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亓皱着眉:“你拿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晏疏手指一动,包裹触地的同时,上面打得结恰巧松散开,几个窝头和山菜落了一地。
“他娘送我的。”
说话间,一块漆黑的腊肉滚了出来,没了粗布的阻碍,那种难闻的味道更佳明显。
萧亓从旁边拿了根棍,极其嫌弃地扒拉着那块肉,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问晏疏:“你不会吃了吧?”
晏疏唔了一声:“你是说窝窝头还是山菜,如果是这两个的话吃了。”
眼看着萧亓脸色越来越黑,另一边赵正初及时插话:“菜没问题,我们都吃过了,只是这肉有些奇怪。”
废话,这么臭的肉,能不奇怪?
萧亓瞪了赵正初一眼。
赵正初以为他是在怪自己将他们带到了如此怪境,尴尬地笑了笑,说:“小兄弟别慌,虽说此地古怪,但我已是分神巅峰,不日就要进阶,我那师弟也已经一只脚踏入分神,总能护得各位周全。”
此时苍怀从树后挪了出来,手里还捂着白千满的嘴巴,白千满一脸涨红,用力扒着苍怀却怎么都使不上劲,苍怀在赵正初责备的眼神里,咳了一声解释:“他太吵,我怕引来其他东西,我身上也没带禁声符咒。”
赵正初知道苍怀之意,本想再和晏疏多解释一句,却见晏疏一直望着山下。
嗡——
大雪不知何时起,明明周围没有寺庙,却平白响起钟声,一道童音同时穿破雪幕落入众人耳朵里:“狩猎开始了。”
落雪之上,太阳当空,让本来一片白的雪花染上了金色,晏疏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同那稚子同时说了句:“狩猎开始了。”
第20章
山中雪花愈发大,视线受阻,山下村子笼罩在一片朦胧里。
村落地势偏矮,只往山上几步就能一览全貌,村子房屋不多,一眼看去规模布局几乎一致,整齐地排成回字,一圈圈向外排开,可这回字排得又不太方正,长出两处就有点像棺材外套了几层棺椁,而那庄家便是最长两处中的一处。
众人视线悉数落到了村子上,苍怀注意力被转移,摁着白千满的手松了力道,白千满不懂其中门道,自是没有被外物吸引注意力,一溜烟跑到晏疏身后,眼睛不时瞥着苍怀,一脸警惕。
而就在白千满第三次撇过去时,他突然发现那边似乎少了点什么,眼神来回扫视后,在几步远处发现了少了的小孩。
庄成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拍着身上沾着的雪,旁若无人地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说:“要回家吃午饭了。”
厚重的大雪里有冬日独有的味道,似乎还有一种其他的味道,只是这风太冷了,冻木了知觉,一时也辨别不出这味道为何。
白千满凑到晏疏耳边,指着一头小声说:“那小孩儿要跑,不管吗?”
晏疏:“跑吧,本也不是我抓的。”
白千满说话声音虽小,然而修行之人听力比寻常人强很多,白千满话刚说完,苍怀就打算去捉人,然而在听见晏疏的话后,不知怎么的这脚又落不下去了,悻悻收回来退到赵正初身侧,问:“师兄,还追吗?”
赵正初本就对抓小童这个行为颇有些微词,这是苍怀自己动得手,原因为何还没来得及多说,就见着山上的晏疏,此时停了晏疏的话,对苍怀摇了摇头。
小童脚程很快,一溜烟地就到了山脚下,钟声在敲了九声后戛然而止,连余韵都不曾有。
雪愈下愈大,立于当空的太阳不知道在那阵风下,被遮在了乌云之后,整个天地都变成了素白色,晏疏依旧瞧着毫无动静的村庄,而庄成化也很快消失在雪幕里。
肩膀上突然被碰了碰,晏疏转而看肩头——那里的雪花刚被掸干净就落上了新的一茬。
晏疏看向站在身后半步远的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地问他:“冷吗?”
在场晏疏穿的最少,他这件衣服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谁给他套在身上的,他死前穿的不是这件,颜色倒是差不多。百年前的大战有些惨烈,就算原本的衣服保留到现在,也已经烂的不像样了。
晏疏对穿着无甚讲究,有得穿就穿了,没有忌讳这是不是寿衣,反正看起来还挺正常,更何况那个死人就是他自己,难不成还得忌讳一下自己的皮肉骨头是不是到地府里走了一遭?
其他人虽说穿的不见得多厚,却也比晏疏这件好很多。
眼瞧着小徒弟明明很关心却又做出一副随口一问的样子,晏疏的好心情又来了,偏过头说:“冷啊,要不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小徒弟表情果不其然有片刻空白,很快撇过头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紧接着手摸向自己的腰带。
晏疏噗地笑出声,摁住萧亓的手:“逗你呢,不冷。”
“嘶,你手怎么这样凉,跟冰块似的跟我说不冷?”说着萧亓反手就要抓住晏疏的手,却在触碰的瞬间被晏疏躲开。
“唉唉你这小孩儿变乱摸啊。你懂什么,我这么大人了,体温低点正常,又不用长个子,你看你年龄还小,再冻着直接冻成矮板凳。”晏疏打量着萧亓瘦弱的身板,觉得自己这话很有道理。
手搭在萧亓的身上,一股暖流顺了下去。
白千满眼瞧如此,双眼亮晶晶地凑过来说:“师父,我也冷。”
白千满是这里穿的最多的,一身厚实衣服根本看不出是个修行之人,即便抚远镇有着倒春寒估计都穿不透他夹在里面的袄子。
小孩子间的吃醋罢了。
晏疏弯着眼睛刚要探手过去,刚有动作就被拉扯了回去。
萧亓仿佛没有看见白千满一般,捏着晏疏的手指:“自己都冷成这样还顾得上别人,况且我现在……总之不会成矮板凳,不劳你操这份心。”
语气一如既往硬邦邦,手上却没闲着,揉捏着晏疏的手指。
少年人手背竖起一根根青筋,看起来很有力道,落到实处却异常温柔。
这会儿天寒地冻晏疏的手指有少许僵硬,萧亓揉的很舒服,但是这么亲密的行为他很不习惯。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师徒怎么样,关系有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反正他是不习惯,可又怕自己驳得太干脆伤了少年人的心,左右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姿势就这么保持了好一会儿。
萧亓低头揉的认真,眼看着一只揉完就要去揉另一只手,晏疏终于忍不住了,刚要制止,就听另一边人咳嗽了一声。
这声出的恰到好处,赵正初略有些尴尬地又咳了一声,说:“这里风大,而且凉意过重。依着目前情形来看,若这里是阵,那阵眼应该就在眼下的村子里,若不是阵,这儿也不是善地,我觉得……咳咳……”接触到萧亓不善的目光,赵正初正张着的嘴灌了一大口冷风,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脸咳红了才缓过来,揉了揉胸口,“总得先寻些线索,先前我师弟行为可能有些鲁莽,但是那孩子着实有些奇怪,看着晏仙师似乎和那小童相识的样子,是否知道些什么?”
晏疏趁着赵正初说话的时机,成功将自己手掌的主权夺了回来,假装没有注意到萧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与赵正初说着废话:“昨日你不是去往一家蹲墙角?这小童便是那户人家,家里倒是没觉得什么。”
“没什么会送你一块烂肉?别什么都往肚子里放。”萧亓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晏疏耳边说着,没有驳了晏疏的面子,也成功将自己不满的情情绪传递了过去。
晏疏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手往后一探索,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萧亓的袖口:“没大没小。”
萧亓哼了一声,之后就听晏疏小声说:“那回头出去给我多买点好吃的,好的吃多了,也就咽不下这些粗食。”
这次萧亓没有吭声,晏疏眼睛很细微地弯了一下,继续先前和赵正初的话:“先前小童说这山上狼和野猪多,后而见着各位又说我与狼为伍,保不齐这些在山上的狼和猪是何东西,今早我见着那家农户带着镰刀出了门,这么说来——”
嗖——
垂直飘落的雪花突然换了方向,一道劲风携着寒气奔向众人,晏疏眼神一凛,手下一只蝴蝶就要抛出去,却有人先他一步动了手。
就见一只敏捷的豹子身着金光飞奔而出,极快地迎上一个东西。
金光大盛,那豹子纵身一跃,落地是嘴里多了一把镰刀,而后那豹子头用力一甩,镰刀顺着原路飞驰而去。
“仙师莫动,此处交给我便可。”苍怀说话时瞥了一眼尚且停留在晏疏手指上的蝴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这模样,话不用说尽就知道什么意思,就连白千满都一眼瞧破,他拉着萧亓的袖子小声说:“这位大仙师是不是看不上咱师父的元灵。”
他故意咬着“大”字,憋着嘴很不高兴。
这不废话吗?
萧亓懒得多看白千满一眼,他说话声自以为很小,其实落到了在场之人每个人的耳朵,不知道是真的傻傻不清楚修士耳力,还是装傻故意说给几个人听。
晏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乐得轻松。
躺赢划水这种事,想必没有人会拒绝。
那豹子在镰刀飞回的瞬间,迅速绕着众人转了一圈,所行之处皆亮起金光,将几个人围了起来,一个简单的防护阵起。
苍怀:“雪太大看不清身处情形,以我猜测,恐怕藏在林子里的,就是晏仙师先前所说的那农户了。”
庄姓农户离开时手里正拿着镰刀,晏疏方才没有看清镰刀的样子,却也觉得差不厘。
晏疏问:“这村子有多少男丁可知晓?”
苍怀没有吭声,赵正初说:“苍怀只就外围查探了一圈,并不知晓村子里的情况。这村落大概有一十八户人家,人口大概得七十往上,算不得一个很小的村子了。”
这么算来人口确实不少,一十八户里面按照一家一个壮年男丁,那就是十八个,这个数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尤其是两个分神之境的仙师,当然,前提是这十八个男丁都是普通人。
那镰刀入了林子就没了声息,好像一切都只是幻觉。
苍怀还在警戒,赵正初有些不放心地问:“先前仙师说这里的村子都是仿造的,何出此言?”
晏疏不紧不慢地散了手中的蝴蝶,星星点点蓝光散在大雪里,好像彻底消失,又好像匿于雪花中跑到了其他地方。
他看着只有树木的前方,问了回去:“那赵仙师又是如何察觉到这里是仿造的?”
这种问话不答直接抛回来一个问题的行为很不礼貌。赵正初沉思了片刻,说:“先前同仙师说过,我曾于这村中打探,便是在那时寻得了破绽。仙师自落到这里就只去了一户人家,又是如何察觉到此处有异?在下不是怀疑仙师有问题,只是想看看这其中有没有忽略掉的细节,说不准破阵的关键就在这里。”
晏疏不动声色地将白千满和萧亓遮挡到身后,自己向旁边动了少许,仔细看能看出,就连苍怀也在他动动手就能碰到的范围内,唯有赵正初被排除在外。
赵正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音,他面朝着林子,稍稍侧头,看起来好像是注意力都放在林子里,只留余一点精力等着身后回话。然而只要有人在身前就会发现,他的脸确实朝着林子,眼珠子却转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只剩下一点点黑色卡在眼角里。
他一直看着身后。
第21章
鹤温谷以符咒阵法见长,所以门派所处之地虽不比其他门派那样有地理优势,但靠着周围山脉走向,多数阵法叠加之下,常人很难跨境鹤温谷的大门。
即便早年大战时,鹤温谷的尊者管奚身死,后续整个门派持续低迷,好在还有这些法阵持续运转,没有让别的门派欺负了去。
六大门派,只有还存留尊者的邳灵宫和平渊派依旧兴旺,其中要数邳灵宫尤为最,毕竟有毕翊仙尊柏明钰坐镇,即便这位仙尊多年不曾收徒,大多数人仍旧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即便无缘拜其门下,偶尔能指点上一二也是好的。
除去这两个门派以外,剩下的就要凋零很多,门派每次招收弟子时,有天赋者寥寥,来此的大部分都是自觉于邳灵宫和平渊派选拔无望,才到他们这种门派试试运气。
苍怀不同于其他人抱着试试的态度,他就是奔着鹤温谷而来。
在他看来邳灵宫肃冷刻板,平渊派固步自封,即便按照这两个门派的功法修行,前期进步很快,后期也很容易局限于门派给予的框框里,很难在往上进一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元合之境颇多,却未曾听说谁再突破化境,似乎元合就已经成了顶峰,再无人能跨过那道坎。
毫无疑问苍怀很有天赋,是放在任何一个门派都能得到重点培养的那种,不同于佟什的自诩天命,他天赋很高,也很刻苦,在进门和一众弟子上了一段时间课后,被掌门收到门下。
如今修炼环境要比从前好很多,天材地宝再加上师父师叔照拂,一般门派内的直系弟子都能在四十五岁前突破至分神,资质再好些的三十五上下。
如今苍怀年方二十八,眼看着突破在即,门派里本意是让他留下安心突破,然而出事的是佟什,那个比他早进门多年,一直被许为天才的师兄。
佟什在门派内风评不好不坏,平时很少和他们这些年龄小的接触,据说是在寻找突破的法子一直不得解,而这样停留在分神之境的多如牛毛,佟什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正因为是其中一个,所以佟什不甘心,苍怀知道佟什有多不甘心,一个较同龄人早入分神多年的天才,竟然会和平庸之辈一样停在这个境界,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难再前一步,换谁都会焦虑。
可苍怀不理解佟什这种行为,所以他想亲自来看看,一个受限多年不得进益的人究竟能有多疯。
佟什确实很疯,甚至能把百年前为祸人间的东西弄出来,说什么狗屁延长寿命?
作为一个怪物活下去那还叫活吗?
邹宅的事情并不复杂,他们没有带走邹家大公子,秽玡还没完全侵蚀前他们赶到了。只是将秽玡提出来废了不少功夫,留了一具尸体给邹老爷哭丧。
不管怎么样,邹家一番作为都伤了福报,往后的日子,想必那邹老爷的财运也走不了多久,人生末途究竟为何,还得看上天怎么算这笔账。
苍怀对此不屑,也没觉得这招有多么高明,本以为这趟也就这样了,无甚趣味,结果遇到了另一伙儿人,确切的说是当中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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