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雁行紧紧握住手机，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半晌，他压下这些情绪，妥协道：“我听你的，彤姐。”
“行，你提到的新剧本也是个机会，我待会联系尚导，麻烦他发条微博，你的任务是配合转发。”
“好的，彤姐，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稽雁行沉默良久，最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娱乐圈看似和谐，实则暗涌流动，每个人都是棋手，又是别人的棋子——这是夏彤教给稽雁行的第一课。
当天晚上，众多营销号发博对比稽雁行和姚元青的演技，稽雁行演技出彩、哭戏感染力极强，把五官乱飞、哭戏用眼药水的姚元青虐得体无完肤。
与此同时，尚光飞发博称期待和稽雁行的合作，并配图新剧本封面，稽雁行上线转发，表示很荣幸能出演尚志飞的电影。
在转发微博下，稽雁行自评道：“期末终于结束了，最近在看剧本，顺便重温《甄嬛传》”，配图是“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既回应了换角风波，也为尚光飞的新电影拉了波热度。
在持续的讨论下，稽雁行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为他赚足了关注和讨论，他的微博涨粉至一百三十万。
“近一周以来，你的微博热度指数高达79.88，在男艺人中排第五，微博大众印象是演技和帅。”夏彤半开玩笑道，“很不错的开端，真有紫微星的感觉了。”
“没有没有。”稽雁行惶恐否认，“我只是运气好。”
“运气好是多少艺人求而不得的。”夏彤失笑，她话锋一转，“下周公司会官宣签约你。”
“下、下周？这么快吗？”
“对，借着目前的热度，再度为你造势。官宣微博一发，会有很多工作找上你，综艺不考虑，剧本可以看看，代言和杂志如果合适就定下来。”
“以后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无心的话语会被恶意解读，你不经意的举动也会被放大无数倍，舆论可以成就你，同样可以摧毁你。”
“稽雁行，欢迎来到内娱。”
稽雁行不是没有幻想过，这样的好运能够持续下去。
早上六点，稽雁行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脑袋昏沉，随手一划，尤以欣压着怒气的声音砸过来：“稽雁行，瓣瓣那篇帖子怎么回事？照片里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稽雁行还有点迷糊：“什么……帖子？”
“还在梦游吗？你给我去看看微博。”
微博上，知名营销号截图了瓣瓣某贴，标题是“最近很火的稽雁行有男友？”
帖子里是稽雁行和一个男人共进晚餐的图，图片并不清晰，但稽雁行五官辨识度太高，很容易认出来，男人则被打上马赛克，看不出来是谁。
和同性朋友聚餐倒无可厚非，但拍摄者利用角度，把他们的姿势拍得相当暧昧，几乎要亲到一起。
稽雁行瞬间清醒，他立刻否认道：“不是的，尤老师，我们不是情侣，我们——”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只关心你们在公众眼里是什么关系。”尤以欣赫然提高音量，“同性恋情是娱乐圈最禁忌的话题！”
“我明白我明白。”稽雁行语速急促，“但我们真的只是在吃饭，也真的不是情侣。”
尤以欣沉默片刻，语气恢复平静：“我相信你们只是在吃饭，可照片是怎么回事？”
稽雁行也冷静下来，他是演员，自然熟悉种种拍摄手法，思索片刻，稽雁行做出猜测：“应该是角度问题。”
“角度问题？”
“对，拍摄者利用角度，把我和阮、我朋友拍得很亲密，但我们只是在面对面吃饭。”稽雁行顿了顿，分析道，“尤老师，只要说明拍摄角度有问题，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尤以欣再次沉默，良久，她开口道：“我突然有个想法，先别回应，让子弹飞一会。这两天，公司会买你的恋情通稿，同时买水军黑你，我建议你暂时不要使用社交软件。”
“两天后，会有博主发帖证明你们只是面对面吃饭，当公众相信并开始同情你时，再把话题引到LGBT群体上。”
“最终，把娱乐事件过渡成社会事件，同时为你刷一波好感。”
按照尤以欣的计划，微博微博轰轰烈烈地声讨了稽雁行两天，第二天晚上，事情迎来转机。
一位数码博主发帖质疑照片的角度问题，并给出详细分析，证明稽雁行和友人姿势正常，但被有心者泼了脏水。
与此同时，知名同性博主发长文讨论稽雁行事件，并在结尾处写道：“截止目前，全球已有27个国家及地区同性婚姻合法，性取向不是任何形式的疾病，Love is Love。”
舆论彻底反转，一部分人发帖声援LGBT群体，另一部分人心疼稽雁行遭受的无妄之灾。
就在“稽雁行男友”风波即将划上句号时，那位瓣瓣帖主重出江湖，他贴出五张照片，并发问：“这是稽雁行的车吗？他拿了富二代勇闯娱乐圈的剧本？”
那五张照片中，稽雁行先是和友人站在路边，随后一辆豪车驶到他们身前，稽雁行为友人拉开车门，等友人坐进车里，他才上车，友人和车牌号全程被打上马赛克。
没过多久，有网友扒出稽雁行只是普通家庭，同时提出新的问题：“请吃饭附加豪车接送，他朋友是人间财神爷吗？”
“什么朋友，是金主吧。稽雁行最近在下血本营销，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公司，那是谁在给他砸钱营销？而且楼主全程给另一个人打码，是不是顾忌他的身份？”这条评论很快被顶上来，“稽雁行金主”也冲上了热搜。
“稽雁行，你出息了？找金主，还是同性金主，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尤老师，我——”
“给你三天时间，说服你的金主帮你出面解释，证明你们只是朋友关系。”尤以欣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否则的话，洛金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让金主出面解释？电话这头的稽雁行不由得苦笑，他有什么资本和立场让阮钰为他解释。
半晌，稽雁行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尤老师，我想想办法，先给我三天时间。”
在接下来三天里，稽雁行彻底领悟了夏彤那句“舆论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摧毁你。”
最开始是恶评、辱骂私信和掉粉，“稽雁行 光速塌房”甚至上了热搜，杭鸲粉丝、姚元青粉丝及部分路人持续为词条加温，最终词条稳居第十位。
“雁行，我待会去食堂吃饭，我帮你带一份回来？”
“好，谢谢茂茂，我等会把钱转给你。”
“嗨，客气什么。”
稽雁行以前常帮齐茂带饭，如今他们身份互换，这是舆论给稽雁行带来的第二层影响——他不敢出现在公众场合，甚至不敢走出宿舍。
“他是不是稽雁行啊，听说他有金主，还是个男的。”
“难怪他前段时间频频上热搜，蹭完杭鸲蹭姚元青，还蹭了一波同性恋，金主给他买的吧。”
“蹭什么同性恋啊，他不就是吗？”
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无休止的议论像一张巨大的网，把稽雁行困在其中，他越挣扎，网就越紧，他越逃脱，就陷得越深。
宿舍门被推开，稽雁行正准备和齐茂道谢，却看见臭着张脸的沈生，沈生手里拿着传单，他扭着腰走到稽雁行身旁，“啪”地把传单甩到桌面上。
沈生竖起兰花指，尖着嗓子控诉：“稽雁行，你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402的正常生活了！上午是白菊花，这会是传单，下午又是什么？”
稽雁行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等沈生怒气冲冲地走开后，他低头看向传单，脸色“唰”地变白。
传单充斥着大量辱骂和诅咒他的话，甚至牵扯到他的家人，那句“你父母知道你靠男人上位会不会羞愧得抬不起头？”深深地刺痛了稽雁行。
等齐茂把午饭带回来时，稽雁行依旧惨白着一张脸。
“雁行，你还好吧？”齐茂瞥了眼正在照镜子的沈生，压低声音道，“沈生又和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稽雁行摇摇头，扯出一个笑，“茂茂你去休息吧，钱已经转给你了，记得收。”
“和我客气什么。”齐茂拍拍稽雁行的肩膀，“那我先去休息会，有需要再和我说。”
“好，谢谢茂茂。”
吃完午餐，齐茂和沈生已经午睡，稽雁行却接到了尚光飞的电话，他犹豫许久，在通话即将自动挂断时，他走到阳台，按下接通键。
“雁行——”尚光飞顿了顿，“我最近在琢磨选角，没怎么上网，今天上去一看，怎么、怎么才几天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啊？”
“尚导我、我、”稽雁行想解释，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我对不起您。”
“唉，网上的事真真假假，谁知道呢，但你说咱们好不容易才拉到投资，眼见能拍电影了，又发生这事，对电影的冲击太大了。”
“……对不起，尚导，我会想办法的。”
挂断电话后，稽雁行合上双眼，右手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里，疼痛感让稽雁行愈发清醒，他开始回想这几天听到的话。
【稽雁行靠金主上位。】
【你能不能搬出宿舍？】
【他父母肯定抬不起头。】
【洛金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对电影的冲击太大了。】
彷徨、恐惧、痛苦甚至是委屈，潮水般涌上稽雁行的心头，他的心脏仿佛在被锉刀凌迟，无数双手共同举起了这把刀。
不知过了多久，稽雁行再次睁开眼，他的眼睛带着血丝，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他把桌角的传单狠狠揉成团，再用力丢进垃圾桶里。
稽雁行当然想过当缩头鸵鸟，不回应不发声任由事情发展，可这件事波及范围太广，受到负面影响的也不止是他，他别无选择，只能面对。
稽雁行解锁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停留在电话界面，他也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动不动，半晌，他抬起手，拨通了电话：“严特助，请问阮总现在有时间吗？”
作者有话说：
8.20更新版
可怜的雁子，欢迎来到内娱～
第7章 求您帮我
严特助说老板在忙，阮钰大概真的很忙，稽雁行从艳阳高照等到残阳如血，严特助终于给他回了电话。
“……事情就这样的，阮总有时间见我一面吗？”
“您稍等，我问一下阮总。”三分钟后，严特助带回了消息，“阮总说可以，我现在派车去学校接您，司机还是小王，上次送您那位。”
“……我最近住酒店，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的。”严特助语调毫无起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祝您和阮总用餐愉快。”
没多多久，小王到达酒店停车场，稽雁行戴上鸭舌帽和墨镜，用口罩遮住下半张脸，换上一套全新的夏装，坐进了黑色奥迪的后座。
小王看着后视镜的稽雁行，疑惑中带着恐慌：“您是稽先生吗？”
“是我，我最近不太方便露面。”稽雁行摘下口罩，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半张脸，“我们现在去哪？
见状，小王松了口气，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解释道：“一家餐厅，私密性很好，您不用担心。”
餐厅设在一处幽深的庭院，坐席均为包间，在进入庭院前，安保会确认用餐预约，通过后方可入内，正如小王所说，这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厅。
稽雁行和阮钰几乎是同时到达，精致的菜品一道道上桌，阮钰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菜肴，动作相当优雅，稽雁行却很少动筷，他现在满门心思都在另一件事上，再美味的佳肴都索然无味，可他又不敢打扰正在用餐的阮钰。
直到阮钰放下刀叉，慢悠悠地沏了一杯大红袍时，稽雁行才鼓足勇气开口道：“阮总，我有事想求您帮忙。”
“略有耳闻。”阮钰端起陶杯递到嘴边，语气从容：“来的路上，严特助和我简单说了一遍，你似乎深陷舆论漩涡？”
稽雁行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本来无意麻烦您，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掌控了。”
阮钰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网暴吗？习惯就好。”
“不止是网暴。”听到阮钰随意的回答，稽雁行的心瞬间沉下去，但他依然决定和阮钰全盘托出，只要阮钰能有丝毫的动容，“我的正常生活和尚导的电影都受到了影响，我和洛金影视的签约也可能会失败，我的职业生涯遭到了彻头彻尾的打击，所以我想寻求您的帮助。”
阮钰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好半晌他才道：“你和洛金的签约？洛立轩要签你？”
“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洛立轩帮你？旗下艺人出了负面新闻，难道公司不帮着公关？”
“因为我还算不是洛金的艺人，洛总没有帮我的义务。”
“哦？”阮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掀起眼皮看向稽雁行，“我也没有帮你的义务。”
“您没有任何帮我的义务，我也没有立场和资格要求您帮我，所以我在恳请您的帮助。”
“有些事，挺一挺就过去了。”
“阮总，挺不过去的。稽雁行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如果任其发展，我会丢掉洛金的合同，丢掉尚导的电影，丢掉我为数不多的粉丝，最后丢掉我演员的身份，这些都对我至关重要。”
“你说的，好像都和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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