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呈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周贯做东,一堆人在一块儿,多数都是带伴的,个别是今晚的临时组合,但手边都有人可亲。路呈拍照片时就在想,许政颢这会儿在干嘛呢?
这边赶完气氛,无非还是奔着酒吧去。
姚霖这“召唤”,路呈得去,但是一说,周贯也说一起。
临步行街的这家咖啡馆是个小店,就快到打烊时间了,今天晚上多数的客人都是路过买一杯就走的,姚霖蓝朝和许政颢此刻虽然坐在店内,但说话声很斯文,原本是安静、赏心悦目的,也不要紧。
俩店员可没想到,就一会儿时间店里就一下子涌进了十来号人,看起来像都是喝了酒的,这可不是优质顾客群体。
结果后来的这帮居然跟先头这三位顾客都认识,店员对他们三个的印象分瞬间下滑。
毕竟都说物以类聚。
周贯身边换了个新人,比原先的年纪、身板都好很多,也很有素质,进店后他就甩了周贯的手站到了一边,对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很嫌弃。
周贯没第一时间过来打招呼,他站柜台那儿等着给“狐朋狗友们”买单。
路呈进门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许政颢身边,跟他挤坐在一起。许政颢让了点地方给他,也很松弛,由着路呈牵住他的手,路呈仿佛很久没见他,很是依恋他的样子。
许政颢见怪不怪,“干亏心事了?”
这话说的,路呈不乐意了,“没有,我这么乖。”
贺悉也在一块玩,不过他跟周贯在一起说话,都在柜台处,没往这里凑,只是时不时看过来一眼。
路呈先头跟贺悉起了点纷争,他这会儿也还有气,不过他们的毛病是,矛盾内部随便怎么闹,有“敌人”时还是要一致对外的。他先替贺悉打抱不平上了,冲着姚霖,“这谁啊?”
蓝朝倍儿有礼貌,伸手跟他打招呼,自我介绍,“你好,我姓蓝,叫蓝朝。”
路呈喝了酒,礼貌这东西跟周贯混一晚上也早就荡然无存了,“没问你。”
姚霖拽回蓝朝伸出去路呈没搭理的手,给他放回身边,“别搭理他。”
许政颢攥着路呈的手将人拖更近,“准备几点回家的?”
路呈把下巴垫在许政颢的肩上,“本来还说去别的地儿玩的,你想去吗?不想去我们就回家。”他的右手跟许政颢的左手交叉在一起,整个人的注意力都用在说话上。
姚霖坐在他俩对面,他的手还攥着蓝朝的手腕,蓝朝因为这个肢体接触心跳都快了好几拍。
之前点单时,蓝朝在外面拍照片,当时姚霖问许政颢,“为什么要把戒指借给陌生人求婚?”
许政颢没回答问题,他是新的疑问句,跟姚霖说:“你猜,路呈需要几天才能发现我手上没戴婚戒这件事?”
路呈跟许政颢很亲密地靠在一起,姚霖得承认,他们是有些结界在身上的,与他人有明显的不同——相爱的迹象。只是,这个缺失掉的戒指,许政颢原本戴戒指的手就在路呈的手里,路呈却毫无察觉,姚霖看着他,觉得自己跟路呈的交流有些少了,他得抽点时间跟路呈聊聊,主题嘛,例如你能察觉有的时候许政颢是很伤心的吗?
他脑子里的想法多半与路呈有关,视线自然也放在他身上,停留时间有点久,许政颢看回姚霖,突然发现姚霖原本正常的目光和表情在视线稍微低下后瞬间变了,许政颢侧头去寻找路呈身上让姚霖变脸色的异样,没用第二眼,许政颢一下子就发现了,路呈放松放在身侧的左手,同自己一样,此刻也是空的。
都是婚戒戴左手的人。
许政颢把视线收回,跟姚霖对视上,姚霖张了张嘴,不知道这事该不该由他问。许政颢微微摇头,接着他没看路呈,把视线抬高,看了看咖啡店天花板的顶灯,光源很亮,眼睛直视有些刺,他盯住那个点,嘴上用很轻松地语气,“路呈。”
路呈漫不经意应了一声,“嗯哼?”
许政颢深呼吸,“你的戒指呢?”
酒精和其他违禁的成瘾品性质其实是一样的,会导致依赖,同时也会麻痹人的神经,收获愉悦的同时,神经和大脑包括思维都会变得滞后,行动迟缓,另外酒的致命缺点是,它太容易被获得了。天地良心,今天路呈酒喝得是真不多,这几天的量走起来后,已经轻易放不倒他了,他这会儿是最舒服的微醺状态,身体轻盈,大脑清楚,见到许政颢也是真的开心。
许政颢问戒指呢,路呈就抬手,本来要说的“在这里啊······”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无名指上空空,只一圈戒印明显,他瞬间跟弹簧一样,直接弹跳起来,“我艹。”
许政颢拿回自己的左手,跟右手一起交叉叠放在身前,他不再说话,路呈迈出座位,在店里打转,他在回忆,捋整晚的时间轴。
从店里下班后去跟周贯他们吃饭,他没迟到但是是最晚到的,开始就被罚了酒,菜挺好吃,他当时酒喝不多,中间没去洗手间也没打瞌睡。后来吃完饭去酒吧,没在卡座,去了楼上的包间,比较安静,在包间里他又喝了几杯混酒,之后贺悉跟吃错药似的坐他身边对他冷嘲热讽,说他不着家,训斥他不陪许政颢,他当时说一会儿就回,但是贺悉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于是他也回嘴开始讽刺贺悉,拿姚霖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这事戳他软肋,然后俩人就吵起来了,越吵越烈。
之后,对,是哪个傻逼非要吃蛋糕,点了个外卖,蛋糕送来拆盒时,是他和贺悉声最大的时候,实在气不过,本来想动手的又觉得不至于,路呈记得自己顺手,两只手都使了,抓了两把蛋糕,把奶油连带抓起的蛋糕胚子都按上了贺悉的脸,之后就被拉开了。
贺悉用包间里的洗手间洗头脸,他被周贯拉到外面洗手,因为十指缝里都卡了奶油,洗手时就把戒指取下来了,洗手液他用了两遍,戒指他也冲洗了,这些记忆都清楚,有取下来的记忆,唯独没有再戴回去的记忆。离开洗手台时在干嘛?
路呈闭上眼睛,他拽了张纸擦手,接着就是周贯非要揽着他,他边擦手边跟周贯说为什么要和贺悉吵架,再回到房间里,为了和缓气氛,让DJ换了首舞曲,大家一起就玩起来了。
再后来有人提议说去广场占位子等倒数,一行人就又出来打车了。
戒指被遗留在了洗手间外的台面上。
路呈久违,此刻有害怕的情绪包裹着自己。他因为奇怪的行为被注目着,但他只看向许政颢,许政颢太平静了,午夜已过,他鲜少这种时间还在外面,难免有些困乏,唇角也微微冒出点胡茬,整个人莫名带了点颓意。他一言未发,看着是并不打算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也没准备发火。路呈立马转身去喊周贯,“赶紧回去,我落东西了。”周贯见他这么认真,立马站直,“什么东西?”
路呈急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周贯立刻往外走,“那赶紧的,今天晚上人这么杂······”
路呈转头又跟许政颢交代,“我把地方发你手机上,我先去,你来找我。”
姚霖接话,“发我手机上。”
路呈疑惑地看向他,姚霖随口编,“许政颢手机没电了。”路呈不疑有他,“好。”
周贯在群体中领导性很强,一帮人乌泱泱地来,又乌泱泱地走。
其实发不发位置的都不要紧,因为贺悉没跟他们一块走。
周贯的新欢叫孟亚,是个正经人,就是在外面玩时被周贯看上了,周贯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功力一流,根本甩不脱,但孟亚本身也单着,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玩玩呗。跟周贯在一起时间还很短,有人私下跟他聊过,说他跟周贯的一个朋友有点像,周贯来往近的朋友,孟亚都见过,没觉得自己跟谁像。一直到今天,这个叫路呈的,他的一些角度让孟亚找到了点端倪。
搞半天正主儿在这儿呢。
不过之前都是他瞎猜,他也观察了周贯对待路呈的眼神和态度。
直到路呈着急忙慌说落了东西,孟亚才看到一惯吊儿郎当的周贯居然有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才更加确定周贯的心思。
回酒吧后,周贯叫经理过来,他当着只认识他但并不清楚他分量的工作人员的面给最大的老板打了个电话,之后周贯就短暂接手了这个地方。
公共区域的洗手间,监控探头的范围就差能照进隔间了。戒指是被一个年轻人捡走了,他穿着卫衣戴着鸭舌帽,只拍到了半张脸,人就在楼上出现了一会儿就直接下去了,混进舞池里看不到从哪里走了。
有人提议,说不行就报警叫警察找吧。
周贯坐在监控室里,翘着二郎腿,“警察能找着人,那我们也是能找着人的,关键是这东西,等不得。”
帮忙看监控的有几个都是店里做销售的,认人记人的本领很强,有个姑娘盯着人看半天,周贯问她:“怎么,有印象?”
姑娘没多少信息,“是客人,最近来过几回,但是他没有自己订过位子也没有开过楼上的包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周贯问:“那他都跟什么人玩的?”
姑娘说:“他认识的朋友挺多的,我见过他跟一些熟客在一起。”
那这好办了,周贯说:“今天有认识他的熟客吗?”
姑娘答:“有。”
那简单了,周贯说:“你开单,拿几瓶好酒,借你的面子领我去打招呼。”
周贯独自办事,路呈和孟亚在进门处吧台边坐等。
路呈有些焦躁,孟亚跟他瞎聊,“戒指很值钱吗?”路呈说:“那不是价格的问题,许政颢就算是2元店买的,作为婚戒戴我手上那就是价值连城的。”
孟亚听他这话乐了,路呈烦得很,要不是冲他是周贯的人,他简直要发火了,笑屁啊。孟亚拱火的本事也不小,“那么在乎人,跨年你跟我们在一起浪什么啊?”
正聊着,周贯领了个膀大腰圆的大哥过来了,大哥嘴上不停,“老弟你这阔的,请的酒都这么贵,就不能再买个新的?”
求人自然有求人的态度,周贯那叫是个情真意切,“这丢的,是我这哥们的婚戒,无比重要,在感情和婚姻无比稀碎又俗套的今天,我哥们和他先生在一起八年了,感情如初,特好,这大新年的,出了这档子事,他先生特生气,总不能叫一个戒指毁了一段婚姻吧。”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许政颢他们进来时,正好听到周贯的这番话,许政颢站在进门处的阴影里停住了脚步。姚霖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还是那句话,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
大哥说:“那照你这么说,感情那么好,丢了一戒指还能离婚吗?不至于。”
路呈可不乐意听这种话,“你怎么回···”
“欸欸欸···”周贯按住路呈的肩,转头就给大哥道歉,“别跟他计较,您给我个地址或者名字号码的都成。”
大哥既然愿意过来跟他们私下聊,自然也没准备什么都不说。
地址名字号码全给写了,不过还得单嘱咐,“出了门,咱们没见过,刚喝了你的酒就算谢完了。那小兄弟手一直不干净,你们别太怎么着但也别不怎么着他,总得长点教训是不是?”
周贯十分赞同,千谢万谢,又给人送回位子上。
地址还挺远。丢戒指这事也赖周贯,周贯自我检讨,说自己要不打岔,路呈兴许还不会忘了。
不过这么算起来,贺悉也有责任,他要不招路呈,路呈能拿蛋糕砸他吗?
但也不能这么算。
许政颢听他们在这儿划分责任,他冷不丁来句,“赖我,不该结婚。”
说完他转身就走,路呈赶忙去追,刚追了两步,他又跑回来。
周贯忙说:“你去追,我去找那人。”
路呈说:“你喝了不少酒。”
周贯说:“没事,孟亚没喝,他陪我去,不管结果如何我给你打电话的,放心。”
孟亚踏实坐凳子上,心说我可是块砖。
周贯拍了一下孟亚的背,于是孟亚微笑了一下,“我陪周贯去,你先去哄人。”
后半夜还得给人当驴使,孟亚说不愿意开车,太远了,周贯也一扫刚着急的样子,很坦然,掏出手机叫代驾,接了单的代驾还有些距离,先打了电话过来知会,周贯善解人意,“不着急,你慢慢来。”
孟亚对着他鼓掌,“你浪荡风流的名声是远近闻名,没承想,你也是真深情啊。”
这番话换旁人说,周贯也许低个头笑笑就认了。孟亚很漂亮,周贯喜欢他的样子,但这人又不是花瓶,他还很聪明,这聪明劲儿用在别的地方周贯也许还能替他骄傲一下,此刻用到自己身上,那周贯就很不喜欢了。他抬高手点了点孟亚的脑门,“你老实点。”
孟亚巴不得把他惹毛了,急了把自己踹了正好,他说:“你根本不担心找不回戒指,你的着急都是给路呈看的,这会儿离了路呈的视线,肯定不急,你答应了,所以你还是会去找人的,人肯定也能找到,但那戒指,不管值钱还是不值钱,意义几何,它是百分之百再也回不到主人的手里了。”
车里暖风温柔地吹着,周贯手指点在膝盖上,拍子杂乱,脸上挺高兴,“你说得对,即使戒指拿回来了,我也不会跟路呈说实话。那戒指,是婚戒,还镶了宝石,意义很大也很值钱,不过这东西其实不重要,许政颢一如既往相信并深爱着路呈最重要。”
周贯说着话,正巧代驾骑着小电动车过来了,打了招呼放了小电动,拉开了前排的车门。周贯抬手揽住身边的孟亚,“路呈很没心没肺,管得越严反叛心越重,他们的感情,或者说许政颢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坚不可摧了。如今是,新年到了,婚戒丢了,很致命的,我的宝贝儿。”
第十六章 情感误差
【表态】
许政颢没有让路呈很难追,或者说路程有限,许政颢的车就停在街边,他从来没有这样违停过。站到车边他手按在车门把手上,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试图把气息平了又平后,他坐进车内,先打开了音乐,接着把手机拿出来开机,接连有很多新年祝福发过来,车窗被放下,站在车外的路呈能看到许政颢,也能听到流淌出的旋律声。
12/41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