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在来之前也查过当地的民俗传说,但他对这个故事完全没有印象。
他懵了会,虚心请教一本正经的谢司珩,“你从哪听说的?那他们现在,就是在举行献祭仪式吗?”
谢司珩高深莫测地看了眼下面的港口,点了点头,“是啊。而且我猜那些船上,至少有一条,准备了活人做祭品。”
“啊?”宋时清惶然。
谢司珩:“这不奇怪,科伦坡这边一直有活祭的习俗,十多年前,法国考古学家曾在海岸上发掘出十二具玛雅人,哎不对,什么人来着?”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
宋时清打眼一扫,只见上面的英文名是——“关于科伦坡的四个虚假传言,你可不要信哦”
一看就知道是酒店放床头的那几本宣传册中的一本。
谢司珩忍笑,继续骗小孩,“对,是挖出来了十二具摩梭威尔人,也就是科伦坡这边土著尸体。科考团队将这些尸体拉回国,做巡回展览,赚得盆满钵满。直到四十年后,骗局才被人揭露。原来这些所谓的活祭尸体,不过是他们用纱布和泥土做的家人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时清:……
谢司珩这个狗崽子又骗他。刚才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全是装出来诓他的。
这么多次了,他居然还能傻傻地被他骗到。
“你今天晚上最好睁着眼睛睡觉。”宋时清笑骂。
谢司珩举双手做投降状,实际上那股子得逞的愉悦根本挡不住,要是身后长着尾巴,现在能摇出风来。
宋时清重重哼了一声,打开手机的照相机,对准了下方的港口,准备拍一张。
在他这个位置,落地窗本身的反光比较严重,他就朝后退了两步调整角度。
恰好,他将谢司珩收进了镜头中。
谢司珩觅声看向他。
——可这一刻,镜头中却出现了两张脸。
一张属于活着的谢司珩。
他在笑。
一张印在玻璃上。
青白、诡异、毫无生气。
它,也在笑。
【啊,时清看见我了。】
下一章让鬼小谢和时清贴贴!
第五十三章
宋时清怔愣地与手机屏幕中的另一个【谢司珩】对视。
就像蛇天生就懂得如何伸出毒牙一样,恶鬼也会在第一时间看向那个能注意到自己的活人。
它盯着宋时清,黑洞洞的眼底是兽类一般的冰冷阴鸷,衬着脸上的笑意,让人从心底发寒。
——宋时清霎时间脸色苍白,手机没抓住落到了地上,发出“嗒”的一声。
谢司珩当即敛下了神色。
“怎么了?”他朝宋时清走过来。
而宋时清在那瞬间的本能反应是朝后退了半步,惊怯不安地微微仰头看着走到他近前来的人。
谢司珩弯腰,捡起了地板上的手机,“什么东西能把你吓成这样?”
宋时清无意识地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时隔几天,再次见到那只噩梦中才存在的,和谢司珩一模一样的恶鬼,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惶恐感。
仿佛他从来没有逃出过那座竖满牌位的祠堂,那只恶鬼一直跟着他,从未离开过。
“是这张照片吗?”谢司珩抬眼问道。
“……什么?”宋时清喃喃问道。
谢司珩想笑又不敢笑,拇指在宋时清的手机上划了两下,又朝他走了一步,运动鞋的鞋尖直接抵到了宋时清。他下意识就还想再退,但他才一动,谢司珩就仿若无意般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按在了原地。
谢司珩将屏幕放到了宋时清的眼下,似笑非笑地,“你不会真是被这张照片吓到了吧。”
也许是刚才太过慌乱,宋时清的手指触碰到了拍照键,将那一幕定格在了照片里。
照片正如他刚才看到的那样,谢司珩侧靠在落地窗玻璃上,身边,却有另一张,如出一辙的青白鬼脸。
谢司珩揽着他,点着照片上的另外一个自己,“你手抖了?怎么给我拍出了两个头啊。”
他的语气太过随意,像是丝毫不觉得另外一个【谢司珩】有什么奇怪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照片中两个头的谢司珩虽然和鬼一样,但失去了那种让人恐惧的怪异感。
仔细看,还能很轻易的发现,他脸部的扭曲和色彩的苍白感,完全是因为在镜头晃动的瞬间定格画面,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宋时清惊魂未定的,他目光犹疑在屏幕和谢司珩之间,来回几次,“不是鬼吗?”
他连问话都小心翼翼的,像是稍微大声一点,恶鬼就会将他抓走一样。
谢司珩深深地凝视着他——
宋时清永远不会知道,此时,另一个谢司珩正站在他身后,侧趴在他左肩上,用鲜红到根本不正常的舌头舔舐着宋时清微微跳动的颈动脉,感受着宋时清的生命。
好甜啊……真想吃下去。
“——怎么会是鬼呢?”谢司珩轻声细语,“你看我像恶鬼吗?”
宋时清不回答,他就坏心眼地越靠越近,到最后简直要亲到宋时清。
那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宋时清看着他怼到眼前的帅脸,抬手把人挡了回去,“别闹。”
他没忍住低头看了眼照片。
——真的只是刚才手抖,镜头出现了重影吗?
宋时清当然知道这是正常情况,而他心结在胸,一时看错吓到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但……
“你帮我把照片删掉吧。”宋时清小声说道。
他惊魂未定的样子似乎是取悦到了谢司珩一般,他莫名愉悦地哼笑垂眼,帮宋时清删照片,“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受惊。人家豌豆公主是十二床被子下硌豌豆,你是异国他乡见鬼影。小公主,嗯?”
“……闭嘴。”宋时清委屈且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吓人,你吓死我了,谁要你站在窗边的。”
谢司珩把手机塞给宋时清,“怎么着,我连窗前都不能站了?要不以后你在这儿拉条警戒线,再立个牌子,上面写‘谢司珩与狗不得站立’怎么样。”
宋时清:“好,你去买警戒线吧。”
“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谢司珩笑骂。
“叮咚——”
宋时清朝门的方向看去,谢司珩缓步走过去打开门。
“客人,您定的晚餐。”
原来是送餐的酒店工作人员。
宋时清收回目光,再次心有余悸地环顾了一遍房间。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有些酸的左肩,又觉得脸侧微痒,屈指揉了揉。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东西压在他的肩上,轻轻舔咬着他的脸颊。
它真的很收敛的。
如果那些养小鬼遭反噬的人在这里,就会告诉宋时清,他们一般都是被咬的一身青黑牙印,见肉见骨,不得不用香灰敷在伤口上止血,才算罢休。
跟着人以后,恶鬼天然会渴求血肉。
这种本能,虽然没有束缚它,但不影它喜欢……
以及影响到活着的那个谢司珩。
宋时清被它抱得更紧了一点,不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这么冷?
是因为在海边吗?晚上的温度就是要低一点。宋时清在心里想道。
走廊上。
推着餐车的酒店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见开门的只有谢司珩一个人,还微微探头朝里看了眼。
谢司珩手上签单,状若无意地朝旁边走了一步,挡住了这人的视线。
但工作人员也不是傻子,立刻就觉察到了他的意图,探究般盯向谢司珩。
谢司珩将笔挂在本子上,还给工作人员。走廊明亮的灯光与房间的射灯恰好都停在了门廊前这一小块。他在阴影中,神情不辨喜怒。
“你要看什么?”
谢司珩问的是你要看什么,而不是你在看什么。仿佛他很清楚,来送餐的工作人员就是有所图谋一般。
很难形容谢司珩所带来的压迫感到底是单纯的让人觉得不友好,还是非人生物在打量闯入自己领地的弱小生物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厌恶。
反正工作人员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
谢司珩顺着望过去,眼神似乎有些戏谑。
现在真是什么泥地里长出来的玩意都敢出来活动了。
他收回目光,转身拉着餐车回房间,在这位酒店工作人员面前关上了门。
同一时间,科伦坡港口外的某条船上。
当地虽然有传统海上渔场,但造船业的发展远不及国内,当地渔民根本无法进行远洋捕捞,这业务都是包给国外公司的。
夜空无星无月,云层从淡薄到厚重,风也刮了起来。
船头,一个身穿黑袍,极高极瘦的人站在甲板上,身后,和他同样打扮的人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
渔船用了许多年,从里到外透着破旧的质感。显得这群人像是海上传说中,多年前就遭遇海难身亡的幽灵一般。
凑近,只见每个人都握着胸口悬挂的吊坠,嗡嗡地念着让人听不真切的古老誓词。
海风逐渐卷起海水,船身随之一上一下地起起伏伏。
在这样的小船上,遭遇这样的摇晃,换个人来,都会不由得扶住甲板两侧的围栏尖声惊叫。
但这群人只是加大了颂念声,继而一个个双手朝上,仰头看向天空。
就在这一刻,闪电猝然亮起,第一时间,照亮了这些人藏在兜帽下的脸。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身份各不相同。
但同样的,是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狂热大笑和被什么东西啃食得坑坑洼洼,露出鲜红血肉与骨骼的头脸。
为首的黑袍人甚至有一只眼球都被挖了下来。
远处,一直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几条船加速跟了上来。船员从船舱中,粗暴地拖出了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外国人。
刹那间,雷声与混乱的祈求怒骂交织在一起,撕心裂肺的绝望喊叫令人心慌。
可那些船员丝毫没有动摇,径直将他们拖到了船舷边,架上围栏,投入海中。
风卷着雨如约而至,一阵一阵,如同泼洒下来的一般。
被捆住手脚的情况下,没学过专业自救的普通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几秒间,那些受害者的呼救就被雨声淹没了。
为首的黑袍人一秒都没有耽误在他们身上,立刻低头,看向摆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
那上面,放着个巨大的通灵石板。
在黑袍人的注视下,石板上的眼石晃动了一下。
此时此刻,船身是在朝左侧倾斜的,但那块眼石却懒洋洋地,逆着重力的作用,划到了一个字母上。
站在雨水之中的所有人,都热切地盯着它。
可他们看到的是——
【NO.】
神不满意它今晚收到的祭品。
众人脸上狂热的笑意消失了。
他们先是呆呆地看着通灵石板,然后无措地转向为首的人。
要知道,“灵性足”的祭品可是很难找的,为了凑够这五个人,他们当中,甚至有人献出了自己的儿女……
“大家都看到了。”为首的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神,不满意我们的准备!我们当中,有人不够诚心!有人——一边享受着神明赐予我们的好处,一边如同犹大一般,对神明抱有不臣之心!”
这种洗脑言论已经不能说是拙劣了,简直就是将人当傻子耍。
可甲板上的众人,居然在这样的言语下紧张起来。眼神从最初的无措变为狐疑。
他们开始互相打量对方,远离对方。
眼见着气氛被自己掌控住了,黑袍人突然指向离自己最远的两人。
“就是他们!把他们扔进海里!”
甲板上诡异地安静了一瞬,被指到的两个人,前一刻还在怀疑别人,这一刻就成了板上钉钉的罪人,全然没有准备。
可谁会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呢?
所有人都朝着他俩围了过来。
“不是……我不是……”其中一个人慌乱地辩解道。
另一个人也跟着摇头,朝后退去。可他的眼中,映出的,只有越来越近的幢幢黑影——
“轰隆!”
宋时清战栗一瞬,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
他和谢司珩早早关了灯上床睡觉,此时房间里是黑暗的一片。
毕竟是夏夜,即使是在海边,也依旧带着暑气。所以空调正呼呼地运转着,吹出冷风。
只是,这风,未免有些太凉了点……
宋时清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又将被子裹紧了一点。
可是酒店配的被子和薄毯根本没有区别,盖在身上,甚至还能看出清晰的躯体线条,充其量不过是一件厚一点的衣服罢了。
有东西轻轻笑了一声。
它如同一只巨大的虫类一般,趴俯在宋时清的上方,背部挤出的鬼影扭曲地塌到了床上,用前肢撑着身体,扭过来,看着宋时清。
宋时清身周全是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冷呢?
他甚至梦到自己是一只雪兔,正被掠食者残忍地压着,按在冰层之上。
恍惚间,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的骨骼被压迫至折断的声音。
他会被吃掉的……
被扯下四肢,被剥皮拆骨……
宋时清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细弱的哭腔。
好可怕……不要压着他,不要吃他。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宋时清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好几次都要睁开眼睛,但那薄薄的一层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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