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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古代架空)——慕禾

时间:2023-11-15 09:54:59  作者:慕禾
  阿隼点头。
  “赠这袖箭之人,是穆沁拉特部的。”勃律从他手中接过那只木匣子,打开盖子看了看:“果真是把上乘的好东西……他们部擅长用袖箭,族中铁匠造的袖箭在草原上数一数二,我部想求一柄也难。”
  少年把袖箭拿出来瞧了瞧,又扔回去“啪”地盖上了盒盖子。他把匣子丢回阿隼手上,指着下面那个略大一点的说:“下面这个,是喀喇图族送的。这个部族挨着草原深处的喀喇山脉,从他们那到犁堤,需要花费近四天的时间。不过他们驻扎的地方是野兽居多,总能猎到些好东西。”
  话中的这个盒子沉甸甸的,展开里面不出勃律意料,是个兽皮毛氅。
  “太难看了。”勃律嫌弃地评价一句,让阿隼把匣子盖上:“拿回去了让宝娜随便找个库帐丢进去就行。”
  阿隼没急着盒上,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黑漆漆的毛氅:“兽皮做的最为保暖,这么一张完整的兽皮更为少见……我觉得你应该留下。”
  勃律嘟囔,“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草原上再大的风雪也耐不住我,我才不穿这么丑的东西。”
  阿隼没话说,只得先盖起来。
  少年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扶手上,头挨得离阿隼更近了些。他清清嗓子,指着下面左侧一列的坐台先说:“那是图兰部,是可敦的母族。往后依次是纳曼部,你认识的,其其格的部族;桓颜部,他们首领是个女人;小叶铁铊部,这是个相对来说中立的小族……”
  勃律介绍着,突然发现桓颜部里有个女孩向他们这边笑了笑,随后欢欢喜喜的起身,目光盯着小殿下似是要过来。
  勃律也冲她报以礼貌地笑了笑,很快就转了目光。他刚想指着另一边,视线掠及之处到达阿鲁沁部的位置,看到了随阿鲁沁部一起来犁堤的大殿下。
  多日不见,大殿下整个人颓唐了许多,此刻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阿鲁沁王的后方,一言不发的垂着头,连朝穆格勒部看一眼都不敢看,整个人哪还有昔日的骄傲。
  ——看来他在阿鲁沁部的日子并不好过。
  勃律心中轻蔑笑过后,重新拾起话题,向阿隼说着右手方的坐台:“这边为首的是别勒古惕部,是左贤王妃的母族;之后是乌利瀚部,必勒格的母族……”说到这,他停顿一下,眯眼咦了出来,小声嘀咕:“乌利瀚王竟然没有来?”
  阿隼顺着小殿下的视线看过去。穆格勒部坐台的右手方,属于乌利瀚部坐台上面今年只端坐着两人,一个是穿着淡色衣衫的女人,另一个就是他们熟知的必勒格。
  阿隼想起自己听到的话,告诉小殿下:“必勒格向大可汗请罪他们王有病染身,所以是他代为来的。”
  勃律先是惊讶地看着阿隼,像是在说这种事他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之后少年又再问:“那个女人呢?”
  阿隼对此只摇头说不知道,他只听到了这些,至于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他也不清楚。
  正巧这时阿木尔出现了,他身后跟着两个抬小案的杂役,走上来后忙碌着在勃律身前摆筵桌。
  勃律顺势问阿木尔:“坐在乌利瀚部的那个女人是谁?”
  男人先是“啊”了声,随后看过去一眼,不太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的三王妃。”
  “三王妃?”勃律的印象里没听说过乌利瀚王有个三王妃。
  “乌利瀚王的事儿这谁会晓得。”阿木尔说,“不过今年确实奇怪,乌利瀚部来的人极少,他们那个二王妃盒备受宠爱的小儿子都没来。”
  勃律盯着必勒格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些话将落,宝娜就领着端着食席碟盘的几个侍女回来了,她们把佳肴佳酿一一布满殿下身前的小案,这才退下去。
  勃律顾不上在和旁人说话,乐冲冲的地拿起筷子就要去填肚子。一口还没吃到嘴里,又有人从坐台的阶梯上走上来,这次是个穿金带银闪着亮光的女孩。
  勃律把要塞进嘴里的南瓜糕丢回盘中,抬眼不悦地瞪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
  女孩看上去未及笄,模样小小的,性子却透露出骄横。她骄傲的挺直腰背,抬着略尖的下巴,上扬纤细的脖子,头上戴着繁琐的额链,身上是一条沾染着鲜艳颜色的衣裙。
  女孩微微弯曲背脊,手虚浮在胸口向小殿下行了礼,嗓音稚嫩却宛如百灵:“桓颜部公主萨如拉特来给殿下送上生辰贺礼,祝小殿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小殿下抬抬眉毛,往旁边招招手,让阿隼把女孩身后侍女手上的宝匣子接过来。
  女孩瞧着小殿下接了自己的贺礼,不知为何笑地更开了,绯红着脸注视着少年,夸道:“殿下方才的乐舞跳的真美。”
  “多谢公主夸赞。”勃律回笑颔首,余光瞟到身边的男人。阿隼会意,站回勃律身边,就要第一时间打开查看。
  “等等!”女孩见这个男人全然不给自己脸面,当着小殿下的面就要打开贺礼,当即脸色耷拉下去,怒道:“你干什么!这是我送予殿下的贺礼!只有殿下能打开!”
  勃律却让阿隼继续打开,眯眼笑着对说萨如拉说:“多谢公主的贺礼,不过送到了小王这儿,就要守小王这儿的规矩。贺礼只有当面打开了,小王才能知道公主对小王的一番真意,不是吗。”
  阿隼听着眼尾一跳,少年的调笑让他有些窝火,手中的力气不免大了几分,在女孩略显娇羞中,咯啦一声就掰开了盒盖子。
  萨如拉见状,突然就要发火,然而下一刻,她的怒意被小殿下的动作压了回去。
  勃律从盒中慢悠悠摸出一个金灿灿的发饰,女儿家的东西,却让他有些眼熟。少年一愣,随即把目光落到对面女孩的头上,发现这个发钿和她头后的一个是同种款式的。
  他嘴角一颤,顿觉手中宛如抓了个烫手山芋。
  然而萨如拉什么都没看出来,见小殿下抓的紧,以为他甚是喜欢,娇笑着清脆说:“在我们桓颜部,女子的发饰送到男子手中,就同等于定下了婚约。听闻大可汗有意给小殿下择妃,殿下现在又收了我的发钿,此事儿殿下还是要选个良辰吉日才行。”
  女孩的一席话惹得一旁还未离开的宝娜和阿木尔倒吸一口凉气,更是让阿隼瞬间睁大眼,而勃律则避嫌似的把东西快速甩回了盒中。
  ——他这是作的什么破事!
  萨如拉看到了勃律的动作,惊慌道:“殿下,您为何要摔我的发钿?”
  勃律感觉到身边男子的情绪降到了极低,他暗骂一声,牵强扯出一抹笑,冲女孩说:“公主,小王没有择妃的打算。这个贺礼既然是你们桓颜部的习俗,不便赠与小王当生辰礼,你还是收回去吧。”
  他亲自从阿隼手中拿过木匣盖上盖,抬手递还给萨如拉。
  萨如拉并没有接,瞪圆了眼盯着少年,大大的眸子里晶莹剔透。
  “没想到穆格勒部如此言而无信。”
  什么?勃律嘴角一扯,可笑至极。他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孩,将其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
  “公主不是桓颜部的宗亲吧。”
  萨如拉一愣。
  “桓颜部的首领并无儿女,你一个小小的旁亲,非王帐所出,谈何来进我勃律的帐子。”勃律冷笑,“公主未免太自以为是。”
  勃律侧眸注意到舒利可汗那边,被唤上来一个窈窕的女人。
  少年转了转脑筋,把匣子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女孩脚边,往后靠在椅背上,说:“公主可看见了,穆格勒部早早选择的就是小叶铁铊部。公主这番举动,是在和小叶铁铊部树敌,也是在至桓颜部于死地啊。”
  萨如拉死灰着脸,到底是个小女孩,急急忙忙弯腰捡起木匣子,胆小地哽咽跑走了。
  勃律咂咂嘴——也不怪他对一个女孩说狠话,只是这件破事儿不解决,阿隼这边没法交代,就连父汗那边新起的破事儿都没法安心解决。
  身边人已经许久没动静了。勃律瞅了眼坐台中央方向,先扭头尴尬地把宝娜和阿木尔给支走。
  “你要纳妃?”阿隼静了许久,忽然冷声质问。
  “没有的事。”勃律挠挠头,顿时觉得眼前的佳肴吃不下去了。他皱着脸说:“不是我要纳妃,是我父汗要给我纳妃。”
  “那还是你要纳妃。”阿隼彻底冷下脸,笑一声:“真好啊,人早就给你找好了吧,要是刚才收了那东西,现在就算定下婚约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勃律拽着阿隼的衣袖发现拽不动,有些急了。他使劲拽了两下,这才把男人拽的离自己近了几分。
  “你醋了?”少年压低声音问他,“桓颜部的这丫头才二七稚龄,在草原上连及笄都没有,我和她择个屁的妃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下方的台子上出现了新的乐舞。台上的少女身姿曼妙,鸾回凤翥。鼓、琴、笛还有阿隼不认识的乐器欢快的奏响在犁堤的空中,悦耳地环绕四方。
  但他却无心观赏,身边小殿下的吐息恨不得贴在了自己身上一样,扰得他根本静不下心。
  ——不单单是这个原因,在听到这少年要纳妃的时候,他就已经坐不住了。
  勃律有时候表现出这副随性的样子,让他真的很恼火,甚至想让他把人揪过来压在身下揍一顿。
  但再多想一些,过了今日生辰,此少年非彼少年,纳妃的时候还不是想怎么纳就怎么纳,纳几个他也管不着。
  这样想着,他嘴一快,就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听见了身边人的笑声。
  勃律凑在他耳边的声音很低,仿佛在和他咬耳朵一般,气息十分低沉。笑出来的气声一颤一颤,好像在勾扯着他的心。
  小殿下笑着说:“你吃一个丫头片子的醋作甚?我到底纳不纳妃,你不是最清楚吗。”
  阿隼斜眼瞧着他眼尾未洗去的一抹红色,突然恼意更深,冷笑一声。
  ——他才不清楚!
  男子往旁边挪,想离他远点。谁知少年眼疾手快,一把重新抓住了他的衣服,将人扽回了自己手边。
  “哦,我知道了。”勃律豁然大悟,盯着他闪避的眼神,狡黠地勾唇说:“你这是看上我王妃的位子了。”
  阿隼猛然瞪大双眼,震惊地扭头瞪着他。
  勃律说上了瘾,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下一句就飞快地接上:“谁说我勃律的王妃就一定得是个草原女人了,我看你也不错啊。你们中原有这种说法吗?若有的话,我就按中原礼节迎娶你,让你做我勃律的王妃。”
  阿隼烧红着脸飞速瞟了圈四周,冲着他暗声怒骂:“你,你在胡扯些什么!”
  勃律撇嘴,被冤枉的委屈:“我说真的啊,我勃律言出必行,届时肯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话尾还没秃噜完,阿隼就赶忙捂上了他这张嘴。
  “你能不能别再发疯了!”
  勃律瞄眼紧紧贴在自己嘴上的手掌,笑眯眯的要去顺阿隼的气。他双手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抿着嘴笑。
  见男人手臂上的力气渐渐松了,勃律动动嘴皮子,刚想继续说下去,阿隼有所料一样,一个眼光狠狠地扫过来,彻底把他后半句话给切断了。
  勃律不太甘心,偏头静了会儿,伸手把阿隼直视前方的脸给别了回来,让他看着自己。
  男人欲要发火,勃律却好脾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好声说:“我的好阿隼,怎么还醋着呢?那丫头片子怎么看都是没有你好的,她没你脾气好,没你长得好,没你会照顾我,没你什么都样样依着我……”
  勃律一一掰扯着阿隼在自己眼中的优点,夸得男人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说了一长溜,勃律一顿,一拍腿,歪着头把自己的脸送到阿隼别开视线的眼皮子底下。他好看的面容强硬挤进阿隼的视野里,笑的眉眼均弯,活脱脱一个少年郎,愣是让阿隼恍惚了神色。
  勃律轻声续道:“更重要的是——我心悦你呀。”
  阿隼彻底怔住,耳边欢悦的乐奏声仿佛远在千里。
  ——这是勃律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对他说喜爱之情。
  平时也说过,但那多半是在床榻上,朦胧间说出来的一些喜喜爱爱,总叫阿隼没法信以为然。
  可这次,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红着明显的耳根子,呆愣地望进少年柔情蜜意的眸光中。
  阿隼嗫嚅着双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话,但勃律一个字都没听见。
  小殿下疑惑地上扬“嗯”了声,可忽然,他的笑意戛然而止,眸子也刹然冷了回去。他把身边不明所以的阿隼捞到自己斜后面,歪着身子淡漠瞧着从大可汗那边朝自己款来的曼丽美人儿。
  阿隼本来心情被小殿下哄得好了很多,结果抬头看见这样一幕,瞬时又憋起了气,一下子全明白了。
  美人儿温婉,举手投足之间不太像草原儿女似的洒脱,有了些中原女子的拘束,就连面貌上也能很明了的看出中原韵味。
  女子行了礼,仿佛看不见一脸防备的小殿下,柔和说:“小叶铁铊部额尔敦塔娜,前来贺祝殿下生辰之喜。”
  身后的侍女呈上来一个木匣子,勃律眸子转了转,没敢再让阿隼接,自己半起身接了过来。
  这次打开,里面不再是什么钗子,而是个瓷白的西域坐象。
  女子莞尔道:“我曾听我阿娜说过,在中原以‘象’喻‘祥’,是个好兆头,此番便祝殿下日后吉祥如意。”
  勃律拿起盒里的瓷象在手上转了转:“小叶铁铊部王妃是中原人?”
  “是,阿娜是中原东越人。” 额尔敦塔娜如实回话。
  勃律把象放回去,叹口气:“可惜。”可惜不是大庆人。
  额尔敦塔娜不懂,笑着问:“殿下在可惜什么?”
  勃律嗤笑:“可惜公主的一番心意了,可小王我生下来就是祥瑞之兆,顺心的很,恐怕用不上公主的赠礼。”
  额尔敦塔娜没被勃律这席话惹得面色难堪,依旧态度温和,微笑着说:“殿下果真是草原之吉祥,我自知这礼不似旁人那般珠光宝气,但这是我对殿下的一番美意,以此希望殿下日后征伐沙场,次次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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