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从什么角度,祝语都觉得许政颢会说选事业。
车子流畅地驶出地下停车场,迎上城市夜晚的璀璨光华。
许政颢迟迟才答:“这种问题的毛病,是不管当下你的选择有多坚定,未来也总有事情会让你后悔。”
聊天层面上去了。
“人好像生下来就是来受罪的。”祝语说:“我没什么天分,读高中时强度大,我很吃力,每天都学很晚又非常累,觉又不够睡,觉得自己特别辛苦,有的时候就上课时看着老师我就崩溃了,站宿舍楼底给我妈打电话经常也是嚎啕大哭,哭到旁边人都没法说话。”
“嗯?那你妈妈怎么安慰你的?”许政颢问。
祝语说:“她很擅长劝我放弃。就类似于撑不住就回家这种。”
“那你喜欢听什么样的话?”
祝语摇头,“我不知道,她说什么其实我是不理会的。我心里知道我要是学不好,考不上像样的大学,以后崩溃的日子会更多。然后后来好不容易扛完,我还记得快考试时我发了条说说。”
想到这里祝语笑了,她说:“我当时写‘老子这辈子的苦日子快到头了’是不是很逗?”
“高中三年是我崩溃最多的时光,后来再难我都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可如今我也长大了,抗压能力也进步了,也能挣些钱了,为什么还是不如意啊?”
许政颢大大叹了声气,胸膛起伏很大。
“不能说小时候,就是我再年轻点时,那会儿我觉得30多岁的人生活非常稳定,有房子有爱人有孩子有做惯了的工作,我特别渴望,觉得很想一下子就到那个年纪,享受那种稳定、普通又幸福的生活。后来,到现在,现实是虚幻的,过不成那样,即使表面是的,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更深层的折磨。”
这些就比较意识流了,又很丧。
许政颢看了一眼认真听他说话的祝语,把重心又扯了回来,“说选择,看你本心。当下你觉得最重要的,什么最吃重什么最折磨你,那就选什么。不管以后过成什么样,会后悔也不怕,最起码不是惋惜。抓住了机会不是吗?”
祝语似懂非懂,觉得他像是在说爱情又像是在说别的。
许政颢:“爱情很多种形式,没得套版。我个人观点是宁可就在寻常岁月中把爱意全部耗尽,也比没有得到,然后在一生中任何时间回想起来都觉得错过了要来得爽快。”
祝语说:“那如果暂时我没法放手也舍不得放手,就这么由着他消耗我吗?总要忍不住找他或者总想和他谈心,很消耗我的精神和时间。”
这种不同步的情感或者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的行径,在感情中只折磨爱更多的那一位。祝语说:“我想赢过他。我想他也受折磨,也想他为我难过。”
许政颢说:“那没办法。如果你想拿捏他,那就得从少爱他开始。但是,一旦当你开始少爱他,这段感情就很快会走向终点,我这样表述你能明白吗?”
是这么回事,爱更多的人实际是牵制和维持着这段恋情的人,一旦这方试图收手,就确实在走向终点了。
祝语说:“那就不能交换一下吗?”
许政颢:“这又不能上秤称,你说他那边少了,让他再加点砝码上来跟你对等。你以为对方不知道吗?他清楚着呢,所以有恃无恐。”
祝语租住的房子在一个住着很多年轻人的小区里,景观不错,物业管理也还行,进门要登记。许政颢把车开到她家楼下,目送她进去。祝语住在5楼,她上去后开了灯,到阳台冲楼下还没走的许政颢挥挥手,许政颢本就在等,隔窗看到她,闪了两下车灯后掉头离开。
祝语看着许政颢的车子走远后,进屋躺倒在了地板上,感叹了一句,“许总绝对是个好爱人,肯定是不会叫人失望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祝语宝贝啊,你老板是不会叫人失望,所以他跟你一样总是受伤啊,也是因为总受伤所以才有那么多顿悟能跟你聊。
第十三章 一错再错一
【有人已经开始了新篇章】
12月31号,阳历年的最后一天,非常懂事,也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是周五。姚霖前两天就有不少邀约,他都没准备去,不过有个比较特殊的人,蓝朝。
之前在平安夜时,姚霖已经赴过一次蓝朝的吃饭约了。
约人的人当时很拘束,像就是来吃饭的,那家餐厅姚霖没去过,不过口碑一直不错。姚霖去了后发现环境比菜好太多了,多少有点本末倒置,也是因为环境好,位子很热门,日子又特殊,姚霖不用细想,那个桌绝对是早就订好了的。
但他又不敢往深处揣测——这个位子是不是本来就是预备给他的。
答应跟蓝朝吃饭,就是心血来潮,俩人在微信上多少聊了一些东西,想来见面独处应该也不会太糟,结果吃饭时话题比较难凑,甚至无聊到聊天气,继而深入聊到冰川融化、气候变暖这类的,总之都是安全话题。
吃一半时,姚霖手机上来了电话,周贯打的,多少可能跟姚霖不接贺悉的电话有关,没说有事就是喊他喝酒,姚霖果断拒绝,直说,没空、不方便。
姚霖接电话时没有回避蓝朝,他明显察觉到蓝朝因为这个电话的到来变更紧张了,于是三言两语结束掉。
蓝朝低着脑袋,跟姚霖说:“你要是有事的话,没关系的。”
姚霖不是那种人,不过他也很不喜欢蓝朝这种口不对心的态度,他直接说蓝朝,“你很不坦诚。”
此话一出,蓝朝像是被吓着了,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姚霖,姚霖接着问:“我说要走,你能愿意吗?”
蓝朝居然点头,说,可以的。
饭吃一半把人扔了,这种明显有失风度的事,姚霖不会做,他主动解释电话内容,“就是朋友叫喝酒,这日子肯定是一屋子人,乌泱泱的,太吵了。”
蓝朝顺着姚霖的话点头,还夸上自己了,“我本来还担心的······那这家餐厅我选对了,这里不吵。”
饭点,餐厅满台,设计规划给每桌的空间都很宽敞,相对确实是蛮安静的,不过姚霖没捧场,他说:“重视环境的店,桌子都离得远,无形就少掉了几张,这块缺失掉的收入会从别的价格上补上。”
蓝朝当时接话,“我约的你,我买单。”
姚霖肯定不是说买单的事情。他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不太合算。”
这话其实很讨人厌的,姚霖原本也没指望给蓝朝留多好的印象,就是无所谓的态度,可话说出来,蓝朝受很大影响,情绪瞬间有些低落。姚霖见状又有些于心不忍,“下次我来选地方。等你有空时。”
下次我来选地方,本是客套话,但蓝朝很认真,“好的。那月底,31号那天行吗?我有空的。”
于是,这最后一天,下午时蓝朝就发信息来问地方了。话早说出去了,但是姚霖没准备,当时他也是一笑了之没接蓝朝的茬,但是这会儿人来问了,姚霖没办法,于是只能打电话去相熟的几家餐厅订位子,31号的桌子很难订,姚霖心里是有准备的,结果几家电话挨个打完,没一个能给他挪一张,他在电话里问人家经理,是都当情人节过的哦?
人家经理说,毕竟是很有意义的一天。是结束也预示着新的开始嘛。
姚霖损得很,那就没个什么吵架的或者临时出差的要取消的?
人家经理也乐,“目前还真没有接到取消的。”不过人家也给面子,说有桌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但是估计时间会比较晚,得等翻台。
那不成,等翻台那都错过饭点了,太不礼貌。
最后实在是没别的辙,姚霖暂时屏蔽了蓝朝,在朋友圈发了条求助信息。
哪种人能在如此紧俏的日子,又能在十分有档次菜也好的餐厅里正好有个两人桌可以让出来呢?一种是为人牺牲的大善人,另一种就是个大冤种。
许政颢算是单方面和路呈置气,突然就不想也懒得忍他了。
调整出还算健康的作息,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彻底打破,则只需要几个夜晚,路呈要是再年轻十岁,他能做到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就爬起来,最起码能扛半个月那样的糟糕作息而毫无问题,根本不会影响到玩乐,也不会影响到工作和生活。现在毕竟不是,翻几页就是30岁的人了,而且是接连的晚归,不是一天两天的特殊情况。
晚归就会造就晚起,晚起就会造成饮食不规律,恶性循环。
许政颢愿意给路呈一些纵容,但是白天依旧还得规律生活,所以他依旧执着于每天都叫路呈起来吃早饭。
他叫人起床的方式非常温和,会先抚摸路呈的脸和脖子再轻声叫他。前天吧,那天早上,路呈的身体终于不那么容易被唤醒了。在许政颢温和的叫早下,路呈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睡很沉,许政颢持续了一会儿,路呈终于皱了眉,积压着的、前所未有的起床气也随之而来,很不耐烦的一句,“我不起。”
接着他扯过被子企图把自己彻底蒙住,许政颢没让他如愿,拦住他要蒙头的动作,把被头往下扯了扯,路呈睁开眼睛瞪他,“不吃!”
许政颢是弓腰站在床边哄人的,路呈的态度明确,许政颢一言未发,站直和转身的动作同时执行,果断离开了房间。
路呈不早起,早饭不在一起,午饭不凑,晚上许政颢早归还是晚归都没用,因为路呈会更晚。许政颢看到姚霖的朋友圈第一时间就发信息给姚霖了,地方非常好,高档餐厅,又在高层,位置临窗,能看到漂亮的城市夜景还有特别开阔的视野,这位子最起码是提前了半个月的准备。
姚霖随即打电话过来,“怎么了?你跟路呈有别的计划了?”
许政颢半响才应了一声,“嗯。”
姚霖听他情绪不高,“吵架了?”
“不算吵架。”
姚霖有些过意不去,“你还是留着吧。”
许政颢说:“留着就是我一个人去吃,太惨了。别让我那么惨行吗?”
“那···行吧!”
许政颢难得八卦,“你跟谁啊?这么着急。”
姚霖似是很有压力,声音有些低,“一个···怎么说呢,还不怎么熟的朋友。”
许政颢还开他玩笑,“没事,一回生二回熟的。”
***
年底年初的,很多人情走动,许政颢如今根本就不会怎么管路呈,因为之前就此爆发过非常恐怖的争吵,前几年的事情了,算早平了。当时路呈指责许政颢不知人间疾苦,“那么多品牌,那么多人,还有人情,不要走动吗?不要维系吗?大家都这会儿请来请去的,我能不去吗?”
许政颢公司的情面账全是郑铎出面,所以酒局饭局人情往来的他根本不用管,他不是不懂这些事,只是觉得不必要都积压在一起,路呈每天都喝到几乎让许政颢觉得他快酒精中毒的地步。
这事怎么说呢,路呈他也不全是都是商务局,他疯起来一个晚上能转几个地方,正餐是正经事,上半夜跟这一撮朋友玩,下半夜跟另一撮朋友玩,甚至早上散场了还能凑顿火锅出来。
跟许政颢就此大吵后的每一年,包括现在,这种时候,许政颢绝不会多问一个字,路呈愿意说跟谁吃饭喝酒,那许政颢也乐意听,他不说,就轻飘飘甩一句,有局,晚归。那许政颢也不多问。
这是问题吗?这肯定是啊。
但是这事默认出的默契,路呈默认为这段时间是自己可以极其自由放飞的时光,许政颢找不到正当理由来干涉他的有关“工作”的事情,所以他这会儿时刻兴奋着的神经会选择忽略掉这些问题。
就像他前天早上甩完脸子,自己搁家又睡了一会儿,再一睁眼11点多了,睡舒服了心情特好。连许政颢什么都没给他留——家里冰箱里除了牛奶和矿泉水什么都没有,连点能垫肚子的东西都没有的错处他都能大方原谅了。接着这两天,许政颢早上没叫过他,晚上路呈也是接连没有早回去过。
两个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今个,路呈本来打算要回家陪许政颢的,可他这段时间又一直没腾开手去赴周贯的局,连贺悉都打电话来埋汰他几回了,于是他决定晚上先照顾一下周贯他们,预计吃个饭就撤,回家绝对不会超过12点,于是就跟许政颢说,要稍微晚点回去。
然后突然回去,给他个惊喜,和他一起在床上跨年。
***
下班时,许政颢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在空空的公司瞎寻摸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要溜达啥,反正溜达了几圈,然后到电梯里按了键发现自己晕乎到根本没穿大衣就出来了,身上就一件黑毛衣,要不是下行出电梯后迎来的寒风让他立刻打了个喷嚏,他根本就懒得再上楼去取衣服。
穿回大衣坐到车里,他摸出钱包抽了张银行卡揣兜里,看了眼手机,很安静,顺从心意他直接按了关机键,把彻底黑掉的手机扔在副驾的手套箱里。
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去银行取了几张现金用。找了家不用排队的小店吃饭,在人来人往成双结对的街道上,商场门口早贴了庆祝元旦的红色贴纸在大玻璃门上,门前的圣诞树还亮着漂亮的彩灯。
电影院的热门排片都是爱情类的。
许政颢慢悠悠吃了饭,散步去附近一家专做纪录片放映的小影院,一年到头除非有热门的纪录片,不然生意永远很淡,老板是好老板,给员工放假去谈恋爱了,自己亲自上阵,许政颢说选个人最少的。
有个马上要播的,老板说厅里现在也就来了仨人,还有几张预售掉的人还没来,许政颢就选了这个。
光问人少不少了,没问类型,进了厅,许政颢随便找了个比较前排的角落坐下,放映开始后发现是个讲家庭的纪录片。
父母的婚姻和衰老,与蓬勃的充满力量的年轻人之间的剧烈冲突,主题其实就是探讨传统和反叛。
一些特别熟悉的争斗场面和话语溢出屏幕时,许政颢直接没法呆了,他摸了摸兜,在黑暗中检查清楚自己的随身物品,刚准备起身离开,旁边突然坐了个人,许政颢侧目一看,居然是姚霖,人是从后排过来的,许政颢又往后搜寻了一眼,有个陌生人冲他挥挥手。
陌生人是蓝朝。
许政颢的位置四邻都没人,姚霖问他:“你手机怎么关机了?”许政颢问:“你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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