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宁弈没放在心上,另一件才是最重要的,她往齐乐洋这坐了一点,好奇又小声地问:“小齐,你和萧医生认识啊?”她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脸上看戏的表情俨然想表达的是“你和萧医生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齐乐洋觑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遮掩地回答:“嗯,我的高中同学兼初恋。”
“靠!”宁弈一拍大腿,暗骂一声,“我就说你俩之间不对劲,正常人谁第一次见面就阿衍阿衍的叫。不对,老天,那我和你炒cp他不是也知道了,靠,合着其实我才是那个小丑。”
齐乐洋没理会宁弈的惊讶,继续说着,像是积攒已久的秘密突然被豁了个口子,全都倾泻而出。他把他和萧衍的过往都讲给了宁弈听,讲他们初次见面,讲他们一起旅行,讲他送给他一枚独一无二、无与伦比只代表他们两个人的双别胸针,讲他们在小渔村的日子。
宁弈是齐乐洋身边为数不多的知道他性向的人,当时宁弈开那句玩笑时,他也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他也不是直的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宁弈对这事并不反感,所以他才能放心又坦荡的告诉她。
“你们感情那么好,那后为什么会分手?”
经宁弈这么一问,他猛然发现,他所有关于和萧衍在一起的记忆,都是美好的,是别人听了都会想要立刻、马上谈一场恋爱的冒着粉红泡泡的回忆。
所以最后是为什么分手呢?是因为孟婷吗?还是因为他父亲。其实这个问题他在国外生活的无数个黑夜里都有思考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太懦弱。
齐乐洋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说:“后来我出国了,接受不了异国恋就分手了。”
他用轻松的表情说虚假的谎话,轻松到宁弈都相信了,“唉,那很可惜啊。”
“快十年的时间了,再可惜也弥补不了这十年的遗憾。人得往前走,不是吗?”
“那你还爱他吗?”
齐乐洋回到家,去浴室冲了澡,浑身酒气都被浴室氤氲的雾气冲散,思绪也很着清晰起来。他想起在车上时,宁弈问:那你还爱他吗?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哦,他想起来了,他说:爱他这事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宁弈当时什么反应?她一拍大腿:那你还犹豫什么?把他追回来啊!
可,萧衍还爱他吗?过去这么多年,仅有的那点情谊恐怕也被时间洪流冲淡了吧。不,估计早就变质了,恨不出意外比爱要多得多。
当年他不辞而别,把萧衍一个人扔在这儿,并且他明知如果他走了,萧衍就什么都没有了。可他还是走了,走的决绝,走的没给萧衍留下一点希望,倒是给了他一段痛苦的回忆。
所以,他还能把萧衍追回来吗?
他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点进他和萧衍的对话框,上一条微信消息还停留在两周之前,那是他腿伤好了后的一个多礼拜,他想感谢萧衍,想邀请萧衍吃饭。
不过萧衍没有回复,不止这条没有回,往上翻的很多条都没有回。后来他没有再发,他怕最后收到的回复会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回到对话框底部,齐乐洋踌躇不安好半天,最终还是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一行字,然后点击发送。消息显示发送成功,没有想象中的感叹号,齐乐洋莫名松了口气,好似一直勒在脖子上的细绳忽然间就断了。
海市中心医院,办公室。
“萧衍,今天餐厅里那小男孩是谁啊?怎么没给我们介绍介绍。”贺易边收拾桌上的餐盒边抽了张纸巾擦嘴边的油渍,问道。
楚羽附和道:“是啊是啊,那是谁啊?感觉和你关系不一般哦。”
萧衍的性向在他们这里不是什么秘密。最初被人所知是因为他刚来医院实习时总有人想要给他介绍对象,年长的患者,领导,比自己资历老一些的前辈,或者同辈的医生都有,后来为了永绝后患,他便直接告诉这些人他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这个方法确实好,只不过这也间接导致了大部分男医生不太敢与他接触。
贺易却是个例外的。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萧衍喜欢谁,是男是女。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喜欢谁关我屁事啊,你就算喜欢我那也是你的事,我和你做朋友,是和你这个人做朋友,又不是和你的性取向做朋友。所以,放心哥们儿,他们怕你,但我不怕。
贺易今天和萧衍排上了同一个班次,为感谢之前萧衍为他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烤鸭,他决定请萧衍吃饭。
萧衍近几年口味变化很大,从前是无辣不欢,现在不知是不是要养生,竟戒了辣,吃起清淡口味的菜来。贺易也就选定了医院对面粤菜馆,怕临时有事,俩人便决定打包回来吃。
去的路上,碰上了麻醉科的楚羽,楚羽刚完成一场手术,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挺说他们要去吃饭,便也就厚着脸皮跟着他俩一同前往。
萧衍没想到过会在那里遇见齐乐洋,尤其是当齐乐洋醉眼迷蒙回头看他时,他的心脏又像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跳的那样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齐乐洋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听见他说:“好久不见,阿衍。”
他听见他最后两个字咬得含糊不清,黏腻得如同九年前他们在亲昵时他求饶似的呼唤。在那一刻,萧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和记忆,他只能像个牵线木偶般,回握住齐乐洋的手,然后竭尽全力控制住他脸上的表情,说:“好久不见。”
“问你话呢!那小男孩儿谁啊?”见萧衍闷不做声,贺易又问了一遍。
“我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同一个班的?可他看起来就像个刚读大学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啊!”
楚羽插嘴:“唉,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那是长得嫩,显小。”
“就你懂,就你知道的多……”
这俩人拌嘴时,萧衍手机适时响了一声,是微信的提示音。他推开面前的盒饭,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却又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头像上正亮着一个红红的“1”。
不需要点进去看,萧衍便能阅读要完整条信息。
「下次演出你会来看吗?」
下次?他并未邀请过自己,为何会这么问。转而又想起来餐厅里和他说话的宁弈,哦,之前宁弈邀请过他来着。可为什么齐乐洋会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短视频上他们那段《牡丹亭》都火出圈了,毕竟是cp,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想到着,萧衍心窝子里有些闷闷的,像堵了块大石头,气儿不顺,按压塑料盖子的手都加重了几分力道。拌嘴的俩人听了声不再说话,不约而同看向萧衍,又不约而同地问他怎么了。萧衍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应付过去,思来想去,回了齐乐洋这条有点怯弱又充满希望的微信。
「再说吧。」
他回得含糊不清,有种给了齐乐洋希望又没有给他希望的意味。但其实在这之前,他都不会回复他发来的任何消息,为的是告诫自己不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他知道爬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所受的伤却是磨进血肉里的。
但今晚不同,今晚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在,一个在奋力叫嚣着“不要理他”,另一个又在蛊惑着他“理理也没事儿”,最终还是蛊惑他的那个获胜了。等他回了神,发出去的消息已经撤不回了。
另一边。
收到萧衍微信回复的齐乐洋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为此膝盖还撞上了矮几桌角,疼得他弯腰捂着膝盖倒吸气。
他缓了缓,平复下来心情,才又重新坐回沙发上,思忖着该如何去回应这条信息,要做到既不用宁弈的名义来安排萧衍,也不自作主张的送去票,对他来说有点难。但太过越界反而会适得其反,既然想追回萧衍,他就不能着急,要循序渐进,要解开他曾经在萧衍心底所打下的心结。
思来想去觉得怎么都不行,最后只干巴巴地回了句「好的。」
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过敷衍,好像并不是真心想问萧衍会不会去,他又在好的下面加了一条。
「要去的话可以联系我,给你安排最好的位置(^∇^)」
发完齐乐洋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像个卖票的。
第四十九章
《花田错》在海市大剧院排了七天的场次,网络上的票一经上线,很快就售罄了。
《花田错》之所以能这么火,其实并不是观众突然间的血脉觉醒,而是齐乐洋参演过上几个月很火的一部电视剧,他在里面客串了一个只会唱戏的戏痴,没啥台词,也没啥镜头。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接这部戏,只觉得,露露面,或许也是挺好的。但他没想到那个角色根本没有露面的机会。
但这并不能难倒网友,有眼尖的网友发现,宁弈视频里的柳梦梅和电视里的戏痴在某些角度上极其相似,于是有人就去扒了,这一扒才知道,原来是同一个人。
齐乐洋在宁弈视频中露过几次脸,他比起中学时代更长开了一些,五官多了几分立体相,唯独那双杏眼还保留了稚气,镶嵌在他的面部,并不违和,相反的,给了人一种年轻的感觉。
那张又狠又有点幼态的脸吸引了很多网友,网友们顺着网线找到了他即将要参与的一场戏,于是票在两个小时内就卖光了。说起来,这次的销售量,齐乐洋算是个大功臣。
“宁姐,怎么样,你看我今天状态还好吧。”齐乐洋画好妆,在宁弈面前又做了几个动作。
“除了兴奋过头,其他都挺好的。”
齐乐洋上过这么多次台了,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样的紧张。算起来,他已经和舞台相伴了二十多年,虽然这之间有过几年短暂的分别,但他早就习惯于面对舞台上的灯光,也能够坦然接受台下观众们或是炙热或是打量又或是其他的目光。
而如今所有的紧张来源,都来自于舞台下坐着的萧衍。
是的,萧衍还是来了。他请了一个晚上的假,没有跟任何人说要来看表演。决定要来之前,他没有联系齐乐洋,而是跨过他联系了宁弈。
他们约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萧衍给宁弈点了杯拿铁,宁弈给了萧衍一张位置顶好的票。这样的做法有着莫名的滑稽感,给他一种他们是在做某种神秘交易。
又闲谈了几句,萧衍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快到了,他叫来服务生结账,服务生将小票递给他后很利索地转身离开。
萧衍起身道谢:“那就谢谢宁小姐的票了,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到场。”
“不客气,我和小齐都期待着你的到来。”
忽然间从她嘴里听到齐乐洋,萧衍准备起身离去的动作忽然停住。他顿了顿,又坐了下来,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盯着宁弈半晌,开口问道:“冒昧地问一下,宁小姐你和他是在谈恋爱吗?”
嚯,真的直接的吗?宁弈心头一惊。虽然她现在和萧衍算的上是朋友了,不过两人之间的交谈模式仍旧像甲方与乙方,而且还不是那种会恭维对方,一本正经的甲乙方关系,常常给她带来压力感。
为了防止误会,也防止两人有机会重归于好最后却被她毁于一旦,她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和小齐就朋友关系。比起我和他的cp,我觉得你俩的更好嗑。”
她这话既解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更暗示了他,他和齐乐洋之前的种种过往她都知道。于是在某个时刻,萧衍似乎在心底接纳了她一点。
“是吗?”
“是啊,我听小齐说过你和他的关系,你们之间……唉真挺可惜的,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倒是我觉得你们还是爱着对方的,如果有可能,希望你们能够延续少年时代那份青涩的感情。”
她不是凭空说她觉得他们之间还是有爱的,就那一晚的见面而言,眼神是说不了谎的,他们彼此的眼里都还映着对方的身影,流露出的是隐忍的爱意。这样的感情,只有旁观者才能看得更清楚。
萧衍当时的想法也很有意思,他想,那齐乐洋他本人呢?他本人想吗?不过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秒,就被他掐毁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泥潭,如果再一次踏进去,那他真的就没有办法再全身而退了,他会陷在里面,越来越深,直至死去。
宁弈换好衣服,拍拍齐乐洋的肩膀:“别紧张别紧张,深呼吸,你就把这场当作你过去的每一场对待,你要去想,下面坐的,都是慕名而来的观众,哪有什么萧衍。”
但他怎么可能把萧衍当作普通观众,萧衍是混迹在人群中都会发光的那一个,耀眼的光芒根本让人无法忽视。哪怕他只是往那一坐,什么都不做,齐乐洋也能一眼就看到他,更何况,萧衍这个人已经占据了他跳动了二十多年的心脏,怎么可能做到“下面哪有萧衍”。
舞台是有魔力的,即便齐乐洋在候场区紧张得腿都在打颤了,但到了台上,那股油然而生的紧张感很快就被聚光灯给驱散了。他站在台上,看到底下乌泱泱一片,座位上方的顶灯被关闭,借着舞台上的灯光,他看到在攒动的人群中,萧衍就坐在最前排的正中间。
萧衍今天穿套正装,深色的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内里的打底,是一件黑色的衬衫,搭配了一条暗红的领带,他的头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但额前有几根散落下来的,有点像刚结束了什么正式场合后匆匆赶来看演出的模样。齐乐洋透过落在他身上的微弱光源看到,黑色衬衫布料很光滑,有些贴肤,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凸起的胸肌,齐乐洋站在台上咽了咽口水,直到伴奏的声音响起,他才慌忙移开视线。
一场结束,他所夺得的头彩*比舞台上所有人的都要多,尤其是他男扮女装那一段,无论男女都上台往他的发饰边缘放头彩,有的甚至直接塞进了他的手中。
萧衍坐在台下,看到上舞台的男性比女性还要多时,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用力抓得青筋暴起,理智告诉他,不能上台,不能再次踏入泥潭。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观众一个接一个的上去,又带着笑脸或是害羞捂脸地跑下来。
谢幕完成后,萧衍起身准备离场,却在出剧院门之前被宁弈的一个电话绊住了脚。
宁弈说想邀请他晚上一起吃个晚饭。他觉得没必要,想要拒绝,却听到电话那头忽然间传来一个很小的、很怯弱、又很期待的询问声:“他来吗?”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声音小到微不可察,但他还是能通过那串了电流声的人声分辨出来,说话的那人是齐乐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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