来这个人在家中的排行的。钟艾然名字中的艾,就是家中长子的意思。佤族还有父子连名的习惯,男人在成为父亲之后就去掉自己名字中的排辈,改为自己的名字加上长子的名字,钟艾然的父亲户籍上的名字叫钟桑岩,但是实际上他应该已经改为了钟岩然,大部分人会称呼他‘更然’,就是‘然的父亲’的意思。咩然是‘然的母亲’的意思。”
  “所以你刚才是在试探他是不是跟佤邦有关系?”
  亓弋:“是。因为他口音不太像,我有些拿不准,就先问了他有没有弟弟。”
  “明白了。”海同深点头,“那他后来跟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话?”
  “我没听懂。”亓弋说,“可能是佤族话,我只是知道些佤族的传统,但是没学过佤族语言。”
  海同深失笑:“你好淡定,我还以为你真听懂了。”
  “不过大概就是询问我是谁或者我怎么知道的之类的吧。”亓弋放了筷,“咱俩这么跑出来吃饭没问题吗?”
  “吃完就回去,又不干别的,不算旷工。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看了,张聪那边也没再继续审,估计濛姐他们也吃饭去了。今天审讯肯定要通宵的,时间自己掌控就行。”
  “哦。”亓弋拿纸巾擦了下嘴,向后靠在卡座的椅背上,又拿了牙签盒来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他想要触碰海同深的欲望。修长的手指把牙签盒转得翻来覆去,海同深有些眼花,他拿出自己的指尖陀螺放到桌上,推向亓弋。亓弋愣了愣,还是放下了牙签盒,转而拿起了指尖陀螺。
  虽然之前碰过这个陀螺,但真的拿到手还是意外于它的重量和质感。亓弋好奇地掂了掂,而后捏在手里拨弄起来。“这个可以放在桌子上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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