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爷爷见我天分不错,将我带在身边,教我怎么打磨木偶,等我将木偶打磨得更加精细后,爷爷又教我怎么给木偶上色,日子虽然平淡,却是我为数不多的有趣时光。”
“再后来我被——”余安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神灵”的存在并非人人皆知,他若是说出这个名字,会不会给韩澜带来不幸?又或者是他压根就无法说出这两个字?
思绪到这里,余安在心里念了一遍“神灵”,发现能默念,便尝试开口,只是他刚说出了个“神”字,后面那个“灵”字却怎么都发出声。
韩澜见安安皱起眉,又见他几次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便知道不对劲。
不是安安不愿意告诉自己,而是他说出来了,自己却听不到?或者说安安根本没发出声音,只是做了相应口型?
事实上还真和韩澜所想的差不多,余安尝试着说出“神灵”二字,只是刚发出“神”这个音,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一点点消失。
意识到这点后,他知道应当是祂不想让其他凡人,知道祂的存在,于是他便没发出声音,只做了口型。他惊喜的发现做出“神灵”的口型,是被允许的。
只是看韩澜有些不解的眼神,多半是没看明白。
于是余安集思广益,想了个词来代替“神灵”,没想到韩澜还真明白了他的意思。
韩澜没想到安安居然以另一种形式,去往了后世,之后又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他听得讶异,但想到祂身份,又见怪不怪。
余安又跟韩澜讲起了后世的一些事,当韩澜得知后世的人即便相隔千里,只要有手机,就能通过手机联系对方,顿觉惊奇。
然而没等他缓过劲,安安又告诉他,后世的人出行不坐马车,而是骑车或坐车,安安一边跟韩澜绘声绘色描述,一边在宣纸上画出自行车的草图,和汽车的草图。
看得韩澜诧异不已。
余安还跟他说起了后世的一些常规武器,听得韩澜挑了挑眉,好在余安说那些都是二千年后的事,离他们还很远,后世的人也没研制出能穿梭时空的飞船,让韩澜不必担心,韩澜这才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沟通下来,韩澜更加了解安安,同时也能明白安安先前为何会提出子女告发父母的建议。
这种法子放在大周却不实用,韩澜想了下,将子女检举父母,换成邻里检举揭发。
但凡邻里揭发谁家父母多次“嫁”女儿,且将人嫁给七老八十的富人为妾,便可揭发,若官府调查属实,检/举人可得五两银子,被检/举人将赔偿子女二十两,关三个月大牢,那名富人也得罚五十两。
这还是韩澜考虑到富人和平民身份上的差异制定的,二十两对平民来说已经很多,对富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比起五十两的钱财,富人更看重自身名声。
韩澜都能想象一旦这些条例加入新律令中,那些富人和想要依靠女儿攀龙附凤的平民,会是何种反应?
想到这里韩澜当即写起了折子,余安见状坐在韩澜身边,静静看着韩澜落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的字体,羡慕之情自然而然流出,而他却毫无所觉。
于是,等韩澜写完奏折,抬头就见安安眼底化不开的羡慕,蓦地明白了什么,以脸温柔的看着安安,“我教你。”
余安又想起之前被韩澜搂着,手把手教写字的场景,韩澜看着安安渐渐泛红的耳廓,轻笑着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想什么?耳朵都红了?”韩澜的嗓音低沉,充满蛊/惑。
余安险些被这张俊美的容颜迷得说实话,好在他迅速反应过来,摇了摇脑袋,“没想什么,你想什么时候递交折子?”
韩澜搂住他肩膀,似笑非笑道:“安安这么想我快点离开,是想背着我做什么坏事?”
热气扑在脸颊上,传来的痒意,让余安下意识挠了下,却被韩澜抓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亲,“不逗你了,我这就给父皇送过去,安安宝贝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韩澜将案上的奏折递到安安手边,示意安安看上面的内容,余安翻开奏折看了起来。
韩澜从最近发生的事着手,阐述了任由此事发酵,会带来怎样危害,接着便向周武帝列举了以下实施方案。
余安一一看去,韩澜不光字写的好,所用句式也是简明扼要,既不咬文嚼字,又不显得夸大其词,而是实事求是。
余安看完后对着韩澜毫不吝啬夸赞,没把韩澜夸得飘飘然。
余安合上折子,道:“阿澜觉得那些和离后,带着女儿的女子该如何过活?”
“不得不说我和阿澜想法一致,但即便陛下同意在新律令上增加这些条例,只能让她们不会沦为其父母的筹码,却无法真正帮到她们。”
“她们在娘家势单力薄,若是遇见好人家,父母疼爱,兄弟姊妹和和睦睦,她们倒是可以在家人的帮助下,过好日子,但大周这么多人,这些日子和离的女子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她们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嫁妆可能会被父母收走,从前夫家分到的财产,也可能会被兄弟姊妹瓜分,在家里受尽委屈。”
“她们会被如此对待,是因为她的父母,包括她的兄弟姐妹都认为她是个和离过的女人,比不上未出阁的姑娘,又毫无技艺,毫无收入,在家里只会吃他们的,用他们的,更甚至带了个拖油瓶回来。”
韩澜听着安安越说越愤然,骤然明白被他忽略的是什么了。
允许女子和离,在一部份女子中,不过是把她们从一个深坑,推向另一个深渊。
余安接着道:“而她们最需要的是有稳定的收入,和能遮风挡雨的住所,以及能足食丰衣。”
“只有改变了这些,才能真的帮她们脱离藻泽,否则一辈子只能深陷泥潭。”
韩澜看着这样的安安,只觉得夺目极了。
有了韩澜的肯定和支持,余安便跟他说起了开厂的事,如今雕版印刷的制作步骤已经流传出去,大部分人靠这门技术生活。但不论是他们开的印刷厂,还是其他人开的印刷坊,除了几位厨娘和画师外,几乎都是男子。
印刷厂要的是对木活极熟的木匠,而不是生手或学徒,这些女子不能到印刷厂或印刷坊做活。不如给她们一个既能安身,又能展示自己的工厂?!
余安几乎瞬间就想到了纺织厂、成衣加工厂、扎染加工厂。
余安把这一想法跟韩澜说了,韩澜十分赞同。
韩澜以为是用踞织机,却见安安在纸上画出了一架他从未见过的物什。
韩澜仔细打量画纸,心头隐隐有所猜测。
余安放下手中毛笔,仰头看着韩澜,眉眼溢满笑意,“这是织布机,有了这个后大家就不用坐在地上织布了。”
余安跟韩澜介绍织布机怎么用。
与踞织机不同,织布机更加简易上手,既不用打纬刀,也无需腰部腿部发力;只需要纺织者将纬线放在织机的纬纱轴上,通过抬起梭子,将经线穿过织机上的织物,并在纬线之间上下穿梭,整个过程配上踩踏板,便可让织物升起,形成一块完整布料。
余安画的是老式纺织机,放在大周依旧是个新鲜物什。
等韩澜将图纸交给阿远,让他交给内务府,尽快制作出来时,阿远边走边看图纸,越看越稀罕。
不止是阿远,就连内务府的匠师看到这份图纸后,也是激动的脸红耳赤,直接从阿远手上抢走图纸,之后便不管阿远,带着自己的几名徒弟,研究起了图纸。
宣安殿内,韩澜给陈夫人写好信,又把安安才画好的纺织机图纸,放进信封里,上了火漆。
他抬头看了安安一眼,柔声道:“之前忘了跟安安你说,陈夫人之前来信,说要画《奇物记》第四部 ,也就是最后一部。”
余安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奇物记》就要完结了。
韩澜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陈夫人在信里跟我商讨了之后的内容,我跟她提了一嘴,我打算把这些给陈夫人送去,将纺织机制作步骤和使用方法,印在第四部 中,安安觉得如何?”
余安问:“夫人想何时发行第四部 ?”
“除夕当天。”
余安默默算了下,距离除夕还有半个月,按照现在的速度应该能行。
余星:“我觉得可行,不过这些天我们该选好三块地,修建纺织厂等厂。”
“若是其他地方,也有人想要建纺织厂,我们还可以跟他们合作。”
“我会让阿远和柳时轻去办,等第四部 画本出来,应该会有不少人想要开厂。”
余安:“无碍,大周上下有这么多女子,而且咱们在京城,离安阳县等地路途遥远,最多收些周边地方的姑娘,若是其他地方的姑娘,我们大可开分厂,培养出管理的人来,同时允许当地富商合作,很快大周上下关于和离女子的问题,包括未出阁的姑娘们,都能有一份可观且稳定的收入,届时还能选择更好的夫家。”
韩澜对于安安说的话自然支持。
下午,韩澜见过周武帝跟他挑明后,没想到周武帝直接同意,并好好赞扬了韩澜一番。
周武帝笑吟吟看着眉眼越长越开,个头也越长越高,身姿挺拔如松的小儿子,脸上满是欣慰,“澜儿解决了朕心中一患,想要什么,朕定当重赏。”
韩澜掩下心头喜悦,对周武帝行礼,又跟周武帝说起了建立善养堂的事。
建善养堂并非韩澜心血来潮想出来的,他知道父皇想要成为受百姓爱戴的贤君,如今父皇正值壮年,自然想要做出一番丰功伟绩,名留青史。
而韩澜之前就有意想要通过善养堂,从周武帝这里换来奖赏,对于“讨赏”一事,韩澜早做地得心应手,只是这会儿他打算把两份功绩都献给父皇,希望他看在这些成果上,能同意自己的请求。
周武帝一听说善养堂,以收容流浪老人、小孩、乞丐为主,便情不自禁想起了多年前微服寻访,从京城一路南下所见景象。
衣不蔽体的岣嵝老人,手中撑着木棍,干枯污脏的手哆哆嗦嗦端着个豁口的脏碗,老头身后跟着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孩童头发和脸蛋满是污脏,一双眼睛却十分清明。
他当时让属下送了些银钱过去,也不知后面如何了。
“父皇?”见周武帝出神,韩澜唤了声,周武帝回过神,眼中的怅然若失飞快溜走。
他看着韩澜道:“你且仔细说来。”
韩澜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周武帝听得不住点头。
半个时辰后,周武帝欣慰道:“澜儿又为朕想到一良计,朕许你一奖赏,只要是你想的,朕都满足你。”
韩澜抿了抿唇:“儿臣并未做什么,不过是喜欢胡乱琢磨,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本分,若父皇真想奖赏儿臣,儿臣希望父皇能为儿臣赐婚。”
成婚便意味着出宫建府。
周武帝闻言并不意外,好似早知道韩澜会此一提。
周武帝道:“和你那重要友人?”
韩澜行礼,“是。”
周武帝面上未有怒容,他道:“去跟你母后说一声吧,之后可让内务府、礼部、工部着手。”
韩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后便是巨大的欣喜冲刷着心底每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险些当着周武帝的面笑出声。
或许连韩澜都没想到,周武帝会这般轻易同意,原以为会费些唇舌。韩澜和周武帝辞别后,马不停蹄去见了皇后,跟皇后说起打算年后出宫建府,三月成亲。
皇后只问他心仪之人可是安安?
他点了点头。
见小儿子点头,皇后淡妆轻抹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找个时日带安安来见本宫吧。”
“是。”韩澜压下心头激动,对着皇后道了谢,才离开皇后寝殿。
母后会如此轻易同意,出乎韩澜意外,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母后也在看《奇物记》,还是安安的忠实书迷。
韩澜回到宣安殿,没将自己向父皇请求赐婚的事告诉安安,打算之后给安安一个惊喜。
余安对此毫不知情,他甚至不知韩澜派出萧行舟给陈夫人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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