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里有各种杂音,说话声、轻微的音乐声,耳朵阵阵空鸣,路呈拆了片口香糖嚼,这个突如其来又乱七八糟的梦让他烦躁又有些发冷,梦里的情况是他从没想过的事情,他以往就算觉得许政颢很烦,有些口头上的威胁,说分手说离婚那些,不过并不是真心话。不需要真的付诸行动,因为许政颢总会妥协,并不会顺应要分开,更别说主动说分开。
***
许政颢没说要走,理所应当留下来就吃了晚饭,饭后难得有这种相处机会,郑铎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许政颢瞎聊,许政颢找了个老电影看,郑铎瞅了几眼,是他看过的内容,“这部片你得看了有800遍了吧。”
“太夸张了,最多也就是看了几十遍。”许政颢说:“这部片会让我觉得很治愈。”
电影的故事背景跨越物种,超越阶层,男主对女主的爱要克服很多困难和杀戮本能,时刻都在验证爱是容忍、克制与包容。
非常梦幻且不现实。
许政颢觉得治愈,其实是一种变相投射。现实中他不相信这样的感情存在,在影视作品中他倒是可以坦荡欣赏这种梦幻。
郑铎说明早找辆小货车给许政颢把床垫送回家。许政颢这会儿又说不着急了。郑铎问他:“明天还在我这里睡?”许政颢像是思考什么,郑铎的问题还等着他的答案,许政颢扯了句别的,“你这小区现在均价多少?”
郑铎这房子买的早,没有出售也没有搬家或者投资房产的意向,他还真不关心房价,一时被问住了。许政颢自顾自又接话,“我最喜欢姚霖那小区,不过真是寸土寸金,物业费都是全城最高。”
“好好的怎么说房子?你跟路呈想换房子啊?”
许政颢摇摇头,他盯着郑铎看,又看了一眼时间,他突然从沙发上起来,“我妈本来要晚两天才走,但是因为有急活打乱了她的计划,所以要提前走,今晚的飞机,我本来也说不送她的,你没见过她,还有点时间,你想见见她吗?”
这思维跳越的,郑铎忙要去换衣服,“你妈妈这会儿在国内?你怎么没跟我说?”
许政颢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那这会儿怎么又······”
许政颢打断郑铎的问题,“我在想,不能叫她回来这一趟,干巴巴地走,什么人也没见着。”
刘嵋很是高兴,许政颢打电话说来送她,她就拖着行李箱直接在酒店门口等,能第一时间看到他。许政颢没换衣服,就在蓝色棉睡衣上头套了件长大衣,脚上倒是齐整,深色袜子、皮鞋。
郑铎衣着规整,很正式。刘嵋没瞎认,等着许政颢给她介绍。
“我好哥们,郑铎。郑州的郑,铎是大金旁那个字,青铜器的那个。”
刘嵋点头,笑着问郑铎:“你平时也这么介绍自己?”
郑铎笑着从车里摸出张名片,刘嵋接过后说:“哦!这个字,战时乐器,在军所振,施号令时所振。盛行于春秋到汉代。”
这两句就体现刘嵋的职业相关了。
许政颢开车,郑铎和刘嵋坐后排,郑铎的成长环境以及他的社交能力,把刘嵋做什么身份他都能特别好的应对,刘嵋跟郑铎聊天也比较放松,因为问什么他都不绕弯,聊家常问工作他都是正面回答。许政颢基本不插话,专心开车。
刘嵋面对郑铎没有很大家长的样子,就是得知郑铎既没结婚又没对象时多说了几句,主要就是围绕爱护身体健康,年轻人不要太过拼工作忽略生活和作息这类的叮嘱。
到机场时距离起飞时间已经很近了,没有多给他们能换个环境坐下来的时间聊。刘嵋临走前抚了抚许政颢毫无异样的衣领,还是车轱辘话,叫他不要亏待自己,万事顺心就行。
她一步三回头,到即将不能再看到他们的转弯处,遥遥挥了手,许政颢也举高手,他轻声对郑铎说:“不想送她就是因为这种场面。”
郑铎揽住许政颢的肩,“人生总有分别的,我们看他们的背影总好过他们看我们的背影。”
回去是郑铎开车,到底他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怎么不叫路呈早些回来,他没有正事不是吗?日本也不远,说去就去了,你妈妈这多少年才回来一次。”
许政颢抱臂仰靠着,“她回来也不是为了看路呈,他俩见不见的不重要其实,你想,我跟路呈爸妈都生活在一个城市,虽然城市很大,但充其量也就是城南城北个把小时的距离而已,不也都没见过。”
郑铎没接这话,他一旦接了必是将枪口对准路呈,那是路呈的错,处理不了家庭矛盾,又不是你的问题。
许政颢很不喜欢别人去评价路呈,所以郑铎选择闭嘴不言。
***
家里并没有什么路呈臆想出的糟糕场面,也没有温馨的灯光和人,窗门紧闭,没有一点人气,路呈放下行李拍亮灯,挨个房间巡视一圈,他摸出手机给许政颢打电话,很有气势,“你为什么不在家?这都几点了,晚上不用睡觉的吗?”
许政颢理清路呈的话,沉了沉呼吸,“你在家?”
“对,我火急火燎赶回来查岗的!”
你看起来还真的像有问题的样子。
还在机场路环线,依旧能看到飞机的起飞和降落,耳边也有巨大的轰鸣声,还未拉高的机身航行灯都很清晰。许政颢看着城市的夜色,路灯光影变幻,他没气生也没有别的话说,“一会儿就回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内容和来电人根本不难猜,郑铎的气倒是一下子高涨了,他指责许政颢,“你们平时就这种沟通模式?”
许政颢还能笑出来,“你气什么?”
郑铎抬手就戳上许政颢的脑门,“你的棱角呢?你的锐气呢?你能不能支棱支棱啊?”许政颢把郑铎的手给他放回方向盘上,“马上要跳绿灯了,看前面。”
“你怎么回事啊,许政颢!”
许政颢说:“年纪大了,讲究平静、沉稳。”
“滚。”
“前面把我放下来,我打车回去,你先回家吧。”
郑铎火还没发完呢,许政颢就给他安排完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
“那我家里你的东西怎么办,还有带回来的吃的,现在先回去拿?”
许政颢说:“我就这么回去,你也先回家,给我留个门,我保不齐一会儿还得去你那里。”
“你要干嘛?”
“你不是让我支棱吗?”
郑铎:“离家出走啊?”
“不行吗?”
“行。走!”
***
路呈气鼓鼓坐在地板上整理行李箱,有个包好的礼物盒放在进门的鞋柜上,非常显眼,按许政颢非凡的观察力绝对第一时间就会看到。路呈打定,等许政颢进门自己绝对不要先开口,就怄着,叫他先说话才行。
许政颢打开家门,迎上透亮的室内,路呈一抬眼看他,更毛了,全然忘了交战原则,“你这谁的衣服?”许政颢脱掉皮鞋换上家居拖,大衣没脱就去卫生间洗手了。路呈抬高声音,“我跟你说话呢?”许政颢擦干净手出来,他坐到沙发上,先是喊了一声,“路呈。”
路呈梗着脑袋,一副我等你解释的样子!从他的视角,许政颢事大了。
自己突击回家,不仅家里没人还得需要他打电话去找,而且这回来的人穿着来路不明的睡衣和大衣,很不修边幅的样子,说不是在哪里鬼混的他都不信!
许政颢先说衣服的事情,“倒也不是时间着急所以睡衣套大衣,就是从没有这么任性过,所以想体验一把。”
路呈揪着重点,“谁的衣服?”
“郑铎的。”
路呈将手上正整理着的衣服一甩,站起来质问,“你刚在他家?”
许政颢点头,“算是吧。”
路呈要抓狂了,“你没家吗?你没衣服吗?”
这样的质问,许政颢微微低头,轻笑了一下。
“你笑个鬼啊?”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拥抱和亲吻,也没有什么小别胜新婚的情事。对着气急败坏的自己许政颢特平静,随即路呈真实地迎接到了梦魇。
“我们离婚吧,路呈。”
四目相对,一方目光清明且透亮,一方像突然迎上一记重锤,直接被拍傻了。
被拉长的时间格格前进,路呈消化这句话的反应过长。
许政颢又说:“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明天再谈细节,你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想一下,协议里好拟上。”
路呈想,这应该不是个玩笑,许政颢不会拿这样的话出来玩,他是认真的。许政颢预想过路呈听到这句话的状态,反问、质问或者装傻都在正常范围内。路呈开口了,是完全跑偏的答案。
“我不同意。”
“为什么?”要留给许政颢问了。
路呈说:“为什么要离婚。你说我们离婚吧,路呈。是打商量,对吧?那我给你答案啊,我不同意离婚。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哪有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直接玩完
【翻脸无情】
路呈一般不反思自己。
隔代抚养下的小孩,成长出来是非常自我且放肆的,受到巨大溺爱和保护,没有杀人放火的大错就会有很多人都夸奖他就是个好孩子。
家庭里教育他最多的其实是路遥,不是基于姐姐的责任,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四口之家,姐姐嫌弃自己,父亲觉得自己不上路子,母亲毫无意见只想把他装进蜜罐子里补偿。因此围绕着他,他们会有争吵会有分歧。路遥则有完全不同于其他场合的张牙舞爪,单独对向他。
不管是好的家庭条件还是差的家庭条件,所谓那种不偏心一碗水端平是不存在的。对于路家,在金钱上可能不存在亏待孩子,可父母毕竟精力有限,没有平摊的爱。
路呈其实不太计较这些,他知道路遥争宠,也知道他回家就会吸引父母全部的目光。
爷爷奶奶因为老观念也是因为路呈是个男孩所以才分外喜欢他。
父母又因为他是自小养在爷爷奶奶处觉得对他有亏欠所以才特别关爱他。
许政颢的爱很独特也很专一,路呈不需要跟任何人抢夺,十分理所应当也十分安全,就是这个时效性,太突然了。
为什么?这种交谈疑问句很多。
路呈说:“我刚不该对你凶,郑铎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大关系。是我做错了什么导致你做这种决定?”
许政颢看着他,“不是你的错。”
“是你要离开我,怎么会不是我的错?肯定是我惹到你了啊。”
这不是许政颢想要的走向,虽然所有的分手或者离婚场面都会牵扯到到底谁是过错方,但他并不想将过往的所有意见摊到台面上去讨伐路呈。
许政颢沉默,路呈越发焦躁不安,“我知道我很多毛病,我这两个月酒喝太多了,还老是很晚才回家,也没给你做过几次饭······”许政颢举高手将站着的路呈拉坐到身边,“不要质疑自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是你的自由,你的生活怎么安排我都没关系的。”
路呈握住许政颢的手,“那也不能太自由是不是,你说,哪里有毛病,我来调整。”
许政颢说:“控制欲和洁癖是一回事,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不会减轻,我很喜欢约束你,比如少喝酒不要晚回家,不要总出去玩,打牌还是玩危险的我都不喜欢,你还很不爱喝水,连你吃饭喝水这种小事我也总会忍不住要插手,你不反抗我就会变本加厉,你反抗我收敛一点,但内心很受折磨。像我其实每分每秒都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刻。”
“这些我都知道。”
“对,你都知道,你不能完全顺我的意,也不该完全顺我的意。”许政颢说:“所以,我们的关系其实很病态。”
路呈不爱听这种字眼,“怎么能用病态来定义呢,世界上本来就是一物降一物啊。”
我们的关系哪里来得降服?
许政颢不在此处与路呈纠结,“离婚后我会搬出去。但是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你如果需要过来吃饭可以跟我说,需要人陪也可以找我,我们也可以上床,我不会删除你的号码也不会拉黑你,你找我是可以找得到的,跟现在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你是不想跟我住在一起了吗?”路呈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没关系,你可以不跟我住在一起啊,你想住哪里,我们家另一侧的那户就是空房子,我们把它买下来,我们做邻居?我不入侵你的空间,你可以随时过来我这边,或者我搬出去,你还在家里,这样行吗?”
本末倒置了,许政颢说:“我是要离婚,不是要跟你分居。”
路呈直言,“我不懂,你说离婚后还照常来往,可以联系可以吃饭可以上床,我们本来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做这些事,在合法的关系里,作为爱人。为什么要用朋友的身份做那些事?”
因为这些话许政颢并不是真心的,他只想尽量和平地结束掉婚姻,什么安抚性的鬼话他现在都能编。
结婚这么多年,有热恋有如胶似漆,也有磨合,按照在一起的年限,所谓磨合期早就应该过去了,如今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是真的解决不了的问题,说与不说并没有区别。
郑铎说过许政颢,他可能不是很认真的措辞,就是在许政颢很是疲累的时候问他,“你知道你为什么活这么累吗?”
——“你把身边的人圈在你的责任范围内,我们还好,不是日夜跟你相处,只是必要的场合你会十分操心我们,比如加班很晚会想顺路送女孩回家,喝多时你会照顾每一个不具备独立回家的人,直到将他们交到他们家人的手里,这样的事情不多,处理完了就完了,不会有延伸出来的压力。你结婚了,路呈是最亲密的存在,不管是法律还是情感,你把他牢牢圈在领地里,把爱都变成了责任,负责他的生活、健康、安全,甚至事业,但是你得想明白,他不是你的责任,他是你的爱人,而且他是一个成年人。你的圈,内容太多又太窄,早晚会出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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