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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句话说出口就像是彻头彻尾的表白。也像是一道道德枷锁，强加在对方脖子上面。
李漠只好一边告诉自己，即使铭记当下时光，也不必真的幻想日日都今时一般在阳光大道下用情相聚，一边告诉晏辛匀：“因为我40岁的时候，你就也退休了，刚好我们两个能够卡在前后脚。如果幸运的话，甚至我能在交接完手头上所有的事，还顺便分到一笔价值不菲的终身奖金，到时要是仍在一起，不妨我请你去海角天涯吃好吃的，游山玩水，晏老师。”他想这么做，真的很想。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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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漠的话有些过分小心翼翼，“假如”“如果”一类的词都用上，就担心晏辛匀会甩出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邀请。
两人本就天生不一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们都不是这世上被众人允许的恋人。能在一起是为了性爱，是为了爽，是精虫上脑，种马附身，更是快乐的消遣身体余力。
但晏辛匀的反应出乎李漠预料，在太阳真的升起到九点钟方向时，他重新压低了帽檐，然后在登山上来的几对健身者窥视中，大大方方向李漠表示诚意：“好啊，如果你真有这个打算，那么等到那一天，希望我们真的可以。”
这句话给了李漠一个无限的遐想空间，让他不自觉心脏加快耳鸣，眼红，甚至鼻子发酸，有种想在太平山顶再哭一场的冲动。
“晏老师……”他叫了一声，嗓子里还未呜咽出其余的话，有人已经认出晏辛匀，兴奋地来到两人面前，请求和对方合影几张。
太阳升起来，两人隐秘的肉体交换关系就自动隐退在地平线之下。
李漠很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大大方方为几人让出位置，在一旁看着他们和晏辛匀一一合影，用香港话激动的表达对他的尊敬与爱意，光明正大的替他做他想做的事。
人群逐渐登上太平山顶之前，两人重返半岛酒店。很认真的洗漱，吃早餐，在简单聊天之后，李漠选择补觉，晏辛匀则是出门参加一个活动。然后等他回来，他们共同渡过数不多的剩余假期。
再返回职场，经过三日度假，李漠完全恢复完美状态。
这个短暂三日，他并未及时查看工作群里的信息。所谓两眼不闻窗外事，想必就是这个道理。他的工作行程不管交给谁对接，只要不出纰漏，没有给他留下太大的麻烦，就算整个广播大楼出现任何人事变动，都和李漠毫无关系。
晨会上丁秉文又一次强调每个电台主持人必须要加强口条管理，余韵诗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大教训，如果不是他本人亲自出面赔礼道歉，加上那条道歉声明发布的及时，一旦客户存在任何不满，对于电台都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
重新回归职场，李漠在记录笔记上仍旧和从前一个态度。他很清楚自己的职业素养不会允许他出现类似口误，读错名字这种低级错误，也不该出现在一个主持人身上。就算干一行不爱一行，至少也该认真对待稿子，而非随便糊弄事。
会议结束后，其余几个团队率先离开。剩下余韵诗和几个组员，等到其他人都走了，这位小花旦才走到李漠面前，真诚向他道谢：“谢谢你啊，李老师。如果不是你及时帮我想出对策，以我的工作经验，恐怕很难会‘巧妙’的处理好这件事。”
学播音主持的人多少会对词语进行把控。但余韵诗“巧妙”这个词用的实在让李漠不太舒服。
他很明白“巧妙”确实符合当下的情况，但用这样的字眼来向另一个人表示感谢，实在显得太不礼貌了些。就像评判他有心计，而自己没有这样子。
余韵诗看出李漠似乎对自己颇有微词，主动岔开话题：“李老师，听台长说你去休假了，这次在哪里玩？有没有遇到比较有趣的风景和人？”
“没有，只是在家睡了三天。”李漠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自己行程，隐晦地说，“工作之余能有机会休息，调养生息才是比较好的选择。主播耗费嗓子较多，如果不能好好保养，可能职业生涯会大幅度受影响。”
“李老师说的是，可惜这段时间我太忙，要不然我也想好好的休个假。都好久没去做指甲了。”毕竟还是小女孩，躲过一劫实属万幸，自然不会再多提工作失误的事。
二人简单交流几句，余韵诗踩着高跟鞋，意气风发离开。
孔慧十分瞧不起她：“除了爬床，余绿茶还会干什么？真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有两个招式爬得一手好床，恨不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还没八字一撇的事，这么把自个当老板娘，呸，不要脸。”
职场就是一个小型斗兽场。在广播大楼，攀比的不只是美貌身价，更是一两根皱纹，和眼角细纹有没有用奢侈品化妆细心掩盖起来。
李漠对于孔慧的挑剔没有任何想法。他不太了解女性，至少李太太不是这样的人。而在他周围能接触到的也很少有评判性如此强烈的女士，他明白孔慧之所以被丁台留在他的组，估摸着也是丁秉文觉得李漠性格好，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过于拉帮结派，能给她大程度的“言论自由”。
回到办公室，他浅听了一下这三日的夜晚节目。
代替他的临时主播是罗小莉精挑细选出来，除了声线稍微有一点天然的喑哑，和他几乎能相似个五六分。电台里的每个频道，对应的都是固定主持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更换人选来主持节目。
李漠把三期稿子重新看过一遍，终于整理到今日这一期，他才阅过第一遍，就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一期的嘉宾是之前上过新闻的那个人？”
孔慧和几个选材负责人对视一眼，没想到李漠能识破。短暂的慌乱之后，一个staff站出来说：“李老师，这不是我们本来的打算。咱们节目一直都以真实为主，采用的稿件也是社会层面从未出现过的真人原创，但前天您离开之后，那个临时主播因为自己带了稿子，而且提前给丁台看过，获得了批准，就没用我们的素材。那一期节目是新闻中的一个人物，也是碰了一个热点，所以当天的收听率很高，丁台很满意，后边这几期稿子就让我们往这个方向努力，争取每一期都能蹭一个新闻焦点。”
李漠没想到，这种馊主意竟然出自丁秉文口中。
他很清楚电台运转需要资金，而收听最基本的要素之一，就是做一些猎奇、尺度较大的内容。但这种做法无疑会砸烂自己的招牌。
——他们是情感电台，不是娱乐电台。倘若把新闻中的主角和别人的故事照搬到自己的内容里，那和娱乐栏目又有什么区别？
李漠想要发表一些看法，还没开口，孔慧主动劝他：“李老师，我们知道您一直都崇尚公平正义，讲究一个真实性。但这件事是台长安排，大家都是拿钱办事的人，如果节目效益不好，很有可能年底我们的节目就被砍掉。拿年终奖是小事，你也知道这两年电视行业发展的较快，相反，听广播的人越来越少，如果我们不能确保每一期人数都保持在一个水平线，台长不高兴，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责任。”
在座的几个人纷纷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李漠从几年前上一阵上司出事之后，就差不多摸透了这个圈子的运转法则。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真相与公平正义，更多人只是消遣。如果他们不能给到群众那个能让人兴奋的点，到时候节目白做，所有人的心血功亏一篑，收场更难。
他是孤家寡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可小团队里面几乎3/4的人都成家且立业，而且还需要赡养孩子，还车贷房贷。而这就决定了在保全饭碗和工作的前提下，他们不得不向利益低头。
事已至此，李漠没什么可说的，继续低头看稿子。
他的工作时间和其与主播都不太一样，夜间主播本身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与深夜中的情感共鸣。在广播大楼，类似的情感类节目还有不少，但11:30的这个时间点正是一些25-30岁的年轻工作族失眠反侧的时刻。因此丁秉文就是看中李漠有这个调转人心的能力，才想着将这个黄金时段交给李漠去做。
白日里除了提前准备夜间的播送节目，李漠还要提前和几个高管开会，商量今年拉投资，以及选国外合作项目的事。
他本身具有很高的审美能力，眼睛如同火眼金睛，基本上每一个被压盘的节目最后都让台里收益不少。尽管台长信任李漠，但也有不少高管认为他是前任领导的老部下，生怕有一天李漠会反戈阵营，带着他们的项目，去找陈女士重新启航，搞私家新闻。
开会到中午结束时，李漠难免饥肠辘辘。
他并不是真的肚子饥饿，而是和这些人暗中较量的那个氛围，让人精神紧迫，不得已将所有血液都集中在大脑。每次开会都是天人交战，李漠不仅要一边思考他们话外意思，还要一边考虑自己要挑选的内容，这让他有种仿佛自己成为越王勾践，就在这一块天地之下卧薪尝胆，无法迈出牢笼一步。
唯一能吊着李漠快乐工作的动力，就是四十岁他退休、晏辛匀退圈。他们都是不会说谎的人，晏辛匀绝不食言，做不到的也不会许诺，因此李漠有信心捱到那一天。
今日天气晴朗，走出广播大楼，李漠在对面的咖啡厅要了一份牛肉三明治，一杯黑咖啡。他靠在窗边，边填饱肚子，边拿着晚上的稿子修改第七遍。
手机毫无预兆的弹出一条新闻，他原想上滑，但在看见上面的标题是晏辛匀，又不由心神恍惚，直接点了进去。
香港媒体实在可恨，标题党写的内容简直让人窒息——“马上坠落”并未影响晏先生同靓女寻欢作乐，青天白日左搂右抱进入半岛酒店，疑似多年夫妻恩情出现裂痕。
那张图拍的模糊至极，只看到一个形似晏辛匀的背影，远远的戴着帽子，穿着休闲毛衫和浅色牛仔裤。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到正脸。更别提所谓的左搂右抱，那简直胡乱编造，对方手背甚至都没碰两个女伴的胳膊，只是错位落差感。
这照片不知道是从几百米之外拍的，座机画质完全伤眼。就连昔日枕边人李漠都认不出，这个戴帽子戴墨镜的男人究竟是不是晏辛匀。翻开新闻评论区，下面一群骂新闻媒体的，好在大家都是理智粉，言语没有那么难听，但至少该批评的全部直抒己见，一点情面都没留给他们。
这个时间段，按照晏辛匀的工作行程，大约也收工，在剧组吃午饭。
李漠短暂思考后打开通讯页面，向对方发信息，新闻一并截图发去，直入为主地问：“这人是不是你？”
晏辛匀此刻正在保姆车内喝热水。助理去场务那里领取盒饭，但因为路程较远，而且剧组人数较多，他一再强调不能使用主角特权，于是助理就乖乖排队，到现在还没回来。
收到李漠的讯息，晏辛匀唇角勾了勾，以为小朋友要关心他伤势有没有好一点。结果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让他怀疑人生的提问，他简直哭笑不得。
照片放大再放大，晏辛匀怎么都没想到，同为一个圈子的老牌演员，对方竟从出道就开始模仿他，一直到40来岁还要处处抄袭他的穿搭，恨不能直接替代他这个本尊。
眼瞎的是狗仔媒体，骂人的是不明路人，有些傻子连是谁都分不清，只看到一个模糊身影就在底下带他大名，指名带姓，拖家带口的骂他一把年纪还祸害年轻女性，简直社会败类，为老不尊，实在可恨。
那条评论火药味太浓，晏辛匀点进去，发觉对方甚至还没有20岁，只是个18岁刚成年的小女孩，而偶像主页更是铺天盖地某个日流男团的照片，显然是个乳臭未干，分不清是非，且一张图就全然开骂的嘴炮选手，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思考与主见。
他并未理会这条新闻。真金不怕火炼。也没见过哪个真金因为野鸡碰瓷而大张旗鼓发声明宣布那不是自己。如此滑稽的新闻真有人信，那才叫傻的透顶。
于是他拧起保温杯盖子，向李漠发起语音通话邀请。
就是现在，此刻，这个瞬间，这个被李静水质疑他人品的糟糕瞬间，晏辛匀急切地想要听一听对方的声音。如果上帝宠他，兴许，他能在李漠嗓音里听到吃醋成分。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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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四周坐满了年轻的姑娘，一个两个将李漠当成视线中心。偶尔撩一下头发，然后就朝他的方向偷瞄，眼神火辣不已。
李漠不想被他们听到晏辛匀的声音，戴上airpods，身体微微转向朝着马路那侧，边小口咀嚼三明治，边竖起耳朵听晏辛匀讲话。
他的眉眼神情很认真，对方只是叫了一声名字，李漠就心跳加速，差点被食物噎住。
“这个时间点，你还没吃饭？”晏辛匀温声询问。
“在吃。”李漠本想举起三明治给屏幕看，想起这是语音通话，对方看不见他，只好把手放下去，笨拙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到这条新闻，所以就给你发了信息。待会吃完去上班，不会耽误太久。”
“没关系的，我也在休息，你慢慢吃，不着急结束通话。”晏辛匀跟他讲话永远是哄儿子一样的语气，很低沉，恨慢，如同温水涓流，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是一把琴缓缓颤动，那仿佛高级的古典音乐落在李漠耳畔，让他再一次忍不住感慨，这世上有人不去当主播真是可惜了这把好嗓子。
放慢了进食速度，李漠听那边有人打开车门，然后就是助理把饭菜交给晏辛匀，对他说，晏老师，我去的还是有点晚了，没有找到鸡肉沙拉，只好用玉米沙拉代替。
晏辛匀脾气向来很好，对吃的几乎没有挑剔。但吃不到真正减脂的鸡肉沙拉，还是难免让人情绪低迷。
晏辛匀叹一口气：“玉米沙拉里的都是水果玉米，糖水泡过，含糖量很高，虽然口感好，但会增大肥胖几率。下次我们争取早一点。”
小助理送完饭就离开。等到关门声又一次响起，李漠才喝口黑咖啡，问：“你都那么匀称了，还要担心一丁点玉米会让自己摄入高糖，这让年轻想减肥又控制不住嘴的小鲜肉怎么办？”
晏辛匀听说他开玩笑，笑了两声，也说：“那这是没办法的事。饮食均衡才能使身体有一个最佳状态。除了吃，运动方面也很重要，香港明星有2/3会保留跑步的习惯，他们不会过于追求健身房里的有氧运动，而是顺着山跑上几圈，这样子既能让肺部呼吸到新鲜空气，也能大自然中疗愈受伤的心灵。”
“这话说的，好像工作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如果不是考虑到个人成就建树，和保障生活的基本开支，谁又喜欢朝九晚五的劳碌？”晏辛匀又一声叹气，“今天中午剧组提供的伙食不合我的口味，番茄牛腩的牛腩炖的太烂，失去嚼劲，咖喱鸡肉饭的咖喱寡淡无味，汁水太淡，米饭也用了最基础的五常大米。而且吃多了容易让人碳水过量。不好，不优质，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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