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守秋关好门,将这场谈话牢牢地锁在房间里。
纪守秋是弃婴,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二十多年前的清晨,纪守春像往常那般起了个大早,带上镰刀,准备去自家田里除草。
不知怎么地,河村起了大雾,特别大,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河村很大,人却很少,荒芜的大山上,依稀有几户人家,只是在雾的笼罩下,仿佛都消失了一样。
纪守春的房子在半山腰,他也不知走了多久,居然还没走到田里。
正当他怀疑是否走错路的时候,前方传来奇怪的声响。
纪守春在这儿生活了近五十多年,老伴前些年走了,儿子和媳妇外出打工,再也没回来过,二人无所出。直到前年,村里人找上他,才得知儿子和媳妇死在工地上了,得了一笔很少的赔偿。
河村很少有野兽出没,但纪守春还是捏紧了手里的镰刀,慢慢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近。
声音变得大了些,纪守春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来到声源处,发现地上放着一个婴儿,用一块毛巾包裹着,正嚎啕不止。
纪守春忙丢了手里的镰刀,将大哭的婴儿抱了起来,估计孩子是饿了,扯着嗓子大哭,纪守春将孩子抱在怀里,小心拍着他的背。
这孩子看起来一岁不到,小脸冻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哪个狠心人,竟然把孩子留在了这荒郊野岭之处。
纪守春咬咬牙,将孩子抱了回去。
听说老纪捡了个孩子,得知消息的乡亲们都聚集到了这一方小木屋。
正好有个妇女处于哺乳期,她把孩子领到里屋喂奶,孩子的哭声才渐渐消停下去。
众人站在外面,议论纷纷。
“老纪,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纪守春坐在门口,深深叹了口气:“还回去。”
“怎么还,去哪里还?”
河村左不过50人,年轻的都到外地打工,当年对于他们来说,电话都是稀罕物,更别提监控了。
但纪守春坚持认为,孩子是别人的,现在孩子不见了,肯定要还给别人。
不过村长带人找了几天,都没有人知道孩子是哪里来的。
众人反应过来,这孩子是个弃婴。
纪守春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心想这孩子真是命苦。
村长提议道:“老纪,这个孩子你就要了吧。”
纪守春抽烟的手抖了抖。
村长继续说:“你看你一个人,也没个伴,儿子和媳妇也......你就当这个孩子是你孙子吧,咱们村里人,好办事。”
说完,村长就离开了。
纪守春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整夜,最终下定了决心。
不过,待孩子长大明事理之后,他会把真相告诉孩子,让他自己做选择。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面上,风轻轻吹过,纪守春松了口气。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
既然现在是秋天,孩子就叫纪守秋吧。
--------------------
感冒了,大家最近注意保护身体
第21章
================
纪守春就这样有了一个外孙。
时光飞逝,原本担心难熬的时间,在纪守秋的陪伴下,也变得不那么冰冷单调了。
纪守秋是一个Omega,性子却很坚强。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和爷爷住在小木屋里,至于他的爸爸妈妈,他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有听爷爷提起过。
既然爷爷不说,那他也不问。
河村本就人少荒芜,家里的条件也不太好,纪守春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会埋怨自己没能给他提供更好的条件。
纪守秋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先把吃的准备好,有时间还要做点农活,匆匆忙完后,才赶往三里地之外的学校。
假期里,更是抢着做田里的活,知道纪守春年纪大了,干不了太重的话,他毫无怨言,只是咧嘴一笑,默默地扛着锄头走了。
纪守秋不仅在农活上很努力,在学习上也是,河村的学校都很远,大部分孩子上完初中就辍学了,但因为他成绩好,纪守春说什么都要他继续读下去。
他拿出多年的存款,供纪守秋上学,也买了一块地,用来栽种橘子。
纪守秋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绩很好。
纪守春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在纪守秋上高三那年,决定告诉他真相。
那是一个夏天,纪守秋考了全班第一,等过个这个夏天,他就要上高中了。
天很热,太阳很大,知了不知疲倦地在树上叫着,纪守秋做好晚饭,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纪守春回来。
“小秋,等爷爷呢?”
“哎。”纪守秋点点头。
说话的人是村民马有奎,三十左右的年纪,皮肤黝黑,身量有点矮,但常年干农活,让他看起来很壮实。
他家的房子就在纪守秋家不远处,河村人少,几乎每家都盖了木头房,只是散落在山的各个地方。
马有奎打了招呼就离开了,纪守春也很快从橘子地里回来。
“爷爷。”
纪守秋惊喜地喊着,帮爷爷脱下了农具,倒了水,拉着纪守春到桌前吃饭。
菜是简单的煮白菜,炒了一碟青椒洋芋丝,还有一点自己腌的咸菜。
纪守秋帮忙盛饭,又是帮忙夹菜。
纪守春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对纪守秋说:“小秋,快吃你的,别管爷爷。”
“爷爷累了一天了,多吃一点。”
纪守春笑着接过,看着逐渐长大的纪守秋,决定等饭吃完好好谈谈。
纪守秋洗好碗,收拾好出来时,对上了纪守春严肃认真的脸。
他已经老了,不过身体还不错,只是常年在地里干活,还是让脸上布满了皱纹。
“爷爷怎么了?”
“小秋你过来,爷爷有事情要告诉你。”
纪守秋笑了笑,他从来没见过爷爷如此严肃的表情。
拿了凳子在旁边坐下,现在还是盛夏,尽管已接近傍晚,天气还是热得很,小屋里不透气,身体一直在细细密密地冒汗。
纪守秋拿过扇子,轻轻地为两人扇着,让热气消下去不少。
看着爷爷,他突然明白了,爷爷要讲的事,估计和他的父母有关。
只见纪守春怜爱地摸摸他的头,缓缓地说道:“小秋,你长大了,有的事情不能一直瞒着你,现在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纪守秋静静地听着,心里已经做好准备。
纪守春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是我捡来的。”
纪守秋一愣,随即脸上充满了震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纪守春的亲孙子,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可能是因为别的缘故,没想到自己是被捡来的。
纪守春看的表情就知道纪守秋在想什么。
尽管对方再早熟,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纪守春安慰般地拍拍他的背,一时沉默,等着孩子自己消化刚才的话语。
“爷爷,我是不是身体上......”
“不是的。”纪守春说。
不怪纪守秋会突然那么说,当得知自己是被人丢弃的时候,纪守秋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身体有病,所以我的家人才不要我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
“小秋,”纪守春组织着话语,笨拙地安慰道,“有的人就是不负责任,当得知自己没有能力,或者不合心意的时候,便会不顾他人的感受,随意将东西丢了。”
纪守春一辈子没读过书,字也不识几个,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纪守秋解释,丢弃有时候没有理由。
这不是纪守秋的错。
他慢慢说起捡到纪守秋的事情经过,他原本是个话不多的男人,仿佛在今天将一切话都说尽了,口干舌燥得厉害。
纪守秋听完沉默了很久。
纪守春拿起杯子,将最后的一口水喝完。
他早已经打算好,无论纪守秋想做什么,找亲生父母或者离开他,他都会同意,他会让纪守秋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纪守秋没有哭泣,也没有呐喊,他动了动肩膀,将万千情绪都收敛起来,轻轻呼了一口气,笑着说:“爷爷,谢谢你。”
“守秋。”老人立马红了眼眶,“如果你想找你的亲生父母的话......”
纪守秋握住了他长满老茧的手,笑着摇头,“爷爷,我想留在这里。”
“你真的不走?”
“不走,”纪守秋坚定地说道,“爷爷,谢谢你捡到我,还抚养我长大,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老人还是哭了出来,纪守秋抱住他,也红了眼睛。
他不想去找抛弃他的父母,也不想去问询被丢弃的原因。
只想好好生活在爷爷身边,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
时间很快来到高三,两人相处与往日一样。只是纪守秋由于学业,在家的日子少了很多,纪守春头发花白,背也佝偻起来。
纪守秋想让爷爷别太累着自己,但纪守春怎么会听,只叫他好好上学,家里的事少管,纪守秋拗不过他,只能偷偷帮忙。
他想自己是幸运的,多亏被爷爷捡到,爷爷还对他那么好。
或许这件事情对他产生了影响,他从此多了个“捡东西”的习惯。
上周放学回家的路上,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麻雀,不停地扑腾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纪守秋小心地蹲下身,将麻雀捧在手里,才发现麻雀的翅膀受伤了。
他二话不说,立马把麻雀带到家里,又是清洗伤口,又是喂东西。
纪守春见了,也只是摇摇头,并没有阻止他。
纪守秋心里想的是:既然捡到了,就要像爷爷一样,好好照顾它。
不过令纪守秋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会捡到人,一个受了伤的陌生男人。
寒假的某天晚上,像往常一样,纪守秋拿了手电筒,准备去田里看一看。
原本是纪守春做的事,只是他最近腰部的毛病又犯了。
纪守秋写完作业,背了书,扶爷爷到床上躺下,裹好外套就出了门。
天很黑,冷风刀一般地刮在人的脸上,纪守秋缩了缩脖子,快速地朝田里走去。
田里一切如旧,纪守秋用电筒照了照,正决定回家时,看见田旁边的几只旧桶,他想了想,决定把它们搬朝一边。
纪守秋拿着手电筒走近,灯光一扫而过,筒背后好像有个东西。
好像是个人?
纪守秋咽了咽口水,安慰自己只是看错了,心却砰砰地跳起来,该不会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仔细一照,一个陌生的男人赫然躺在地上。
“啊——”
纪守秋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电筒也滚朝一边。
“唔——”
听见声响,男人嘤咛了一声,缓缓抬头看了纪守秋一眼。
手电的光正好照在男人的额头上,纪守秋这才发现,男人脸上全是血。
“救救——”
只见男人颤抖着伸出手,话还没说完,就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纪守秋爬起来,连忙跑去男人身边查看情况,天寒地冻的,他拍拍男人的脸,对方的体温很低。
不知道男人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纪守秋知道,如果不管不顾,天寒地冻的,这个男人会死。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将男人紧紧包裹住。
又拍拍男人的脸,着急地说:“你别睡过去,等我,我找人来救你!”
男人似乎动了动眼皮,可是又很快不省人事。
纪守秋别无他法,只能将衣服裹得更紧些,然后急忙向山下跑去。
河村的人家散落在各处,纪守秋内心慌乱,却只能强迫自己镇静,他飞快赶往住人的房子里,拍着门大声呼救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好在这个时节,村里的青壮年为了过年都回来了。
冷清的夜晚里,纪守秋的声音回荡着,很快惊醒了一两户人。
他们拿了推车,跟随纪守秋一起,将那个生死不明的男人抬到推车上,然后快速前往山底的卫生院。
一群人在卫生院的走廊里等待着,纪守秋把衣服给了男人,脸冻得通红。
有人递过来一条破旧的毛毯:“盖上吧,天冷。”
“谢谢。”纪守秋接过,身体还哆嗦个不停。
“家属呢?谁是这个男人的家属啊?”医生突然推开门,在走廊里说道。
帮忙的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上去,他们只是帮忙把人送到卫生院,并不想牵扯太多。
纪守秋站了出来,说:“人是我送来的。”
“你跟我进来。”
纪守秋跟了过去,医生边走边说:“病人没什么大问题,肋骨断了几根,虽然撞到了头,但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冻太久了,让他缓一下。”
“好的。”
医生推开门,解释说:“他的记忆好像出现了问题,目前以我们这里的医疗水平,暂时无法帮他恢复。”
“什么?”
纪守秋还没琢磨明白,只见刚刚救助的男人已经醒了,头部和胸口都缠着绷带,显得有些傻气。
男人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第22章
================
尽管男人的脸上还灰扑扑的,但是不难看出,对方长得很英俊。
“您好,还记得您是谁,叫什么名字吗?”
对方奇怪地看着医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目光朝纪守秋传过来。
医生摇摇头,拿过一旁的病历本,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说道:“如您所见,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16/57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