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原本是想要去开灯的,见江裕打得这么上头,吓了一跳,摸黑将江裕拦住,“不是说好别动说嘛,小樵脑子就没恢复,你别真给他打傻了。”
傻了才好,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傻子,省得自己为他这么操心。
这两拳确实给莫愚打得晕头转向的,黑暗中,他甚至能看到了重影,太阳穴突突的,那些个在脑子里闪过的画面逐渐拼凑起来。
大哥说什么都不让自己回国,可他已经不想在国外待了,直接回去肯定会被大哥又送回学校,所以,他没有选择搭飞机,而是走得水路,为了能堵住大哥的嘴,他想了个法子,帮大哥搞定纪家铺子的事情。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只是自己下船没多久,就遇上了抢劫的小混混,对方三个人,还搞偷袭,江樵没有防备,被人打晕后,身上值钱的东西也被顺走,中途他醒来了一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先走到鹿角街再说,再后来,他就遇上了莫荣。
“大……大哥……”
江裕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病房的灯也在这个时候亮起,刺眼的光芒让人下意识回避,江樵眯了一下眼睛,适应过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江裕。
江裕也认真审视着江樵的,怕这小子装恢复记忆,实则还是想找机会逃跑,他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坐船……半夜回来的……”
听到“坐船”两个字,江裕更加火大,恨不得照着江樵的脸再来两巴掌,“这回算你命大,没掉到海里,真要掉到海里,连他妈尸体都捞不回来。”
海上风浪大,还是没什么安全保障的小船,自己性格冲动,那个时候只想着回来,事后回想,确实有些后怕,刚恢复记忆的江樵脑子里还是懵的,头一次没跟他大哥顶嘴。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坐船。”柯文赶忙打圆场,能记起来就好,记起来了江樵也就不会跟他大哥剑拔弩张的,他攀住江樵的肩膀,“记起来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大哥为了你的事情连觉都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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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一脸疲惫,为公司的事情操心,还得分心到自己身上,江樵破天荒地觉得有些内疚,他刚想道歉,从楼下传来了纪守拙的声音。
“阿愚!阿愚!”纪守拙的声音很大,听着很着急。
江樵作势就想下床,被他大哥一把拦了下来。
“大哥!”
真的是孽缘,买方子的事情本就弄得两家不愉快,江樵还能阴差阳错跟姓纪的那小子走到一起。
江裕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樵,似警告,似威胁,“他藏着我弟弟这么久,让我好找的事情我暂且不跟他计较,他在楼下鬼鬼祟祟的,就算我不管,医院也不能放任不管。”
很快从楼下传来了嘈杂的声响,有男声有女声。
纪守拙像是跟人起了争执,这个时候都不忘关心江樵,“阿愚!阿愚你没事吧!”
“哥!”江樵急了,他想知道纪守拙怎样了。
“你要老老实实,待着不动,他今晚顶多被当作可疑人员送去派出所,问几句话就放他走了人。”江裕抬眼看向窗户的方向,“你要是敢回答他,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44章
天色刚暗下来,纪守拙便提前到了医院大楼外,他不敢太靠前,远远地看着莫愚病房的窗户,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出来,他知道,莫愚就在那窗帘之后,自己只需要再等等,再多等一小会儿,他就能带着莫愚回家了。
夜里风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丝丝凉意,纪守拙拢劲了身上的外套,他按捺住心中的翻腾,丝丝地盯着窗户的方向,想要在第一时间接应莫愚。
玻璃后的窗帘似乎动了一下,光线一灭,纪守拙以为莫愚逃跑的计划提前,他刚想上前,从医院的大门里跑出好几个人来,其中有个女护士有些眼熟,是白天不让自己进去的前台。
“那里!”女护士指着漆黑的草丛中,其余几个保安模样的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奔去。
纪守拙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几个保安齐齐站在他跟前,他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发现了。
“接到病人投诉,说有人鬼鬼祟祟的。”女护士补充了一句,“我们已经报警了。”
纪守拙大惊,他想要为自己解释,情急之下,他连说话都有些口吃,“不是……不是的,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下午来过的……”
可连同护士在内的医院工作人员根本不听纪守拙的解释,几个保安不由分说地将人扣住。
纪守拙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将希望寄托在了莫愚身上,“莫愚!莫愚!”
嘶吼声引得很多病人打开窗户张望,三楼的窗户后灯光亮起,纪守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莫愚听了到了,莫愚肯定听到了,他奋力跟保安周旋,可迟迟不见窗户后面的窗帘被拉开。
“阿愚!你没事吧!你回答我啊!”
“别让他打扰到病人休息。”有个领导模样的人一声领下,保安蛮狠地将纪守拙塞进了车里。
纪守拙还想逃的,两个保安一左一右,让他无路可逃,他不甘心地看向车窗,看向三楼的窗户,莫愚呢?莫愚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出现?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到底怎么了?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车子缓缓发动,纪守拙彻底急,硬来不是办法,他只能跟保安示弱,“我求求你们了,让我下去,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可惜车上这些人像是听不到他说什么,不管他怎么哀求,他们都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车很快开到了山下,可司机没有等轮渡,几个保安架着纪守拙上了一艘小船,小船到了对岸,岸上就有警车接应。
医院的人跟警察交涉了几句,不给纪守拙开口的机会,他便被弄上了警车。
“警察!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坏人。”看到公职人员,纪守拙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甚至想着向他们求助,“我朋友被他们关在了医院,他们才是坏人……”
一旁的警察摇摇头,像是可怜他一般,开口道:“你朋友被关在了医院?你知道那家医院是什么医院吗?”
“私人医院……”专门给有钱人提供医疗保障的医院,纪守拙听阿翔说过。
还不傻,还知道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关着你朋友干嘛?钱多了烧得慌?”
纪守拙被怼得哑口无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也不知道原因,“可是……我朋友……”
“你什么朋友啊?江氏的二公子,你有这么有钱的朋友?人家报警说你鬼鬼祟祟的,是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员,你现在说是你朋友,听你的还是听谁的?”
纪守拙脑子嗡的一下,报警?谁报得警?
警察看他可怜,“没给你上铐已经很客气了,你安分点吧。”
窗外的骚动逐渐平复下来,江樵狂跳的心脏也随之坠入谷底,他不再挣扎,自暴自弃似地仰在床上。
江裕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长吁一口气,“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你偷偷回国的事情哥哥就不计较了。”
柯文忙接过话道:“小樵,快跟你哥道个歉,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江樵没有顺着台阶下,抱着被子转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两人。
不说话耍小孩子脾气算什么本事,自己有的是办法修理江樵,他会求着自己开口的。
江裕不紧不慢道:“回家养病,这里也不清净了,养好了你就回学校去。”
果然,江樵重新坐起身来,“哥!”
“你想说什么?”江裕没有避讳江樵的目光,跟他四目相对。
“我不回学校,你就算送我回去,我也会想办法跑的。”根本就不是去不去学校的问题,是大哥不打算让他再见纪守拙。
江裕破天荒地认同了江樵的话,“也是,把你送过去,你也会想方设法地回来,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我身边,陪我好好打理公司的事务。”
“那纪守拙呢?”江樵不死心。
江裕冷笑 一声,故作不可思议道:“你不会还想跟他不清不楚的吧?你想怎么跟他说?说你姓江,说你是我的弟弟,你要不试试,试试跟他实话实说,看看你俩还能不能好?”
大哥的话给江樵提了个醒,纪守拙爸爸去世的事情,是他俩之间永远的坎,一旦告诉纪守拙自己姓江,他俩不用大哥反对,都没有走下去的希望。
以自己对大哥的了解,大哥看上的东西,绝对会想方设法地弄到手,就算弄不到手,也会鱼死网破。
“大哥,不要再找他麻烦了,他爸爸已经去世了,你又叫人上门砸了他的铺子,已经够了吧?”江樵越说越激动,语气也不大好。
“你跟你大哥说话就这态度?”江裕会错了意,砸铺子确有其事,他便默认了,“怎么算是够?方子没有搞到手就不算,你是不是忘了,你一开始为什么会偷偷回国?你说说,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想到了什么办法帮你大哥,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江樵无声地张了张嘴,脑子里清晰地记得纪家招牌的每种原料和用量,火候和温度,只要他说出口,想必大哥肯定能找到厨师复刻出来。
病房里一片沉默,良久,江裕先开口,“既然没有办法,你就不要跟我谈条件,我看不惯纪家人已经很久了,他和他那个古板守旧的死人爹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哥,不管怎么样,是他救了我,你别这么对他。”
但凡换一家人,江裕还得好好感谢对方,但是偏偏就是姓纪的一家,他回道:“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命,只打算要他的铺子和方子。”
商场上的手段下作卑鄙,但纪守拙家里只有一家老字号点心铺子,根本用不着大哥这么大费周章的。
“纪家的事情真的很多。”江裕叹了口气,看了柯文一眼,“不肯签字拆迁的的名单里也有他家,他家非得对着干,既然不想……”
“别!大哥!”江樵不敢听下去,忙打断了他大哥的话,“你让我见他,我来,我了解他,我能劝他,方子能谈,拆迁的事情也能谈,你别逼他。”
江裕哂笑一声,垂着眼睛打量起江樵来,“你来?你忘了你上次说你来,不光脑子坏了,还给人当牛做马,我能指望你这猪脑?”
“我能,他愿意听我的。”江樵不能完全肯定,“大概……但你知道的,我记性很好的,只要能看一遍,什么都记得……”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江裕心坎儿上,自己这个弟弟缺点一堆,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唯独这记性不错,见过的东西,不管他愿不愿意记,都能记在脑子里。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江樵能听到自己的砰砰的心跳声,过了很久,头顶上才响起他大哥的声音。
“可以,我不对付他,你来。”江裕忽然提高了音量,“我要方子,也要他同意拆迁,你要办不好,那就我亲自来。”
江樵咽了咽唾沫,心跳声如擂鼓,心口涨得呼吸都不畅了。
“你跟我谈条件,那我也有条件,老实在跟公司帮我,还有,这件事了结后,别跟姓纪的见面了。”
那个时候,估计守拙也不想见自己了。
柯文见状,开口道:“其实拆迁是大势所趋,情怀这种东西当不了饭吃的。”
这话要是放到以前,江樵是认同的,但是他在鹿角街住过,回忆和感受是没办法跟没经历过的人解释的。
“我知道。”江樵淡淡道,确实是大势所趋,就算柯文哥他们公司不经办鹿角街拆迁的事情,也会有其他人来办,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总得面对,“其实很简单的,他爸爸已经去世,没了长辈的坚持,小辈之间的分歧会越来越大,我听他说过,他姐夫有同意的意思,还有,你别看他是个软柿子,其实犟得厉害,硬来只能适得其反,柯文哥出面没用,让那些同意拆迁的街坊施压会更有效果,他能拒绝你,但拒绝不了一条街上的街坊。”
第45章
不管纪守拙怎么为自己申辩,警察都不相信他的话,并且告诉他,“通知你家里人来领人,免得你又到医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纪守拙没办法,他不想让姐姐担心,给阿翔打了电话,电话里两三句话说不清楚,只告诉他现在来派出所。
阿翔一听是派出所,他来得特别得快,一路上他都在担心纪守拙是不是跟人起了冲突,是不是受了伤,到了派出所,见到纪守拙毫发无伤地坐在一旁,他这才松口气。
“警察同志,是出了什么问题吗?”阿翔给对方赔笑,他看了一圈,守拙说是去找莫愚的,去了大半天,莫愚人呢?怎么会又闹到派出所来?
警察简单解释了一下今天的情况,随后便叮嘱道:“人带回去了就好好看着,别让他又去医院闹事,那地方住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鬼鬼祟祟的,人家肯定不放心。”
阿翔听得云里雾里的,依旧冲着警察点头哈腰。
从派出所出来,阿翔拽着纪守拙赶紧离开,走了好几条街,确定远离了派出所,他这才停下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来派出所呢?阿愚人呢?”
纪守拙痛苦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他跟阿翔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愚明明跟我约好了,让我晚上来接他,我都到了,他为什么不出现,他明明就在三楼的病房 ,我看到那间病房的灯亮了。”
“你见到阿愚了?”白天时候没进到医院,阿翔先回了家里,纪守拙一直没有联系过他,之后的事情他就不得而知了。
纪守拙下午的时候压根儿没有回去,他又怕待在山上打草惊蛇,到山脚的渡口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天黑了,才上山的。
“他就在医院里面,他给我写的纸条,我看着他扔下来的,他说他晚上偷偷跑出来。”纪守拙笃定,随后又若有所思,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所以才没法出来,我听警察提过几次江家,又是江家,上次是我爸,这次是莫愚,他们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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