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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薮(推理悬疑)——蓝鲸不流泪

时间:2023-11-10 10:01:36  作者:蓝鲸不流泪
  “可以,但是你得按着点儿,不然会被弹跑,它没那么沉。”海同深示意亓弋把指尖陀螺放在桌上,“这样,按着中间那个凹下去的地方,按住了。”
  海同深轻轻拨动了一下扁圆的叶片,接着说:“好了,松手吧。”
  亓弋松开手,看着在桌上放着的,旋转起来的叶片,说道:“好像这样更能解压一些。”
  “送你了。”海同深说,“小东西不值钱,你拿回去玩吧。”
  “那你呢?”
  “我们家有一柜子这玩意,办公室抽屉里也有。”
  “看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亓弋说。
  “我很长情的。”海同深一语双关,“如果是我认定了喜欢的,就很难再放手。”
  亓弋再度看向海同深,问:“那为什么还要到此为止?”
  海同深也搁了筷:“你这么问,难道是对我的‘到此为止’有异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其实也并不想我到此为止?”
  “我不知道。”亓弋摇头,把目光挪回到桌上,“让它再转会儿吧。”
  “虽然我很想看它能转多久,但是,我们该回去了。”海同深晃了晃手机,“彭渤说张聪状态不太对,想找你回去看看。”
  “好,我来结——”
  “老板娘!多少钱发我微信上,一会儿转你!”海同深利落地跟况沐打过招呼,拉着亓弋走了出去,“下顿你再请,赶紧回去。”
 
 
第十四章 
  二人赶回市局的时候,张聪正在约束椅上挣扎,而宗彬斌则冷淡地看着他,逼问着他案件相关信息。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张聪不停地重复着,“给我肉,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求求你,就给我一口……”
  彭渤说道:“刚才我已经向何局申请了,但是晚上要调东西,手续走起来可能慢。”
  “不用。”亓弋冷冷说道,“他装的。”
  “装的?”彭渤指着单向玻璃说道,“他都这样了,我们不是没见过瘾君子,这可是要命的大事,亓支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亓弋看向彭渤,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不会拿毒品开玩笑。”
  彭渤被亓弋这样子吓到了,连忙说:“不是,亓支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海同深打断道,“亓支是专业的,他说是装的就听他的吧。彭渤,去跟何局说一声,这儿有亓支坐镇,让他放心。”
  “啊……好!我这就去!”彭渤几乎是逃出的观察室,刚一关上门,他就懊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大概是亓弋这几天在刑侦跟大家相处得还算不错,让他忘记了亓弋原本就是不好相处的,其实他本意并不是质疑亓弋,只是因为“装作毒瘾发作”这个结论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一时没忍住。不过好在海同深及时打断了,彭渤调整好心态,小跑着去了何冬阳的办公室。
  观察室内,亓弋指着玻璃问道:“我能进去吗?”
  “可以。”海同深说,“你是禁毒的副支队长,咱俩没差什么,甚至你级别还比我高,你完全可以做你想做的。”
  亓弋不置可否,说道:“一会儿我做什么你都别管,跟你没关系。”
  “欸,你别犯错误啊——”
  海同深话没说完,亓弋已经拉门进了审讯室。
  “给我肉!”张聪在约束椅上不停扭动,“给我肉!求求你!给我肉!”
  亓弋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说道:“谁教你的?”
  “给我肉——给我肉——”张聪把头埋在胸前,用头去找自己被束住的双手,似乎是要用手抓头发。亓弋冷笑一声,弯下腰靠近他。
  “亓支小心。”宗彬斌在他身后说道。
  亓弋用手捏住张聪的下巴,将他的头猛地抬起,慢慢逼近,直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挨在一起,亓弋才猛地松开手。惯性让张聪直接摔在椅子后背上,宗彬斌怕亓弋冲动,连忙赶了上来,然而让宗彬斌没有想到的是,张聪却已经安静下来。
  “怂货。”亓弋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对宗彬斌说,“我和海支来审他。”
  海同深也已经进了审讯室,他示意宗彬斌先离开,而后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大概是亓弋那时的“从天而降”给张聪带来的震撼太大,在认出亓弋之后,张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海同深和亓弋的眼睛,二人虽没有对视,但却默契地感受到对方的意图,没有抢话,也没有互相推让。亓弋坐到椅子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和冷峻:“听说你嚷嚷着我打你了?要让我脱了警服?”
  张聪见过不止一个警察,辖区片警、缉毒警、刑警、狱警,但很奇怪,他没见过亓弋这一款的,无关相貌,而是气质,具象一点说,是一种气味。张聪在亓弋身上嗅到了一种独属于高位者的气味,不是来自警察的那种正义又威严的压力,而是他感觉到,亓弋真的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张聪垂下眼皮,避开了那种压力,回答道:“不是我说的,警官你记错了。”
  “刚才为什么装毒瘾发作?”亓弋问。
  张聪低着头沉默。
  “手腕疼吗?”亓弋又问。
  “疼。”几乎是下意识地,答案脱口而出,后悔也随之而来。张聪重重地出了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亓弋问。
  “因为找人买肉。”张聪回答。
  这个对话让海同深不由得皱了下眉,亓弋仿佛是不太会审讯,这种预审翻来覆去磨了十几遍的问题,对于张聪这样二进宫又背着重案的嫌疑人来说已经是无用功,一旦亓弋用这样的话题作为开始,张聪刚才对亓弋的那种畏惧就被削弱了不少。海同深在桌下轻轻碰了亓弋以作示意,接过话来:“流程你都熟悉,说说吧,你跟钟艾然怎么联系的。别拿糊弄预审的话来糊弄我,算算时间你就该知道,我们已经审完钟艾然了。主动交代和无口供定罪完全是两回事,你掂量掂量。”
  张聪目光在海同深和亓弋之间徘徊,似乎是在做挣扎,最后说道:“我出来之后犯了瘾,之前的那个货主不给我供货了,我就联系了缅北那边,他们说找了人给我送货,就是钟艾然。”
  海同深故作嘲讽道:“你还能联系缅北的毒贩?”
  “好多年前留下的关系。”张聪说。
  海同深道:“那就先说说你跟缅北那边的联系吧。”
  “说了你们也抓不到。”张聪不屑地说。
  “抓不抓得到在我们,说不说在你。”海同深说,“好歹也算立功表现,你就真不打算要了?”
  张聪说道:“我联系的人叫坤木。”
  听到这个名字,亓弋下意识地捏了下自己的手腕。海同深用余光瞟到了这个动作,但没办法做出回应。为了不让张聪发现亓弋的情绪波动,海同深接着询问道:“行吧,说完了缅北的联系人,再说说你之前的货主吧。他叫什么?为什么不给你供货了?”
  张聪安静了下来,没再出声。
  “好,那我换个问题。”海同深说,“李汌全家都死了。你认识李汌,跟他也有交集,这点我们已经查到了,你承认吗?”
  “是,我认识李汌。”张聪说。
  “很好。”海同深接着说,“说说跟李汌的关系吧。”
  张聪回答:“我认识他。”
  亓弋冷冷说道:“张聪,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蓦地,张聪后背发凉,冷汗沁出。海同深眼见张聪的脚尖转向自己这一边,便知张聪是害怕亓弋。但是害怕什么呢?亓弋这次的提问并没有漏洞,语气也只是比平常说话冷了一些,甚至还比不上在楼道里与自己争吵时的语气,怎么就让张聪怕成了这样?难道是刚才两个人的对峙真的把张聪吓到了?不过这倒是好事,张聪如果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惧怕亓弋,或许审讯会变得容易。
  张聪没有回答亓弋的问题,只一直低着头。猝不及防,亓弋站起身,绕到电脑前面,轻轻靠在桌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又说了一遍:“张聪,告诉我你跟李汌的关系。”
  “当年是他举报我才进去了。”
  “所以你出来之后就找他寻仇?”
  “他说我害了他,明明是他害了我!”
  “为什么杀他?”亓弋接着追问。
  张聪嘴硬道:“我、我没杀他!”
  亓弋微微向前躬身,探究地看向张聪,循循善诱地说:“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杀李汌?”
  “我没!我没杀人!”张聪咬牙喊道。
  “张聪。回答我的问题。”
  压力值再度飙升,张聪已不敢抬头。
  “很好。”亓弋直起身,靠坐在桌子边缘,又道,“是谁教你装毒瘾发作的?”
  这个问题换来的是长时间的沉默。从这个问题之后,无论海同深和亓弋问任何问题,用何种语气,张聪都不再开口说话。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三个小时毫无进展的审讯,还是让人感到挫败。古濛带着郑畅进入审讯室,把亓弋和海同深换出来。海同深原本想说让亓弋先去休息一会儿,未料亓弋直接进了观察室。海同深只好跟着进去,径直走向角落的饮水机,接了两杯水端给亓弋,问:“不歇会儿?”
  “谢谢。”亓弋接过纸杯,抿了两口水,“快了。”
  “什么快了?”海同深问。
  “到四点就差不多了。”亓弋解释说,“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装毒瘾发作吗?”
  海同深:“洗耳恭听。”
  亓弋:“他不想在真正毒瘾发作的时候被我们逼问出来一些他不想说的事情。他知道市局有储备,而且就算申请不到,也会给他镇静类药物作为替代,这能让他拥有更长时间的冷静期来应对审讯。”
  “为什么到四点就差不多了?”海同深问。
  “他刚才没要到肉,按照他的状态,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海同深:“你想利用他发作的时候逼问他?”
  “我一向不守规矩。”亓弋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你要看不惯可以不看,还是那句话,我做什么都是我的事,你别管。”
  “呵,好歹这也是我们刑侦的案子,哪能真不管你啊。”海同深伸了个懒腰,而后拍了拍亓弋的肩膀,“还有两个小时,你先去休息室歇歇吧。”
  “不用,我在这儿眯一会儿就行。”亓弋拉着椅子往墙角一放,把头靠在墙上,不再出声。
  海同深回头看去,亓弋已经闭上了眼,他双臂环在胸前,头歪靠在墙上,两条腿收在椅子下,脚腕勾在一起。站起来挺高大的一个人,现在缩在角落里却又小小的,若是不注意甚至会忽略他的存在。
  身材比例真好,颜值骨相也完美,就是这性格太怪,当然,只要喜欢,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海同深用视线描摹着亓弋隐在阴影之中的轮廓,终于,他发现了那淡淡的违和感的来源——亓弋睡觉时还是紧绷着的,他似乎随时会醒,而且醒来就可以立刻徒手攀岩,三十秒制服两名歹徒。
  在他那令人艳羡的“特权”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经历?海同深无声地叹了口气,脱下外套起身准备给亓弋盖上。直到走得近了,海同深才发现,亓弋的“紧绷”一直在外放,泛白的骨节,紧皱的眉头,还有额间沁出的冷汗。海同深有心想叫醒他,坐着睡觉原本就不舒服,姿势不对很容易做噩梦,醒了会更难受。只是他还没有出声,亓弋就抖了一下,猛地睁开眼。
  “你……做噩梦了?”海同深问。
  “没有。”亓弋生硬地否认,很快又闭上了眼。海同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了亓弋身上。亓弋已经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变得绵长,似乎刚才并没有惊醒似的。
  一秒惊醒,一秒入睡,这什么特殊体质?!海同深暗自惊讶。他想了想,还是坐到了亓弋身边,一边听着他的呼吸,一边盯着审讯室内的情况,脑内还在思考着案情。
  当时针指到3的时候,古濛端着水杯走出了审讯室,海同深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睡觉的亓弋,站起身出了观察室,把古濛拦在了楼道里。
  古濛见是海同深,直接说道:“碰上硬骨头了,根本撬不开。”
  “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所以才咬死不说。”海同深叹道,“如果不是双胞胎,现有证据可以零口供结案。”
  “可惜没有如果。”古濛揉了揉脖子,“我跟当年抓他的刑警联系上了,等天亮了跟那边通个话,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海同深:“辛苦,一会儿我跟亓弋进去再审。”
  “对了,亓弋人呢?”
  海同深指了指观察室:“里面打盹呢。”
  古濛退了一步,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海同深一圈,轻轻摇了摇头,说:“完蛋了,小海,你真的完蛋了!”
  “濛姐你这又是说什么呢?”海同深扭开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姐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古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海同深的手臂,“加油,姐默默为你祈祷。”
  “好了濛姐,这还什么都没有呢。”
  “我知道分寸。”古濛笑笑,“八卦是我的精神鸦片,不然我这把年纪可熬不过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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