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抬不起眼睛。迷蒙间记得有手指插进我穴内,摸索着清理着他留下的浊液。我好似才经历一场天人交战,死了一般,瘫在他怀中。
*
住了三日,‘方靖’心智已恢复如常,只是记忆受了损,从前在昆仑时的旧事一概不记得了。他时常随我一同出入,因此风南文笙再见他时,见他气度堂堂,谈吐如常,行走间一派翩翩君子模样,真如芝兰玉树,凤雏麟子。
不仅他两人皆奇,青城上下任谁再见了方靖,都不禁愕然感慨;
“掌教妙手回春,真乃神人也!”
我只是淡淡微笑。
方应天以为我跟他要人,是要收方靖为徒,激动的泪水打湿了给我的回信。
> ‘蒙宋掌教垂爱,感激之情难以言说,不日定当大礼相拜!犬子确当潜心修行,拜师学艺。在青城留上个一两年也未尝不可。’
除却回信,方应天还附上一本厚厚的册子。
我以为是他昆仑的什么独门心法,正要一看,翻开第一页却发觉是方应天给儿子的食谱。七七四十九道菜,顿顿不相似,日日不重样。
里面竟然还夹着一张信纸,写的是方靖平素习惯。还有给我的警告。
诸如课业不可过多,不可过重,修行时间每日不得超过四个时辰,每月必须休息八日,日落必须就寝等等。
“……”
方应天知道他的好儿子日落之后都干了些什么吗?!
看来他是真把我的话理解错了。
又两日,方应天携大礼上山拜谢我,顺带看儿子。
我决定今天把话跟他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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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强取豪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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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天祖上是有仙缘的,因此天生灵力甚高。
他无须同常人一般,从一个碌碌无闻的凡人一点点筑基练气。年纪轻轻,他就成了内门长老,昆仑一门上下都很敬重他。他走到哪里必然前呼后拥,仙门魔门之内狐朋狗友众多。就连谢逸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然而这一切光环随着他儿子方靖的痴傻,都渐渐黯去。
他成了众人的笑柄,从前看他不顺眼的人们终于有了私下里嘲笑他的话头。也有人说,这就是他年少轻狂的报应。自打方靖痴傻,意气风发的方应天好似一夜之间苍老颓唐了许多。
但今日不同了。
他的靖儿回转琼枝,风拂玉树,已然恢复了常人心智。
他沐浴焚香,更衣系剑,摘去平素积功德戴的清朴檀木冠,换了一顶紫金冠,行走间华袍生风,好似恢复了从前风流。
身后仆从蜿蜒成队,扛着这样那样的法器作为谢礼,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青城山脚。呼喝声、抬东西的口号声以及方应天爽朗的大笑声从山脚一路潮水般淹上去。
青城山好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了。
攀上长阶,方应天步伐生风一路疾驰走向会客堂。
我和‘方靖’正在堂中等他。
他看到方靖时,脚步却放慢了,好似怕惊醒一场美梦似的,他连声音都放低,隐忍地、缓慢地、柔和地问:
“靖儿……你可认得我是谁?”
‘方靖’的目光原本是淡漠的,可方应天忍着激动越发走得近了,眼中隐约的泪光越发积累,‘方靖’还是放缓了神色,温和又恭敬地一揖:
“父亲。”
方应天并未激动扑上去抱住儿子,而是停在原地,眼中泪水满溢,而后讷讷地重重点了点头:
“好、好!”方应天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靖儿,我听人说,你不记得过去的事了。这也无妨。”
“只要你平安无虞,爹也就放心了。”
方应天似乎是担心方靖没了记忆会同他生分,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与方靖拉开了距离。
“咳咳。”我清了清嗓。
方应天闻声才如梦初醒般想起我这个人。
他一声不发扑通就跪下,声音哽咽:“宋掌教大恩……”
我忙扶起他。
待他平复过后,脸上徐徐绽开欣慰的笑容。
然而我的话很快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方宗主。”我平静地开口,“本座欲同公子结为道侣,连理合卺,还望方宗主成全。”
方应天点点头,“好、好。结为道侣……”
下一瞬他脸色骤变:
“……结为什么?!”
“道侣。”我淡淡重复。
*
方应天脸色古怪地打量了我片刻。
而后他脸色更古怪地打量着‘方靖’。‘方靖’则脸上情绪不明,暗暗看向我。
我们三人在堂中沉默着互相打量,一时间,气氛诡异。
率先打破这场沉默的还是方应天。
“宋掌教,实不相瞒,其实本座上山前,已有了几家仙子来提亲的。”
我不吭声,于是方应天心里更没底:
“犬子少不更事,眼下心智才恢复不久……”
也许是方应天一时间无法接受男男双修这等大多出现在魔门的事情。
道门虽有,毕竟在少数。
他大略还是希望他儿子‘做个常人’。
“这……”方应天一时语塞。看他神色,显然震惊过度,并不太同意的。
梅宵还是不说话,这让方应天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捋须道:
“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我微微一笑,看向一言不发的梅宵:“方宗主,本座既能让公子恢复心智,便能让他再失去心智。”
方应天脸色难看了许多,但也一时不答。
反而是梅宵故作惶然开口:
“孩儿对宋掌教只有仰慕之情。虽说……”梅宵欲言又止,“儿此刻心绪纷乱,且容我回去考虑。”
……好你个梅宵!
我侧目,看向梅宵发觉他正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看来是又拿我寻开心。
方应天这就懂了;
“宋掌教,犬子尚且不懂人伦。不如还是……”
“再说,”方应天声音小了下去,仿佛纠结着要不要说。纠结过后,他还是开口:
“有道是强扭得瓜不甜。宋掌教天人之姿,贵似谪仙,又何必强取豪夺……”
“……”
堂中再次陷入古怪的沉默。
我剜了梅宵一眼。
我拂袖要走,冷冷留下一句话:“方宗主言之有理。是本座唐突。”
在我即将迈过门槛那一刻,梅宵才开口:
“掌教且留步!”
他侧身朝方应天一拜;
“父亲,可否容我与宋掌教单独说几句。”
方应天以为他是想劝我放弃,便点了头,很快退出去了。
方应天甫一出去,我便做结界封了房门。
回过头,我看向梅宵,他一派泰然,神色很是清爽。
“还有几个提亲的仙子,本座要一一看过,再做抉择。”他云淡风轻地说。
“仙子?”我重复。
仙你个头。
魔息冲撞暴动,我念诀,顿时衣袍无风而动,地上青玉石砖中映出我额间光火灼然的魔印,妖风四起,巨蛇在我的召唤中现出身形。
梅宵见状召出寒冰魄挡在身前,往后退了一步:“夫人不要动气。”
血红蛇瞳顷刻睁开,而后一声长嘶,巨蛇疾电般朝梅宵冲去,猛地朝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血溅当堂。
“仙子?”我笑了,“你梅宵如今中了我的毒,但凡同旁人双修,便会毒发,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且尽管去。”我拂袖离场。
*
方应天带梅宵下山,我象征性送了送他们,以彰我青城礼数。
顺带也提醒方应天,我只给方靖五日时间答复道侣一事。
见了梅宵手背青紫一片,上面竟赫然还有两个殷红小洞,显然是被毒蛇咬过。
方应天大惊失色:
“靖儿,你这手是怎么了!”
梅宵手上必然疼得厉害,脸上却还强作微笑:
“父亲不必担心,只是不慎被草蛇咬了。已让大夫看过,没有大碍。”
方应天看着伤口,横看竖看也察觉到绝不是草蛇咬的,当场警告他;
“蛇性本淫!你可千万不要好奇,去招惹一些虫蛇。越是颜色艳丽的,那毒性便也越强了!待会儿下了山,为父再替你看看脉。五日后还要四门共聚清谈的,到时候再让其他几名真人替你看看。”
上了马车,方应天压低了声,试探般又问;
“儿啊,你和宋掌教,你们……”
“该不会是他趁你……!”方应天声音陡然一高。
第34章 强取豪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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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郁云不歇,阴雨绵绵不绝。
我在廊下伺弄白鹤,有道僮执伞而来,拜在不远处:
“掌教,山下镇子里热闹异常。”
久病初愈,丧葬嫁娶,凡俗人间总是做得热闹,没什么好奇怪。道僮来时神色不似寻常的惊异,这使我隐约有些好奇。
“什么事。”
道僮脸上流露出一些喜色,定了定神,他眼中又充满了对我的敬意;
“掌教堪当杏林圣手。那方靖、方靖居然……结丹了!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我手上喂鹤的动作微微一停。
良久,我才淡声答:
“方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本座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道僮还小,连连摇头反驳我,硬说这是我的功劳,还说我太过于谦和了。他甚至还愤愤不平地说,若玄门之内人人都像我一般高风亮节,那真是天下太平。
我一时心绪翻覆,五味杂陈,最终只能淡笑不言。
无论如何,我还是打心底里为梅宵感到高兴。
道僮又眉飞色舞向我描述山下种种轶事。
方应天带着儿子到近处走了几遭。未至四方清谈,方靖已经英名远播。一夜之间,方靖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前呼后拥、光风霁月的鲜衣怒马骄矜少年郎。
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傻过之后稳重了不少。人们说他身上有一股沉郁疏冷气质,半点不像少年人。
也有人拍马屁,说三月初三,不是魔星降凡,那分明是紫薇降凡!一看方公子脸上就有一副帝王相,身在仙门摒弃红尘,真是可惜。
比起少言寡语的儿子,父亲却爽朗豪放。一动一静,父子二人对比鲜明。
方应天在一片奉承声中哈哈大笑,眼神却很清醒。
这些年的大起大落,终于让方应天认清了如今跟他溜须拍马好话说尽的人到底是友是敌。
*
再次见到梅宵时,已是清谈这日。
白鹤峰细雨初霁,远山如黛,烟霭茫茫仙鬼不辨。
论道台上薄云缭绕,十数上清太虚的大能正汇聚于此。我携风南文笙入席之时,恰看到方应天自台东登上。
方应天今日气色大好,满面红光,而他身后跟着的人,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青年跟在昆仑两名长老身后,玄袍白氅,玉冠银簪,周身更是隐镀华光,紫气罩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仙人驾临。他的目光很精准,于人群中迅速找到了我的方位,而后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那笑容淡到几不可察。
“那是方靖?”有人狐疑低语。
“我看这小子丹府处隐有紫光……看来青城破镜功法果然名不虚传!”有人品评。
“传闻若有上乘灵根,又得破镜功法者,肉体凡胎白日飞升!看来不假!”有人点着头惊叹。
千言万语,在一道璀璨金光降临论道台时,都纷纷停住,阒然无声。
白龙穿云而过,盘桓游走,最终降至论道台中央,光影陡然一强,耀得众人睁不开眼,于是都眯起了眼睛。
那道光影徐徐暗了下来,再能睁眼时,定睛一看。
竟是裴轻尘。
华山门人见状悉数起身,恭恭敬敬、整整齐齐地朝他拜道:
“云螭真人。”
原来裴轻尘修为已破大乘,如今也同他师尊,以及诸位真人比肩了。还有了新的尊号:
云螭真人。
裴轻尘修为又进一层,的确与从前更是不同。如今眼波流转间甚为冷定,连从前那一股子正道之光的肃然模样都不见了。仿佛三千红尘之内,是魔是仙都同他毫不相干。
真是仙气凛人,好似断情绝爱了一般。
先师在时,曾对我说过,真人即将飞升上仙之际,大多五情尽断,八苦不问。红尘之内无羁无绊,方能得道飞升。
裴轻尘这是要飞升了吗。
我朝他暗暗侧目。
他在华山门人以及论道台上诸人惊愕艳羡的目光中徐徐走向席位。
目光淡若清风,步履轻如流云。
很多年前,裴轻尘回山时修为大进,我见了裴轻尘周身华光隐现,正是仙人之姿,当即欣喜高呼:
“哥!”
裴轻尘矜贵的目光顿时和缓,看向我时不禁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我仍是如当初一般同他迎头相对,只不过今日并非华山的试剑堂,而是白鹤峰的论道台。
我满脸冷漠,实则分外紧张,怕他又同我纠结堕魔一事或者逼问我破镜功法的下落。我甚至做好了和他再度大打出手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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