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或许是因为这一声大吼太过骇人,黑衣人的动作停顿了,陈建睿也愣了几秒。林清缓缓抬起头,睁大瞪红的双眼直视着陈建睿,咬牙切齿道:
“他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只有我能带走他。”
霎时间,陈建睿的脸上闪过了诧异、悲悯、厌恶,但很快就转为一如既往的平和。他面显苦恼,恳切道:
“林同学,我理解你的感情,可小梁到底是陈家的孩子,让他魂归故里,也是对他和他家人的一个交代。”
“我就是他的家人,”林清的嗓音近乎嘶哑,“我是他的Omega,他的伴侣,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陈建睿用看疯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而后似乎觉得他不可理喻,便指示黑衣人强行拉走病床。
林清铁了心似地抱紧梁萧不撒手,压着病床让他们拖也拖不动,拽也拽不走。。
周围的众人目光灼灼,注视着两人,路过的陌生人也不禁停下脚步,一齐观看这场荒诞的闹剧。僵持半晌,陈建睿似是再也挂不住脸,终于松了口:
“罢了,交给你吧。”实无
留下这句话,他便果断转身,带着那一队黑衣人迅速离去。
林清抹掉眼泪,直起身,死死盯着陈建睿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纪城则悄悄跟了上去,贴在墙边专注地听着楼道里的动静。事
几分钟过后,纪城将视线转向周医生,点了点头。
这一刹那,所有医护人员都好似被解除了石化,快速地围到梁萧的病床边。周医生俯身,查看梁萧的情况,然后开口下达命令:
“心跳微弱,马上停用麻醉,注射肾上腺素,准备抢救!”转止x。
“明白!”
在林清反应过来之前,两名护士就走上前来,一前一后地将梁萧的病床推进了另外一个房间。防护门“咣当”关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门上写着的,是“重症监护室”几个大字。
林清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扇门。他想要用目光把门烧穿,想把被关在里面的梁萧拽出来,当面质问他方才的死讯是怎么回事。
然而即便不去问,他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陈建睿派人扫射梁萧的家、在加油站突袭、亲自来医院,确认梁萧死亡后还要带走他的尸体……如此紧密的追杀,根本就没有人能逃过——除了“死人”。
梁萧只有去“死”,而且要“死”在陈建睿面前,才能换来喘息的机会,哪怕这机会只是暂时的。倘若他不装死,那么等待他的恐怕就只剩下真正的死亡。
手腕处传来微凉的触感,林清回过神来,看见纪城拿着一个冰袋和一包纸巾,正伸手递给他。
“去洗把脸,敷一敷,眼睛都哭肿了。”
“嗯。”林清应了一声,接过冰袋和纸巾,却并未使用,而是先问纪城,“你们都事先知道?”
纪城也怔了怔,但没有回避他的问题:
“对,梁萧的‘死’是计划的一部分。”
林清阖上胀得发痛的双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纪城眸色闪烁,沉默不语,又略微低头,像是在思索。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摸出一个打火机,而后却好似突然想起医院禁烟,便急忙收起手里的东西,转而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橘子味汽水。
“原因我也不清楚,”纪城像之前一样,将汽水分给林清一瓶,对他道,“等他醒来,你当面问他吧。”
林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汽水,打开喝了一口。
一阵铃声响起。纪城掏出手机,走到远处接了电话。接完以后,他走回林清面前,开口道:
“局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又抽出一张写着字的便签纸,交给林清:,
“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纪城作了一个道别的手势,便转身欲离去。就在此时,林清却忽然叫住了他:
“纪警官……”本本必止
“怎么了?”
林清站直了身体,凝望着纪城,微微鞠躬,以郑重的语气道:禁权体
“谢谢。”
纪城却笑了笑,边走边摆摆手:
“不要谢我。真正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人,其实是你。”
之后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林清自己也记得不太清楚。在医生走出重症监护室,告诉他梁萧已经恢复心跳和呼吸的那一刻,他突然两眼一黑,当场就累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仪器运作的“嗡嗡”声和液体滴落的细微响动萦绕在整个房间里。
林清望了望白色的天花板,尝试深呼吸,却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咳嗽了两声。全身都疲惫不堪,但又异常畅快,仿佛某样曾经一直压在肩膀上的重物,终于得以卸下了一般。
梁萧……梁萧呢?
唯一的执念闪进脑海,引得他慌忙起身,环顾周围寻找他的小学弟。最后视线落在了房间正中央的病床上,他快步走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梁萧的手腕。
手腕很温,很软,中间淡青色的血管正轻轻搏动着,一下一下,和着心跳的节奏,一次又一次地向他昭示着,梁萧还活得好好的。转本禁究
林清长舒一口气,由衷地笑了起来。梁萧仍未苏醒,他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凝望着小学弟安详的睡颜,用目光细细描摹那宛如初见时的清秀眉眼,久久不禁入了神。
第二十七章 但是,我还没死啊!
冷……
好冷……
身体早已痛得麻木,四肢也完全丧失了知觉。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带走了心脏里的最后一丝温度,只留下两把冷硬的刀刃与即将变得冷硬的他永久相伴。
母亲已经死了,被枪林弹雨打成一滩模糊的血肉;父亲在追捕他,为了掌控家族的血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找到他,给他食物和水,把他骗到河边,然后一人掏出一把刀子,捅穿了他最柔软的腹部。
冰冷的雨滴“啪嗒啪嗒”地砸在身上,宛若一铲铲沉重的黄土,正一点一点地将这个世界埋葬。视线已然含混,睡意席卷意识,上下眼皮渐渐贴合,眼前闪过一道道神秘而诡谲的图景,耳中鸣响浑浊的水声——黄泉的渡船正缓缓靠岸。
“快逃!”母亲用身体堵住歹徒来袭的门口,“梁萧,逃到外面,活下去!””
她那么清瘦,那么孱弱,却喊出了如此振聋发聩的声音。但她不总是这样严厉的,在那些朦胧的早晨、温和的午后、寂静的傍晚,她常常会浅浅地笑着,柔声呼唤他的名字。
然而现在,脑中的一切话语和场景,都正在慢慢消失。记忆里所有或美好或丑恶的事物,都逐渐烟消云散。肉体仿佛失去了重量,正与轻盈的灵魂一同,飘向漆黑的夜空之上。
我……要死了?
不想……死……
“哎,这怎么有好多血?啊——!”
“你怎么了?听得到我说话吗?醒一醒,我马上叫救护车……”
一道焦急的人声唤回了他的些许意识。眼皮条件反射性地抬起,这时他那双幽暗的瞳孔中所映出的,竟是一个干净且明亮的小小身影。
“还活着!看着我,别闭眼,再坚持一会……”
他专注地凝望那道身影,即便眼睛已经看不清,他还是能在心中描绘出那个人的模样。在那之后的无数个分离的日夜,他曾在寂寞与苦痛中无数次地默念着被他藏于心底的名字:
“林清哥哥……”
“我在。”
微凉的手掌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属于“人”的温度渐渐回归于这具躯体。梁萧睁开双眼,种种混乱的景象坍缩为现实,而眼前站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林清哥哥。
“你终于醒了,”林清的眼睛很红,很肿,声音也有些嘶哑,“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包裹着手掌的温暖渐渐离去,凉意侵袭而来,但指尖却好似在贪恋林清哥哥的体温,依依不舍地勾住了那还未来得及收走的小指。
“别走……”
这句哀求甚是惹人心疼,引得林清不禁莞尔。他重新握紧梁萧的手,陪着他的小学弟温存了一些时间,末了,又缓缓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小学弟那两片淡色的薄唇。”,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林清凝视着梁萧,缓慢而严肃地对梁萧说,“但是,以后不许再用‘死’来吓唬我,听见没有?”
梁萧抿抿嘴唇,黯了黯眸子,半晌,低声道:
“对不起,我只是不确定我一定能再醒过来……我不想在给了你希望后,再无情地夺走它……”虚虚式“
刹那间,林清只感觉鼻子一酸,眼眶里又盈了水。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泪水憋了回去,佯装生气道:
“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再说,伴侣之间难道不就应该开诚布公,同甘共苦——哎,你别哭啊,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林清只得闭上嘴,手忙脚乱地帮病床上躺着小泪人擦眼泪,擦着擦着,却不知碰到了哪里,让梁萧忽然皱紧了眉,面露痛苦。
他立刻就慌了神,急忙直起自己半压在病人身上的上半身,想要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奈对方却抢先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按在胸前不容他动弹。
现在的小学弟看似柔柔弱弱,手臂上的力道却出乎意料地坚实。林清被迫趴在梁萧的胸口,却因为怕压到伤口,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别闹……”
一双黑亮的眸子促狭地眨了眨,紧接着,湿软的唇瓣就再一次贴了上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脚步的节奏由远及近而来。林清吓得猛一激灵,瞬间就从梁萧的胸膛上弹了起来。
而在看清来者是谁后,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周医生?”
周医生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便径直向病床走去,开始检查梁萧的情况。
“各项体征基本正常,伤口愈合得不错,你的身体很好。”医生先是嘱咐了梁萧几句话,而后特地望了一眼林清,意有所指道,“另外,你注意一下,这段时间不能太用力,免得伤口裂开。”
用力?
林清怔了一秒,慌忙转过头,欲盖弥彰道:
“什……什么用力……”
他游移着目光,想找一些说辞掩饰气氛的尴尬。而周医生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做完检查后,从白大褂里抽出一个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对梁萧道:
“你要的东西。”必究止究
“谢谢。”
待医生走后,林清盯着文件袋看了一会,忍不住问梁萧:—
“你跟医生要了什么?”构载x
梁萧也瞥了瞥文件袋,用眼神示意林清打开。林清走到床头柜前拿起袋子,一圈一圈地解下栓绳,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死亡证明”四个漆黑的大字首先映入眼帘,紧接着便是梁萧的姓名、市民编号、“死亡”时间、“死”因,最末处,一个鲜红的公章赫然印在了医生的签名上。、。止”
“学长,”梁萧沉声道,“有几件事想请你帮忙。”
林清放下手里的死亡证明,问道:—究请
“什么事?”
梁萧沉默半晌,似是在斟酌措辞,但就在他开口欲言时,一阵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禁何与
林清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向梁萧作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转过身去按下“接通”键。
“喂,哪位?”禁—止转
“您好,我是誉际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王逸航,请问是林清先生吗?”
对方的话语礼貌而公式化,像是在机械式地接待一位客户。
“是。”林清答道,“请问有什么事?”
“对于梁萧先生的逝世,我们深表遗憾,请您节哀。”王律师语气沉重,“梁先生生前立下了一份遗嘱,与您有关。不知您近期是否能腾出大约半天的时间,亲自到律所来参与遗嘱的执行程序?”
遗嘱?
这时林清才想起来,之前梁萧确实跟他提起过遗嘱的事,还说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留给他。他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小学弟惹他生气后讨饶的戏码,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兑现的一天。
他觉得荒唐,便有些想笑。他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梁萧,发现梁萧也在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现
于是他对律师道:
“今天下午就可以。”
“好,”律师回应,“誉际律师事务所位于惠鑫路二十七号转角第二栋,请您携带您的身份证明、梁萧先生生前的身份证明以及死亡证明前来。到达后,请拨打现在这个号码通知我到前台接您。”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林清缓步走回床前,眸色一闪,问道:—传禁全
“第一件事是让我帮你转移你的财产?”
“我没有财产,”梁萧眨眨眼睛,黑色的瞳孔明亮而清澈,“我已经身无分文。”
林清不由得笑道:
“你就不怕我卷款跑路?”
梁萧也笑了:
“那再好不过。遗嘱上写了,我也是‘遗产’的一部分,你就算要跑路,也得‘卷’着我一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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