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季晚将脸埋入她的颈窝,她都搂紧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晚晚,晚晚,你别停。
最后入她所愿,沈黎安起床的时候,季晚还在睡,没有醒来的意思。
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手机突然响起来,沈黎安看到屏幕上那个名字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谢姐。
她语气显得有些焦躁:“一个多星期时间过去了,还差最后一首歌。”
“沈黎安,你不会在涮我吧?”
“沈黎安,快点回消息!!!”
这一个星期的生活好像完完整整地和从前的生活割离开来。
就好像是她凭空偷来的一样。
她回过神,侧头先看了季晚一眼,还没醒。她放心下来。
对谢姐回了一个字:“滚。”
对面信息轰炸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好半天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沈黎安?”
仅此一条,没有再发来消息。大概是在疑惑,为什么一向温驯的人突然不受控制了呢。
是啊,为什么呢?
沈黎安知道自己她是个软弱的人,被签了五年的合约,受制于人,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脱离。如今终于硬气一回,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
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父亲在三年前去世,她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她想,真的没有什么再留恋的了。
人生在世,像是一只风筝漂泊于天际。
总需要一个人扯着风筝线。
从前是父亲握着那根线,后来,那根线悄无声息地落在季晚手里。
再后来季晚一松手,她就飘摇着升上天空,飞得越来越高,但哪里都不是她的归处。
人要经历许多次生死,无足轻重的,刻骨铭心的
轮到自己时,才觉得不管怎样,原来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这个念头是突然而至的想法,那天经纪人打来电话催歌。然后是猫突然不明原因的呕吐,她急着送它去医院。在出租车上,沈黎安抱着猫,车窗外流光闪烁,映衬着她茫然焦急、不知所措的脸。
然后这个念头就突然降临在她脑子里,如附骨之蛆,怎么也祛除不掉。她在水底沉溺太久,真的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她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结束吧。
但当她躺在浴缸里,冷水淹没口鼻,窗外商场的大屏冰冷的彩色光线投射在水面和她的脸上。
逃避了那么久,她久违地想起来季晚。突然想起了最后一件事,三年前给季晚写的歌还没有给她。
她不确定季晚对她的态度,她只是为了自己,就当是溺水的人吐出最后几颗泡泡,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痕迹。
现在,她终于要把这件事给完成了。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那块硬盘,这首迷路了三年的歌,终于回到了她的主人身边。
真好。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小心放在了那架漆白三角钢琴的台面上。
季晚有很好的助理,很好的经纪人,很好的团队,有很好的未来。她未来还有很长,能够看到鲜花铺路的前途。
沈黎安最后回头看了季晚一眼,退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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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生活是一列方向茫然的列车,一旦确定轨道,就义无反顾地冲向毁灭。」
她想起来昨天晚上,丽姐单独找她来聊天。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知道要聊什么了。
丽姐说了很多,但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那些话都如同一只只蝴蝶,扑棱棱地在她耳边飞过,只留下了一地令人讨厌的璘粉,提醒她,她是时候走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丽姐解释她要走了,就像她不知道怎样跟季晚解释一样。
回去的列车上,她想了想给阿心发了个消息,“我点了同城送达,填了你的电话,是给季晚买的东西。”
阿心大概还没醒,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才会回复,“我刚醒,从前台那里拿到了。是什么呀?”
沈黎安:“治疗身体酸痛的贴膏。”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季晚可能有点肌肉拉伤。”
阿心:“受伤了?!怎么搞得呀?”
沈黎安:“我们昨天晚上……掰手腕。”
阿心没再问:“哦,放心吧。等季晚姐醒了之后我就亲自送到她房间去。”
她觉得不对,又问,“黎安姐,那你呢?不在酒店吗?”
她撒了个慌,“嗯,有点事要处理。”
阿心是个很有分寸的女孩,她没再问了,只说,“好吧,那三只小狗已经睁开眼睛了,特别乖。”
“你早点回来看看啊。”
这句没回。
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特别小的行李箱,走的时候仍然带着那个小行李箱。
下车时,突然收到一条新消息。
季晚:“你走了吗?”
沈黎安打,对不起。片刻,删掉换成了
“嗯。”
季晚没回她,沈黎安捏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想,这样挺好的。
她想起来昨晚情形。
季晚拥抱着她,犹豫地问,“黎安,这段时间你开心吗?”
黑暗中,沈黎安偏了一下脸,泪水被眨下去,从脸颊滚落,好像是小美人鱼的泪珠,一下子消失不见。
“你怎么会这么问?”
季晚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
“我开心,很开心。”
季晚:“那我就放心了。”
回到公寓,输入密码,一打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只灰白的猫站在小沙发靠背上,带着防御性盯着玄关。
沈黎安叫了它一声,“过来。”
猫语气责怪地冲她叫了一声,随后跳下来,蹭了蹭她的脚腕。
沈黎安放下行李箱,洗干净手,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肚子。饿扁了,也瘦了很多。
又去看它的猫碗和自动放粮器,里面还有一大半的粮。
这是沈黎安临走时给它添的粮,前几天她暂时回不来时,打电话给房东太太,让她帮忙照看一下。
沈黎安端详着它。
一直觉得它挺丑的,捡到的时候瘦瘦扁扁的,跟一团旧毛线一样
养了两年,除了胖了点,还是很丑。
猫蹲下来,端坐着打量她,用湿润的鼻头蹭蹭她的手背。像是在问,你还好吗?
沈黎安带它到医院检查一番,确定没有生病。然后开始收拾它的用品,两大箱猫玩具,一个猫爬架,还有剩下的一大袋猫粮。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提前打了电话,现在打车把它送到了一个朋友家。其实也不算朋友,是公司两年前签约的一个小练习生,叫丛音,很温柔的一个小姑娘,两人聊过几次天。
对方有养猫的意愿,也提前做好了接猫的准备,沈黎安看过之后还算放心,决定把猫送养给她。
到了之后,丛音让她看了看自己布置的猫屋,以及提前准备的猫玩具。
沈黎安环视了一周,房间不算很大,但是干净又温馨。
确定过后,沈黎安给她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
临走前,拿出了一个硬盘,说:“丛音,这是我这两年写的歌,没有卖的。”
“我已经咨询过律师,版权属于我。我和公司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了,你拿着吧。”
“还有这个版权转让协议,我单独找了律师去拟的。我已经签好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暂时不要签,先找个放心的律师去咨询。”
丛音有些犹豫地接过,忧虑地看着她的眼睛,“黎安姐,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黎安摇摇头,没有泄露任何情绪,只平静道:“没事,只是打算不做这一行了。”
丛音松了口气,伸手抱了抱她,“不管你未来做哪一行,一切顺利。”
猫挺喜欢丛音的,不停围着她的小腿打转。然后又回头扒拉沈黎安,玩得不亦乐乎。
沈黎安要走了,她抱起猫,郑重地递到丛音手里:“好好照顾它。”
丛音点点头,接过猫,猫却像是猛然预料到什么似的,剧烈挣扎起来,不愿意被丛音抱。
走的时候,猫一直倔强地冲她叫,沈黎安没回头。
这一件事完成了。
沈黎安又去了公司一趟。
上楼时,在电梯里恰好碰到了谢姐。
两人共处一个密闭的空间,谢姐看到她,似乎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勉强,道:“沈黎安,剩下那首歌我已经收到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见沈黎安不说话,她又说:“就当放假吧,在家好好休息,可以不必来公司。”
沈黎安心里嘲讽地想:原来自己发起疯来,是这么管用。
面上淡然地冲她点点头,“我要借用了一下公司的设备,录了一首小样。”
谢姐哦了一声,看她的眼神还有点惊魂未定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你用吧。”
录完已经是傍晚,沈黎安把文件发到自己手机上,然后发给了阿心。
阿心收到这条消息被吓了一跳,高兴道:“黎安姐,这首是给我的吗?”
沈黎安:“嗯。”
“你怎么突然走了啊?”
“有点事,还有一件事,我留了一个u盘给季晚,就在那架钢琴台面上……不是很重要的东西,给她说一声就好。”
“噢,好,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谢谢你。”
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回到家,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家里的摆设很简单,显得寂静冷清,她不觉得孤独,常常只觉得煎熬。
那是一种长期的负面状态。
直到脑袋里出现某个确定的想法,终于觉得尘埃落定。
她的注意力再也移不开。
是的是的,这是最好的方法。使得她的灵魂不必沉溺于空荡茫然中。
她把家里打扫干净,确保一尘不染。然后给自己做了一顿饭,给浴缸里放满水。
白色的浴缸反射出洁净安定的光芒,她缓缓坐下,放任自己被水淹没。
感受着身体某一部分不断流失,再流失。
任由温柔的水波承载着柔软的梦境,托着她去往未知的黑暗。
……
在最后倒下的那一刻,窗外是闪烁的光影,大屏幕上恰好闪过季晚的剪影,像是一闪而逝的流星,璀璨光辉。
她很感谢季晚,假如没有再遇到季晚,她也会选择这个结局的,但她很感谢季晚给她提供了最后几天快乐的时光,这是她三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平静,那些糟糕的、厌恶的、废弃的情绪都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静静沉入水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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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喜欢be结局的小天使,看到这就可以止步了。
下一章是if线,可能虐,慎
第十九章
季晚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房间安静,唯有空调无声运转。
身旁空无一人,她脑袋发懵,一瞬间觉得失忆了一般。
昨晚的一幕幕逐渐回到脑海,让她怀疑昨夜仿佛是一个炫丽旖旎的梦境。
但是大脑又清醒地告诉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间太安静了,她有一瞬间怀疑,沈黎安是不是又离开了。
但很快又安慰自己,如果她想要离开,有无数个时刻可以离开,而不是现在。
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往常,沈黎安用过的杯子,沈黎安修改的曲谱,那架钢琴,衣柜里那几件沈黎安穿过的衣服还好好挂在原地。
还有两人昨晚彻夜偷欢留下证据。
她松懈下来,在桌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消息乱七八糟的,季晚没看,想要给沈黎安打个消息。
消息还没发出去,先被阿心打来的电话打断了。
阿心问:“姐,你终于醒了!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吧。”
季晚:“什么东西?”
阿心:“黎安姐临走前给我打电话,说是给你买的东西。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阿心:“对了,还有钢琴上黎安姐留了一个磁盘给你,让我提醒一下。”
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能听懂,但是组合起来,季晚觉得自己很难以理解阿心说的这些话。
她下意识地转身,目光扫到了钢琴上的磁盘。
将磁盘拿起来握在手里,磁盘冷硬冰凉的角硌着掌心,这仿佛是一柄无刃的刀,将她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
她脑海里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她想,为什么呢?
她反复回忆,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她忍不住发消息问:“你走了吗?”
沈黎安很快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好了,尘埃落定。
这都是真的,再也没有自欺欺人的余地了。
很难以形容,她觉得跟沈黎安已经更近了一步,或许,或许很快就能回到从前。
但沈黎安却又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是的。
她和沈黎安之间,总是沈黎安手里握着主动权。
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些阴暗的想法。
拿起手机,无意识地反复查看两人的对话。
有几条几小时前的消息弹出来。
叶子:[东西已经发给你了,尾款呢?]
叶子:[不会反悔了吧?]
叶子:[快点!别让我再催了。]
她强行镇定下来,手指动了动,点开邮箱,将叶子发来的东西粗略的浏览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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