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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说着说着，他觉得自己眼睛和鼻子里似乎有液体在流出。
鲜红色，像是血。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本来还想安慰几句，这只是时空跳跃的一点副作用而已，但眼皮却越来越沉、视线逐渐模糊，他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轻的像是要散在风里。
最后的余光瞥见了被露易丝紧紧抱着怀里还在熟睡的小乔，克拉克终于安心的眼睛一闭，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87章
等克拉克再一次艰难的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窗外西斜的红日和漫天玫瑰色霞云，那双蓝眼睛茫然了好一阵才回忆起来自己在哪里。
然后，他更加惊讶的发现，正当自己这个严格意义上的陌生人躺在这间小屋的床上时，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主人在家看守。
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安谧，倒像是生怕打扰了他休息。
之前脸上流下的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身上盖着一层宽大花纹的柔软毛毯——感谢氪星黑科技，超人制服在此时倒是避免了很多麻烦。
克拉克觉得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坐起身来，检查一下身体状况、保证好充足的体力以应对一切可能的突然状况，然后再去和这个世界的超人进行交涉，或者说去探索某些情报……
但偏偏，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安详，圆木和干草料的清香萦绕在空气当中，玉米地里叶片沙沙碰撞传来温和的白噪音，像是山间缓缓流下的清溪洗涤了所有烦躁和焦虑。
克拉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等谨慎的缓缓走下楼梯，他有些迟疑的打量着这个温馨小家里的各式布置，电视柜前的相框里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照片，足以窥见一个小镇青年的成长经历。
推开门就是辽阔的平原，一天中最后的阳光在这牧歌般的白日幻境间穿过，空明掩映，天地尽头恍若熔金般绚烂。
靠门口的栏杆边晒了好一会黄太阳光线，克拉克才终于感受到近乎枯竭的体内重新有一丝力量在流转。
……仿佛只有彻底置身于另一个时空，才能有这样完全能够脱离一切桎梏的体验，没有社交、没有任何DDL、没有待处理紧急事件，可以尽情享受放空了大脑什么也不用想的独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一道爽朗的声线响起。
“嗨！你醒来了啊！”
克拉克慢半拍的回过神来，侧头看去就瞧见那一身粗布牛仔裤、甚至发梢间隐约还可见一些草屑的超人，正从屋后耳朵草料仓库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来，一边像一个真正普通而平凡的堪萨斯人那样热情洋溢的朝他招了招手。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虽然说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一个陌生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但显然与乐高超人的相处的经验放在眼前这位超人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像是没注意到、或者说刻意忽视了他的不自在，年长些的超人反而笑容越发扩大了几分：“你倒下的那会大家都差点担心死了……妈妈说今晚一定要做一顿大餐来补补，露易丝去帮忙采购了。”
对方哪怕只是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甚至还沾了些机油的常服，谈起一些普通的家中日常，但言行举止间都是那样成熟而稳重，与面前这个显然一对比就还处处透露出股青涩劲的家伙格外不同。
他一边说着，动作利落的将草帽摘下重新挂在门口，声音温和又充满了善意：“康纳也应该很快就放学了，这小子还欠你一句道歉呢。”
这越发让克拉克一下子被这种扑面而来、几乎有些灼人的善意闹得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有些迟疑的不清楚该如何称呼或者说定位两人之间的关系……
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自己的关系？
听起来，仿佛和他陷入了什么自我身份认同障碍似的。
只不过当看着对方大跨步迎面走来，真的有那么几秒的恍惚像是在照一面镜子。但因为外貌上几乎一比一复刻的相同，差异之处倒是越发突出，比如说对方更加成熟、更加耀眼、更加经历时光沉淀，又或者说更加——
更加“超人”的部分。
甚至于仿佛完全没有办法把这个截然不同的男人跟自己联系起来。
……尽管连自己都不知道源头是什么，但克拉克忍不住还是有些焦虑的捏了捏手指。
超人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音，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同位体有些身体僵硬的局促。
他不由得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缓缓收起了一点笑容。
一阵无声的沉默在这里酝酿。
“其实……我对平行宇宙也是有那么一点了解。”
年长者率先开了口，但声音里依旧是那样的温和没有任何想要质问的语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显然理解错了克拉克紧张的原因，声音里满是严肃和认真：“在你为我们家做了这么多的情况下，再去打探隐私也太不礼貌了。”
克拉克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个有十足分量的承诺后，没有多少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自己会害自己？
说真的，他压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毕竟除了一些奇怪的世界线外，超人的本质永远是善意和希望。
然而，看见他这样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就飞快点头又全然付出信任的模样，反倒是让这个年长些的超人更加想要叹气了。
自从得知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后，自己的搭档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异常严肃的警示说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一切最好谨慎行事，比如把这个来路不明的超人送到瞭望塔方便时刻监管……
但很显然，克拉克清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还是木质小屋的天花板而不是瞭望塔冷科技风的铁壁，就足以昭示这位超人的选择。
感激、疑惑、警惕……曾有那么几个瞬间，这几个复杂情绪确实有过来回拉扯，毕竟对方的出现方式实在太过离奇，在这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间突然间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门口，还带着自己前往宇宙几乎竭尽全力搜寻了整整三个星期都没有找到的孩子……
但是，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再加上与保护得好好的小乔相比，对方的钢铁之躯居然都会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直接昏了过去，就能想到他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身为父亲的他放下自己所有的怀疑。
“你想去看看小乔吗？”
年长的超人看了眼完全还在走神的克拉克，只好不动声色的转移开了话题，
但一谈到自己的孩子，他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有些担忧的表情：“他可是一整个下午都在那边坐着呢。”
克拉克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一下子把自己划进了需要照顾的晚辈那一栏，只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悬挂在大树的秋千上有一个男孩孤零零的背影。
超人忍住想要叹口气的冲动，自己儿子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不想告诉家长其实都没关系，以后的时间还长，只要能重新回到自己和妻子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他重新调整好心态，扛起之前放在脚边的工具箱就准备把东西都收进储物间去，但是才刚迈进家门没几步，又重新折回来：“对了，妈妈在走之前让我提醒你一句话，她说在斯莫威尔的农场里……”
“没有人拥有超能力。”克拉克下意识的接上这句话自己也没少被念叨过的后半句。
两个超人都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一愣，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下没忍住噗嗤的笑出声，连带着像是有些什么拘谨的隔阂一瞬间破冰。
“唔，看起来我们之间的不同也没那么大嘛。”他们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个被专门立法针对、但偏偏又无可奈何的相同笑容。
等再次见到乔纳森时，他显然脸色健康了不少，眉宇也终于缓缓舒展开，周身的气质不见了那种时刻紧绷的状态。
“……我可以坐在这吗？”
克拉克看着男孩头顶那个柔软的黑色小发旋，忍不住有些语调轻快的说出了之前自己在那个糟糕世界里捡到小乔的第一句话。
但没想到，坐在秋千上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男孩像是一下子吓了一跳，要不是克拉克眼疾手快扶住他都要摔下去。
“呼、呼……”
乔纳森大口喘息着，等他抬起头来时，克拉克才震惊地注意到男孩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这会写满了恐惧。
“发生什么了？”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站起身来找人帮忙，但没想到自己的袖口一下子就被几根细细的手指揪住了。
“我没事、我没事……”
男孩那惨白的脸色完全表达出相反的意思，但依然牢牢的拽住了克拉克并且飞快的摇头写满了拒绝之意：“不要去打扰他们！”
两人无声的对峙了两秒后，克拉克看着小孩坚持又满脸恳求的表情后，拗不过只好缓缓卸了力气。
“好吧好吧，我不去告诉你爸爸……”
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环顾了一圈后也学着男孩的样子在一旁的空秋千上坐下，只是心里忍不住有些扶额自己这个行为怎么这么像是威胁告家长打小报告一样。
“不过你得先说清楚，刚刚是怎么了。”
男孩的脸色又暗淡了几分，有些不自在的推动着自己的秋千前后小幅度荡了荡。
好半晌，他才轻轻的说道：“……一点记忆片段而已。”
爆炸、火光、瞬间泯灭的城市、一望无际的黑暗大海、互相厮杀视彼此为仇敌的士兵……天空中瑰丽的光束在他眼里，仿佛突然一下子就变成闪着寒芒的利箭、而天空中一下子张开了血盆大口，要把他重新拖进那一片黑暗而无光的宇宙火山底。
克拉克飞快的就意识到了他在说些什么，笑容也逐渐缓缓收敛。
一阵柔和的晚风拂过，眼前壮美的落日也都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小乔停止了无意义的晃动绳索，只是低下头时声音很轻，仿佛随时都能散在风里：“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在我的记忆里见到了多少事情，但能不能够，那些事情不要告诉我的爸爸妈妈……”
他越说声音越小，然后就彻底只剩下一点无意义的尾音。
听上去就像快要哭了一样。
克拉克也沉默的回想起了那个世界线里，失去了一切的超人面无表情而又浑身透露出绝望气息，怀里抱着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妻子缓缓从天空中落下。
有那么好一会儿，只里有些风吹拂过草地的声音。
“……我答应你。”他最后如此郑重的回应道，然后更加内心酸涩的看着男孩眼睛微微亮起来，朝他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两个人又沉默无声的对坐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尽管如此，或许是因为感觉到身边上有一个共同经历过那样糟糕一幕的人，哪怕没有说话男孩周身那种郁结的气息，仿佛逐渐逐渐的平缓了许多。
这个时候，克拉克心神一动，敏锐的听见了远处空中传来螺旋桨高速盘旋的声音。
他顿时警惕的回过头去，就看见天际边远远的有一架黑色直升机正朝这边驶来，而下一秒，他就听见超人从小屋里推开门来呼唤道：
“小乔，准备回家吧，达米安来找你了！”
第88章
乔纳森听到自己父亲的呼唤声后，缓缓从秋千上站起身来。
男孩浅浅的吸了一口气，那双清澈到仿佛一眼就能望见底的蓝眼睛，最后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克拉克。
……我们说好了哦。
他无声的做了一个这样的口型。
“我来啦——”
旋即，转过头时男孩脸上逐渐绽放出一个毫无阴翳的笑容。
在这一片坡度不大的小草丘上，他开始张开双臂、乘着风一路欢呼着跑了下去，那样天真又无忧无虑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鸟没有任何烦恼。
反倒是克拉克站在原地没动，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你其实都听到了，对吧。”
眼神落在远处时他的嘴唇微动，一点几乎微不可闻的音节随着风声飘了出去。
而不远处站在门框边的超人身体一顿，也缓缓的抬起头来。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又保持着远远距离，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即使是面对最艰难的敌人时，恐怕也抵不过此时的无力感……超人有些苦涩的抿了抿唇，忍不住侧过脸去看了眼自己的孩子。
那样一路雀跃着小跑去迎接自己的朋友的动作，一如离开前一模一样，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但是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身为父亲的他，自然第一时间就敏锐的感受到了自己孩子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乔纳森自从回到家之后，就一直在那样努力到甚至过于刻意的，想要装成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就仿佛这样可以真的骗过所有人、也骗过自己。
……但那样的伪装背后，一定是有什么他正在害怕和恐惧的东西。
包括刚刚听到的那几句对话，他现在更加确信了几分自己的猜想，但偏偏问题就在于如果乔纳森不想要主动开口的话，他和露易丝即使再心急如焚却也有些无能为力。
超人几次张了张嘴唇，但最后只能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我会照顾好他的。”
克拉克也非常清楚对于小乔的经历，自己已经尽力做了可以做的一切了，也许剩下的创伤只能够交给时间和家庭去慢慢治愈。
只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更要紧急的事情……
随着小黑点距离越来越靠近，克拉克等看清那似乎格外有些眼熟的流线型后，忍不住开始神情有些僵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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