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点到为止,直到几天前他才意识到,并不是安墨没有背景,而是以他目前现在的能力,云修然只能得到这些浅层次的东西。
据说李家本族的族长,世世代代都是油画般的黑发蓝眼,再加上旁支对某些事情的缄口莫言,他在连城的动作也不自觉渐渐收敛,生怕安墨是李家的人。
他的第六感很准,直到李家举办的酒会开始前,云修然都没有再找过丁玉的麻烦。
一是云氏内部最近出现不小的岔子,二是汤家也跟这件事有不小的联系。
只不过李家的产业——云修然冷哼,汤父是真不知贪心不蛇吞象的故事么?
窗外闪现硕大雷电,打在教学楼外面树木上劈啪作响,还能隐隐能听到隔壁教室传来的惊叫。
直到云修然从后门离开,鞋跟落地声消失在楼梯,丁玉才松懈紧绷的神经,匕首从手心滑落摔在地上,带起的声音令人牙酸。
“丁儿!你疯了,随身带这种东西?!”
见他没有多余力气来附和自己,宋永元赶紧弯腰将刀用外套包起塞在书包里。不是他小题大做,宿舍连水果刀都不能出现,更别提一看就不是水果刀的匕首。
隔着半米,宋永元都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血气。
好不容易找到哑掉的声音,他低头打量打量被冷汗浸透的短袖,丁玉脸上流露类似苦笑的神情,伸手示意宋永元将东西给他。
“大概是在刚才,安墨塞给我的。”
方才在图书馆被少年抱住腿时,丁玉似乎感觉他手往自己腰侧放了东西,起初他并没有往军刀方面想。
直到见到云修然,腰间的东西像是着火般灼的他浑身发烫。
第一次用它开箱的军刀明明沉得要死,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被丁玉握住时,整把刀身体变得轻飘飘容易掌控。
唯独□□刹那,丁玉差点无法控制它自带的血腥,差点便将匕首送进云修然体内。
安墨还是刚成年的小孩子,怎么会有杀气这么重的东西?
这是丁玉首次对他身份产生了好奇,但随即而来的短信震动声打断他思绪。
【哥哥,画廊有事,我先回去啦!】
短信后面是两个跳动的像素小人亲亲。
不敢让人再赤着手将这玩意接过去,在宋永元胆战心惊地注视下,丁玉将匕首收入刀鞘。
外壳是摸不出材质的深棕色,在底部还镶嵌着颗足有指盖大小的海蓝钻石模样的饰品。
“假的吧,”宋永元偏头,“有将宝石镶这种地方的?”
丁玉没吭声,倒也认同他这么个说法。如果不是蓝玻璃,谁会将价值好几百万的东西随便丢给旁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墨安给的这把刀,价值能抵得上这几颗蓝钻还有余。
窗外雨声已经渐小,回忆方才丁玉看手机的模样,宋永元搓了下手指开口:“短信是安墨发来的?”
“嗯。”
对于这种事情,丁玉向来不做掩饰,回了个好后抬头对上男生格外纠结的脸:“怎么。”
在心里斟酌无数次,宋永元才勉强找到比较委婉的问法:“为什么收到我短信,你就没这么开心过?”
丁玉:...?
等话音落下,他一琢磨似乎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对,只得自暴自弃向丁玉坦白:“你刚才看到短信的时候,特别像我那个处在暗恋的傻弟弟。”
说罢,宋永元都不敢直视身侧青年的神情,团手成拳压在唇边轻咳,像是等待悬在头顶镰刀落下般不安。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由他来过问丁玉的感情生活,更何况丁玉还说对李墨安只有对弟弟的喜欢。
等下,对弟弟的喜欢?
宋永元手指悬在半空,他以不可置信的目光凝视丁玉。
“唔。”
青年声音虽轻,但在这细密雨天里格外清晰。
“他在我这里也是个傻弟弟吧,总是笨呼呼的去做一些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事情。”
丁玉眼神清明,脸上笑容被李墨安教的看不透他心底真实情绪:“不过有时候,他——”
剩下的话被渐停渐歇的雨声吞噬,阳光总算从上空出来,一束光打在丁玉手指前方。
“雨停了。”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将腰间的东西放进了口袋:“走吧。”
在宋永元看来,那只不过是挣脱不开无可奈的血缘亲情。
“丁儿!”
或许是听出呼唤中透出紧张,丁玉停在门口。
青年身影笔挺,眉眼在雨过天晴的傍晚透出些许凉意,望过来的目光平静又悠长。
“我不是说跟他不好。”
他也知道李墨安能护得住丁玉,可毕竟那少年经历太少,心思也未定下。今天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丁玉,说不定明天跑得人影都见不到了。
“咱们也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知道那个时候的喜欢...不太稳定。”
宋永元不敢保证这是不是青年第一次动心,但他真的不想看丁玉受尽爱情的苦。
自从知道当年绑架案的受害者是丁玉,宋永元现在说话已经有意无意偏向他,生怕人再受什么不必要的委屈。
更何况,就算丁玉不承认,他也能感觉出那分不易察觉的眷恋。
如果是喜欢还好说,大不了让人多接触几个换换口味。但倘若是依赖感更深的眷恋,当少年变心离开丁玉时,那痛苦不亚于抽筋剥骨。
出乎意料的,宋永元没有得到丁玉的立马回应。
等到走廊外传来纷杂脚步声,青年才如大梦初醒般回神,目光落在了站在窗边的宋永元身上。
“我明白。”
回答轻飘落不到实处,宋永元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难过的神情。
起初,丁玉步速还算正常,等走出教学楼范围,他不顾周围打量的视线突然加快步伐。
校园道路上的石砖并不紧实,下过雨有些地方开始松动,踩过去带起来的泥点飞溅在腿上,凉得丁玉不禁紧抿薄唇。
他来到了先前见到李墨安的小广场前。
经过落雨,木质凳子已经被水浸湿坐不得人。先前少年递来画的地方不知何时生出几株小草,上面还有几滴未被蒸发掉的雨露。
丁玉站在它身边看着,良久蹲下身子,手落在上面。
雨露微凉,像极了泪。
第94章
? 迷茫 ◇
◎试探◎
连城夜幕落下, 丁玉却没有回家。
他随便上辆公交车站在最后,直到腿都麻了才下车。
那些话令人心神不宁,丁玉跟随人流走动, 最后来到堪称连城夜生活最丰富的一条街。
三步一小店, 五步一大店, 不同于筒子楼那般人间烟火的热闹,这里的空气都浸满酒精与让人脸红心跳的不安因子。
不知不觉,丁玉被人流裹挟着进入间像是流浪歌手驻唱的酒吧。
与同于「玉」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宽阔舞池,这里更像是正儿八经喝酒的地方, 除最前面有个供歌手唱歌的台子,剩下都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
眼前镭射灯照得他看不清周围人面庞,丁玉只想放任自己淹死在震耳欲聋的鼓点里,就在此刻、就在这一秒。
现在还只是暖场前奏,音响总是单调循环的鼓点声。
有人注意到进门的丁玉, 目光在其裸/露的小腿与手臂上一扫, 抬手将杯中的冰酒一饮而尽,这才压下喉咙里腾起来的痒意。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丁玉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再加上下午情绪跌宕起伏太大, 他摇摇晃晃来到吧台前, 看能不能点些东西吃。
今天本是去学校,他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的钱。丁玉抱臂站在吧台前,盯着酒水单看了好久,才意识到也只够买杯最便宜的冰可乐。
甚至穷到买了可乐就不能买旁边旋转的淀粉肠。
丁玉瘪瘪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的是什么, 摘下背包放在吧台前, 开始找里面有的零钱。
“......”
酒保借着擦拭杯子的动作, 打量面前男生。
他所在位置是全酒吧最高的地方,所以上来便能看到推门而入的丁玉,也能注意到不少风月老手目光落在他身上。
等人脚步悬浮来到吧台前,饶是见过无数靓男倩女的酒保,落在丁玉脸上的目光也带了点惊艳。
模样年轻,应该还是学生。
头发也是难得一见的纯到发亮的黑,细碎刘海垂落在他额头前,遮住有些微红的眼眶,眼角似乎还带有了些惹人怜爱的水汽。
这是失恋了?
酒保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个模样的男生应该无论男女都喜欢的类型。
从未见过这么水灵的孩子,还没等酒保开口说给他倒一杯水,吧台前推过来几张一元面值的钞票和钢镚。
紧接着,她对上青年乌沉黑亮的眼睛。
“我能不能,要半杯可乐与根烤肠?”
书包里的钱并不多,丁玉鼓起勇气跟面前看起来很和善的酒保姐姐开口,说不定能通融些买到两样。
心情低落时丁玉连带声音都变得轻飘,落在旁人耳朵里如被奶猫的尾巴扫过手心,酥酥麻麻的恨不得给他买十根。
“买烤肠送可乐。”
酒保面不改色将杯子推过来,顺便给丁玉挑选了根烤到有些过的,肠衣表面裂开闻起来格外香。
坐在下面桌子旁边的都是点有酒水的人,他不好拿着可乐与烤肠坐在一堆白啤之间,丁玉索性坐在吧台前吃干净今天的晚餐。
若是放在先前,丁玉是不饿的。
这些天跟李墨安同居,再加上对方恨不得每天给他塞四顿,本就不太喜欢吃东西的胃口也渐渐打开。
烤肠散发引诱人香气,对于浑身无力的丁玉来说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差点没握住掉在地上。
酒保生怕出现这样的事情,赶忙递给丁玉一把叉子:“用这个吧?”
精神迟钝连带大脑反应都慢了半拍,丁玉点头接过道谢,微微张口露出白齿,刚想咬下却被烫得迅速收回舌头,眼睛里也泛起来泪花。
不知道他这么不经烫,否则酒保就给他拿根稍微凉一点的了。
“很饿吗?”
看着就算烫成这样也要咬住食物不放开的丁玉,酒保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是饿了多久。
由于他们所在位置,是整个酒吧除了舞台光线最亮的地方,导致一些原本没看到丁玉的人也注意到他,其中也包括自从那天上了出租车便没再见到过的言严。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坐在聚光灯下的丁玉与先前清冷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同于先前清清雅雅的荷花,他现在更像是惹人怜爱的木芙蓉。
面容透出微热的粉,鼻尖挺翘似乎浮现湿润,桃花眼角染上点点红,就连嘴唇也是亮晶晶的,甚至都能看清伸出来的小舌头。
就连见人无数的言严,在注意到那处时手指微动。他视线往旁边扫,果不其然酒吧有些人眼睛亮起,拿起杯子起身似乎想去接近青年。
还在为没有吃到烤肠而难过,丁玉森密睫毛垂落遮住他眼底水光,嘟起嘴巴尝试朝其吹气,最后想用另一种方式吃下这美味。
“难道你弟弟没有告诉你,在外面不要这么吃东西吗?”
还没来得及品尝美味,接二连三被人打断,饶是丁玉也有些不开心,眼睛因气愤都瞪成猫眼。
等看清来人是谁,丁玉收手声音都带了些惊讶:“言严?”
“怎么,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是不是等下次合作才记起还有我这么个人。”
不同于李墨安藏在句子里的茶艺,言严简直就是将这些东西都摆在明面上:“还是说我们首席模特,只认得他那弟弟,旁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若是平常丁玉或许还会跟他附和几句,但肚子得不到食物的抚慰,现在隐隐约约开始叫嚣,丁玉转身不肯说话,吹了吹烤肠哇呜一口咬下含在嘴里。
虽然没有当年在学校门口的好吃,但没有人能抵御烤淀粉肠的诱惑,眼下也顾不得回应身旁的人,丁玉慢慢吃完食物。
本以为等他吃完便能问怎么来到连城另一边,结果人又直勾勾盯住酒水单不吭声。
起初言严还在喝酒,没有明白丁玉目光中的意思,直到连酒保都看向自己,他才放下杯子对上身边人委屈巴巴的眼神。
言严无奈:“没带钱?”
只见那双桃花眼里的委屈更甚了。
“饿了?”
丁玉别过头,不肯让言严看到自己红了的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这么饿,恨不得都能吃进去一整头牛。
“冷面吃不吃?还有烤串——为什么酒吧里面会有烤串,再来个...肉夹馍?”被菜单上是不是蹦出来的食物惊讶到,言严还真不知道这个酒吧还具备堂食的功能。
到底不是主业,上菜速度自然比别处慢些。等待过程中丁玉坐正身子,像期待去郊游的小朋友那般,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望向言严。
“...幸好没让烟叔见到你这种模样,不然还不得将那些男高制服都给你拍。”
说话间食物逐一摆到丁玉面前,注意到肉夹馍外面还印着隔壁面店的标签,言严嘴角一抽。
他还想着如果丁玉能吃这么多,为什么身材还能保持成令人眼酸的模样,也没见他手上有健身训练痕迹。
等他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丁玉今天穿的是堪堪到膝盖的短裤,笔直小腿露在外面,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会说会动的人偶娃娃。
那叫安墨控制欲堪称变态的家伙,真的愿意让他哥这么穿?
从言严这个角度,他自然看不到丁玉膝盖上已经下去不少的红痕,也自然将这件事情压在心下。
直到注意到丁玉吃冷面只挑起黄瓜丝,用叉子挑出肉夹馍里面的青椒,烤串却是连看都不看,言严似乎发现丁玉瘦的原因。
“我还以为你是个吃不胖的大胃王。”他也不嫌弃被丁玉吃过,拉过来碗抽出筷子,挑起一筷子冷面往嘴里塞:“你弟弟愿意让你这个时候还在酒吧晃荡?”
听他这么说,丁玉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他从学校出来一直便在公交车上,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开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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