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亓弋点头。
“那如果这么说……这威胁信就有点儿……low?”郑畅指着亓弋手中的照片说道。
“所以我说他们黔驴技穷。”
海同深一行人回到市局时,正看见亓弋手里拿着照片来回把玩。
“新线索?”海同深非常自然地从亓弋手中拿过照片。
“早上先去了趟健身房,在我的储物柜里发现的。”亓弋说。
宗彬斌接过话来:“健身房最近几天的监控视频都拿回来了,畅畅在看,但是更衣室里没有监控,所以只能作为辅助分析。A4纸和字块还有拼贴用的胶带都已经取样开始分析,还没出结果。刚才我跟健身房的佟晓童聊了聊,他知道规矩,没有张扬,目前健身房的员工还不知道这件事。”
“太阳?”海同深问,“这什么意思?”
“不知道。”亓弋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管是什么,这种方法都挺低级的,不太像是A长期规划筹谋之后做的决定。”
“这是知道我们抓住苗宁之后她心态崩了吧?”海同深把照片放到桌上,说,“刚才现场又有新的发现,咱们先等等看结果。”
傍晚,谢潇苒走进了会议室,开始更新消息:“今天的进展还算挺大的,一共发现了这么几件事。第一,在戴冰那辆车的后备箱里找到了一根有毛囊的头发,发长35厘米,DNA测定属于一名女性,但DNA库里没有比对结果,需要我们想办法找到嫌疑人的DNA来进行比对才行。第二,梅花的染色试剂已经确定,是七水合硫酸亚铁,俗称绿矾,是化学实验室常备的试剂,一些化肥工厂和工业染色剂制造工厂也会有。同时通过更进一步的成分分析可以推断出,这些梅花的染色时间几乎相同。也就是说,梅花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按照凶案顺序依次放进了死者口中。而通过植物学家的协助,现在基本可以确认,包括张聪案在内的一共六朵梅花是同一株的,而且不是天然体。简单来说,这种梅花是经过基因拼接的培育种。好消息是,这个培育种出现的范围比较小,坏消息是,虽然范围小,但数量多,而且能拿到的人也多。”
“你别告诉我是在植物园。”宋宇涛道。
谢潇苒点头:“就是在植物园。而且本市和平潞都有,本市有三家植物园,平潞有五家植物园,都有这种梅花。”
“啧……”宗彬斌揉了揉额头,无奈道,“你先继续说,还有什么发现。”
谢潇苒接着说:“结合之前我们在编织袋上检出的异丙苯和苯乙炔,还有其他种类的化学物质残留,我们初步推断嫌疑人是在化学实验室工作的,这几种化学试剂的浓度和纯度都不是工业级别,而是实验室级别的,而且很少有工业能同时碰到这几种物质。从梅花染色能得出的分析目前就是这些。接下来是第三个发现,上午我们又去了一趟几个案发现场和关联现场,在苗宁和普天华租住的别墅的车库里,我们再次检查了那辆车。因为普天华是被电死的,所以并没有出太多血,车辆清洗之后也确实几乎没有痕迹了,但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左前轮内侧提取到了半枚指纹。经过比对分析,已经确认那枚指纹是属于戴冰的。”
“戴冰碰过苗宁那辆车?!”郑畅惊道,“那也就是说戴冰早就回了境内?!他……他是帮着苗宁处理普天华尸体的那人是不是?”
谢潇苒:“我们确实有这种推测。基于之前亓支说的那个食物链的理论,在普天华遇害之后,苗宁会是下一个受害者,那么在那个时间段,被安排去处理掉苗宁的那个人确实应该已经在境内着手准备了。所以有很大可能,戴冰就是帮着苗宁处理尸体的人,而且之前苗宁口供说A要求她把车钥匙放到左前轮上,而这半枚指纹正好是在左前轮内侧,很有可能是寻找钥匙时留下的。按照之前几个案子A那边的手法规律,应该是一个案件彻底完成被我们发现之后再动手做下一个,所以这也是苗宁侥幸还活着的原因之一。”
宗彬斌总结道:“本该被戴冰处理掉的苗宁被我们抓住了,所以戴冰是临时用来填补最后一朵梅花的。因为时间接近5月16日,所以干脆就用戴冰的死做完这个食物链。”
说过关于梅花的相关推理之后,郑畅将整理好的资料同步出来,开始介绍说:“亓支是今早六点五十分走进的健身房更衣室,佟晓童已经把近一个月以来健身房所有公共区域的监控视频全都拷给我了。我按照会员登记表一一核对之后确认这段时间没有非会员进入健身房公共区域,同样也没有非会员进入更衣室。根据佟晓童的描述,包年客户都可以用固定更衣柜,从去年七月开始,这个更衣柜就只有亓支一个人使用,因为用的是磁卡和密码的双重保险,所以理论上来说,这段时间除了亓支以外,没有人能打开那个柜子。”
海同深说:“但是健身房那柜子,从缝里就能塞进去至少三张A4纸,所以不开门也能放进去。”
“确实。”郑畅接着道,“但是有一点,佟晓童说,本月20号健身房进行过大扫除,而当时曾在征求过亓支同意的情况下用管理员磁卡打开柜子进行过全面消杀,当时柜子里并没有任何东西。消杀完成之后,柜门再次被锁上,是佟晓童亲自检查过的。而在那之后,亓支一直都没去过健身房,所以也就是说,这张纸只能是在20号晚上消杀结束之后,到今天早上六点五十分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被放进去的。这四天内共计942人次出入过男更衣室。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是工作人员的概率很大。”亓弋说。
海同深想了想,说:“郑畅把这四天的监控视频交给视侦,让他们一帧一帧地过,看有没有剪辑拼接的痕迹。”
“好嘞!”
“那我来顺着这个说。”谢潇苒道,“正好是第四点发现,这个A4纸比较新,根据其表面氧化程度和纸张脆度来看是在两年之内生产的。那几个字块经过分析之后基本可以确认是来自同一批印刷产物。英文字体为Times New Roman,即新罗马字体12号字,75克中涂纸双面印刷,排除报纸的可能性,大概率是杂志或书籍。粘贴字块所用的是可水洗PVAC材质手工白胶,这种白胶品牌多,铺货量也非常广,街边文具店就有卖的,没有什么指向性,但数据都已经留下来了,可以用来进行比对。”
海同深问:“那几个字背面的字能看清吗?”
“涂胶的那面?”谢潇苒翻了一下记录,说,“能看清,背面是……欸,这背面不是字……好像是个符号?”
郑畅从平板里调出物证照片,放大后仔细查看起来,片刻,他说道:“这不是分子结构式吗?”
谢潇苒又来回翻看了一遍,道:“期刊!这很有可能是从期刊杂志上弄下来的!新罗马字体是大部分英文文献的标准字体!就算不是期刊也有可能是打印下来的学术论文。”
“结合之前的嫌疑人画像,化学实验室的可能性更高。”亓弋说,“先排查化学实验室吧。”
宗彬斌和郑畅看向海同深,海同深点头。
后勤同事拎着两个大袋子敲开了会议室的门:“六个人点出二十个人的外卖来,专案组经费这么充足?”
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你们点的?”后勤同事放下袋子,再次核对起来,“没错啊!这上面不是写了‘郑畅收’吗?”
“我……?”郑畅在桌上胡乱扒拉了一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手忙脚乱地解锁查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是我。你们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啧啧啧!”宗彬斌调侃道,“这是哪家的桃花开了啊!”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可真是说不好的事。”宋宇涛拿出外卖袋看了看,说,“这是一次性封条,应该没问题。”
谢潇苒说:“谨慎点儿,我先拿试纸过一遍。”
郑畅很快就打完电话走了回来,他躲开众人八卦的目光,说:“这些多的是给队里其他人的,咱们先分,剩下的一会儿我拿去给分了。”
“挺贵的吧?”宋宇涛打趣道,“给姑娘钱了没?给了我们转你,别吃这一顿把你吃穷了。”
郑畅:“没事,一顿饭而已,我请得起。”
“还真不一定。”海同深指了一下袋子上的logo,“这家不便宜。”
“是吗?她说这是她家的餐厅。”
海同深愣了愣,问道:“那姑娘叫什么?”
“季瞬,季节的季,瞬间的瞬。”
“靠!”海同深笑了一声,说,“吃吧,这饭菜绝对没毒。”
“海支你认识啊?”郑畅疑惑,“那上次怎么不说?”
“好多年没见了,没认出来。”海同深随手拿了一个餐盒,说,“之前你不是说要找个富婆吗?这就来了。四季地产的千金。”
谢潇苒噎了一下,说:“四季地产老板不是姓方吗?”
“没错啊,那是她妈。”海同深笑了笑,说,“怎么就默认地产老板是男的了?”
“哦,也对。”谢潇苒捋了一下头发,“脑子抽了。”
“四季地产规模很大吗?”亓弋问。
“这时候看出来了,亓支确实是一直不在家,对这都不了解了。”宗彬斌抬了下手,指向窗外,“来,亓支顺着咱们这扇窗户看出去,你视力范围之内能看见的四十层以上的高楼,大部分都是四季地产的,哦对,你住的那个小区也是。”
郑畅缩了下脖子,说:“海支,我害怕。”
“出息!”海同深道,“你要知道她哥是谁是不是得跪了?”
“谁啊?”宋宇涛立刻问道。
海同深用手指了一下桌上的平板:“方禹,平方电子创始人。”
郑畅一口水差点儿喷了出来。市局配备的全部都是单独设计制造的纯国产电子设备,而承接这项业务的就是平方电子。
“吃饭,吃饭。”郑畅放下水杯说。
“这孩子,是真害羞了。”宋宇涛说,“行啦,不闹你了,赶紧吃完赶紧接着干活儿。都自己过来拿吧。”
第六十三章
天台。
海同深从亓弋手中拿过未点燃的烟,在亓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塞了一根果丹皮到他手中。
“好歹给根棒棒糖啊,果丹皮算什么?”
“茶水间随手拿的,凑合吃吧。”海同深把烟放回到口袋里,“背着我抽烟,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我可不惯着你这毛病。”
“到手了就原形毕露是吧?”亓弋笑了下,撕开果丹皮的包装纸,咬了一口,然后才说,“你之前追我的时候说管我一个月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呢?抽根烟都不行。”
“别混淆概念。管饭是怕你饿着,不让你抽烟是为你身体好。”海同深顿了顿,把手臂搭在膝盖上,又自嘲地笑道,“我管得太宽了吧?”
“没有啊,你怎么了?”
“面对你就总忍不住想照顾,可你根本就不需要,显得我又多余又油腻,是吧?”
亓弋用肩膀撞了一下海同深,打趣道:“这还是我们周到妥帖的海支吗?这么不自信吗?”
“我说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亓弋叼着果丹皮,声音含含糊糊,“我还挺喜欢被人管着的,是出自关心的那种管着。小时候孤儿院阿姨们的那种管是约束,她们说的是‘要听话’‘要守规矩’‘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我们做任何事情,前提都是不惹麻烦。我跟那些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不一样,我没父母,也从来没有人用‘为我好’这三个字来进行所谓的道德绑架。我体会不了那些被家长用这种话术打压的痛苦,我听到之后只会羡慕,我羡慕他们还有人能说出‘我这是为你好’。当然,我知道那种被父母挤压剥夺的孩子也会很煎熬,我没有贬低他们的意思,只是我没办法感同身受。小的时候如果有人跟我说一句‘这是为你好’,我估计能开心好久,可惜没有。”
“你没叛逆过吗?”
“没资格。”亓弋说,“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孤儿,哪有资格叛逆?又能跟谁叛逆?”
“那你现在可以了。”海同深把烟还了回去,“延迟叛逆的大朋友,想抽就抽吧。”
亓弋没有接,而是看向海同深,说:“你再说一句。”
“说什么?说不让你抽烟是为你好?”
亓弋咧开嘴笑了起来,而后把头靠在海同深的肩膀上:“我喜欢听,你不让我抽我就不抽。”
“撒什么娇呢?”海同深抬了下被亓弋压住的肩膀,“说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焦虑?”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亓弋说,“很久之前,我见过一次A因为被打断而发疯。那会儿她十六岁,不知道看了什么,在家里弄了个箱子开始养蚂蚁。她每天放了学就回家盯着蚂蚁看,周末还会带着蚂蚁出去放风,我起先还以为她是真喜欢那些蚂蚁,直到有一天,她在温箱里放了一只蜥蜴。”
“我靠……”
“那个蜥蜴可能就是小型品种,养了半年多也不见长大,还是就只有巴掌那么大。后来我替DK出去办事,忙了一阵,再回来的时候,温箱换了个大的,里面没有蚂蚁,也没有蜥蜴了,有的只是一条蛇。”
“吃……吃了?”
“是,蛇把蜥蜴吃了。”亓弋说。
海同深不由得搓了下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蛇好像没什么绝对意义上的天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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